莲花楼｜笛飞声和淳常在=大魔头与小可爱 第5章 5.雨幕中画押诀别

皇榜在西北第一场雨落下的时候如期而至。

昏君听信谗言，将朝中武将几乎清了个干净，贪腐横生，边关告急。几乎要火烧眉毛了才终于想起无人可用，是以在全国发榜，寻觅朝野有志之士以武入仕。

知道这个消息后，最高兴的莫过于方老爷，虽然自家女儿没出息，缠着笛阿飞闹得人尽皆知，可笛阿飞到底还是一介白身。如今有了绝佳的机会，若是他能挣得一星半点的功名，往后落在自家女儿身上的名声也能好一些。

何况这么多年，方家请先生教习，笛阿飞无论文武都学得很扎实，特别是武学，没出三年就已经在整个汉源镇难逢敌手。

方老爷越想越觉得笛阿飞此次进京很是有希望，方家和他女儿都有救了，殊不知自家冤种闺女却成了拆台第一名。

茉莉得知消息很是忧愁，因为这剧情发展的太快，她怎么想都不觉着现在的笛阿飞对她有什么特别的情谊。如果就此分别，等他再度回来，就算知道自己嘎了也很难悲痛吐血。

笛阿飞不吐血悲愤而亡，茉莉就完不成任务，完不成任务她自己也不得解放。

于是，在所有人的震惊中，方家小姐方淳儿在笛阿飞准备进京的前一晚撒泼打滚，非要跟着笛阿飞一起进京。

“阿飞此番要先去镇上，拿了前三才能去州里，拔得头筹再入京，最快也要仲夏。一路辛苦不说，同道皆是男人，吃没好吃住没好住，你一个姑娘家家跟着算怎么回事。”

“呜呜呜我不管，我就要去，我不要跟笛大哥分开！呜呜呜呜……”

方老爷骂也骂了，让她在祠堂整整跪了三天。可养尊处优的方小姐在笛阿飞的事情上格外坚持，饿了三天也不肯屈服。

最后，方老爷无法，只得让笛阿飞亲自过来劝她。

彼时茉莉正在偷吃一块桂花糕，冷不防笛阿飞进来，那么囫囵的一大块噎在嗓子眼儿里，差点憋死。

“回去吃饭吧。”笛阿飞蹲在她面前，目光冷漠地看向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双目含泪的可怜模样分明让他心软，但是这种死缠烂打的行为自多年前开始就让他发自内心的抵触厌烦。

笛阿飞见她依旧红着眼圈动也不动，下定决心道，“我不去京城了。”

茉莉一愣，抬头看见笛飞声眼中寒芒四溅，恍惚间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恨意。

茉莉作为大神身边的仙侍，在数不清的岁月中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和各种各样的复杂情绪，她绝对不会看错，笛阿飞恨她，讨厌她。而此前她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这样的情绪。

她慢慢往回捋，他的身世注定他不会永远偏安一隅，只做个地主家的佃户头子。他最大的心愿应当是回去手刃仇人，而自己这么一闹，或许就断送了这绝佳的机会。

茉莉小心翼翼地吞下噎在嗓子里的半块糕，缓缓从蒲团上爬起来，揉一揉发麻的膝盖，仰头细细打量他。

如今他已经完全长开，眉目五官和那个睥睨天下不可一世的大魔头无二。只是眉宇间少了些久居高位的王者气魄。不过身在乡僻多年，他依旧能不卑不亢，虽身着布衣，可谈吐举止却处处流露着大户人家的气度。

“笛大哥……”茉莉犹豫着开口，那边笛飞声已经不耐烦的转身。

“没事我去地里干活了。”

要真因为自己挡住他回京的绝佳机会就真完蛋了，茉莉心中急着补救，奈何跪了太久腿麻没恢复，左脚绊右脚，整个人往前飞扑。

笛阿飞听到声音转身，猝不及防的角度被她猛地一个头槌砸在胸口，她慌乱中双手乱抓，居然扯开了他的腰带。

别说笛阿飞傻眼，就连行凶者茉莉也是一脸错愕，同样错愕的还有刚好推门进来准备跟自家闺女妥协的方老爷，以及笛阿飞的好兄弟，方小姐的远房表哥方大雨。

误会很狗血，也很及时。

方小姐眼圈红红鼻尖红红，委委屈屈扑在笛阿飞怀里，手中还扯着笛阿飞的腰带，而绯闻男主角此时衣衫不整，将小白兔一样的大小姐抱个满怀。

这种无异于当场捉奸在床的震撼十分强硬的钻入所有人大脑，解释不了一点。

茉莉两眼一黑，笛阿飞这回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女儿奴的方老爷第一次发了大火，抓着方淳儿就给了她一巴掌。

“不知廉耻！”

茉莉被打蒙了，等到回过神来已经被方老爷关进闺房，反锁。

祠堂里闷了整整三天没怎么活动，早上的桂花糕吃多了，茉莉此时着实是有些困，居然在躺椅上睡着了，对外面的风雨浑然不知。

“小姐，小姐！”丫鬟新柳在傍晚时分叫醒她。

茉莉吧唧嘴睁开眼，一脸茫然。

新柳显然是刚哭过一场，“小姐，你还是不要再对姓笛的好了。”

茉莉蹙眉，新柳是她的心腹，从前虽然对她的行为不大赞同，却没有说过笛阿飞一句坏话。于是问道，“出什么事了？”

新柳脸色一红，丹凤眼中流露出一股怨怼，“那就是个白眼狼！老爷对他那么好，小姐对他掏心掏肺，他却当众拒绝……”

茉莉心中了然，“可是我爹又提及成婚之事？”

两年前方老爷就想着，横竖自家闺女鬼迷心窍到这种地步，不如早早把婚事定下来，也好堵住悠悠众口。谁知那笛阿飞以身无长物为由，给拒绝了。

方老爷从多年前那五十两银子上觉着他是个有骨气的，好不容易等来他挣到功名的机会，糊涂闺女又跟他生米煮成熟饭，就想着顺水推舟索性让他成了亲再走。可他仍是拒绝。

“我知你绝非庸碌凡夫，可过往具矣，何事牵绊不能重新开始。”

“方老爷对我的知遇之恩，危日庇护，阿飞没齿难忘。但……阿飞绝非小姐良配，不忍拖累恩人之女，误卿终生，恕难从命。”

“你！好一个恩人之女，你就这么看不上我家淳儿？”

“非是看不上，阿飞的命都不是自己的，前途未卜，小姐乃福泽深厚之人，是我配不上。”

“你不觉得现在说已经晚了么？淳儿对你执迷不悔已经……”方老爷说不下去，朝笛阿飞挥挥手，“父母之爱子女，唯独这种事不能帮忙。罢了，你走吧。”

笛阿飞错愕，似是没想到方老爷竟然就这么放过他。

“你母亲年事已高，目不能视行动不便，就让她留在这里养老吧。你既是贵胄之命，我家淳儿倒也不必高攀。”

笛阿飞再次震撼，方老爷这样的好人超出了他的认知，许久，他双膝跪地，郑重其事地给方老爷磕了三个响头，才转身离开。

听着新柳义愤填膺的转述，茉莉觉着事情发展的方向虽然有点偏，但是整体上还算按照剧本走，唯独只有一件事不满意，笛阿飞对她的心思不仅平淡，还很嫌恶。

“小姐，你……还好么？”见茉莉许久不说话，新柳试探地问道。

茉莉眼珠转了转，摸一块枣泥酥边吃边叹气，新柳以为她伤心难过，不免有些后悔管不住自己的嘴。

一块酥吃完，茉莉心中有了主意，对新柳吩咐道，“你去同我爹讲，我不嫁笛阿飞，让我最后送送他，此后与这人再无瓜葛。”

月朗星稀，笛阿飞拜别老母亲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发了。天公不作美，阴云密布。

应方老爷要求，方大雨准备了盘缠和一匹马前来相送，笛阿飞接过缰绳，准备再从他手里接过包袱的时候，方大雨手一松，包袱扔在了笛阿飞的面前。

豆大的雨点和包袱一并落地，这场雨下的很急。

他皱一皱眉，弯腰捡起包袱。这一路他还需要这些盘缠，大业未开始，不能意气用事。

方大雨冷眼看着他，见他就这么走，冷哼道，“白眼狼。”

笛阿飞置若罔闻，翻身上马。

可是还没走几步，便看到方淳儿不知从哪里出来了，新柳在一旁给她撑着伞，雨滴溅起的水花打湿她脚上绣着素雅茉莉的精致锦鞋。

笛阿飞的不耐已经不需要假装，他有一肚子重话几欲脱口而出，保管让她知难而退。

“大小姐回去吧，我是不会带你走的。”

茉莉在心中默默翻个白眼，横竖他已经讨厌她了，干脆豁出去，“谁要跟你走了。”

笛阿飞面上有一瞬错愕，不知为何，他觉得今日的方淳儿与往日不同，她正视他，完全没有素日的“羞赧”和“娇怯”。

她音色依旧软，可是气势却很足，“笛阿飞，你欠我方家，你认不认？”

“方老爷的大恩大德，笛某没齿难忘，但是若以此为……”

他话未说完，方淳儿便打断他，“你认就好。他日你得偿所愿发达了，也能记得你欠我方家的，也欠我的。”

她特别强调了自己，因为她知道笛飞声这个人虽然凶恶，但还是很有原则的。倘若有一天他回去了，就算没有那么一点怜悯，也能因着她这些年对他的好，放她一马。

笛阿飞默了默，似是不确定地看向方淳儿，“倘若真有那一天，笛某绝不会亏待方家……和大小姐。”

茉莉满意地笑了，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纸，来到笛阿飞面前。

笛阿飞的表情有些碎裂，“这是什么？”

茉莉一脸理所当然，“口说无凭，总要立个字据。”

不止笛阿飞，就连方大雨和新柳都瞠目结舌，好似不认识方淳儿一样。

笛阿飞低头，看清纸上内容，脸色顿时铁青。

【我笛阿飞承蒙方家庇护，方家于我有救命之恩，特别是方大小姐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我度过一个身心健康的青少年时期。是以在此立誓，即便山海更迭，今生来世，都不会伤害方小姐，若违此誓，猪狗不如。】

“那个，按个手印就行了。”茉莉斜着眼睛偷瞄他，拿出随身的印尼，往他面前一递。

笛阿飞咬了咬后槽牙，看向方淳儿，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一丁点意气用事的意味。可是并没有，她的目光真诚坦荡，丝毫没有留恋与不舍，反而透露着隐隐的期待，仿佛之前多年的痴缠都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境，从未发生。

春雨透骨凉，茉莉打了个喷嚏。

笛阿飞心口堵得慌，也不看那印尼，咬破拇指，在那张纸上按一个鲜艳的指引，而后策马扬鞭，一骑绝尘。

跑开几十步，鬼使神差没有忍住回了头，却见那个娇娇小小的瘦弱身影一个踉跄跌进雨幕里。他心中一滞，握着缰绳的手一瞬间攥紧，可也只有那么一瞬，便回身消失在雨幕里，一路狂奔。

嘿嘿嘿～茉莉看着那张画押的纸，喜出望外乐不可支，有了这个证据保证，回去以后她便安全多了。不料乐极生悲，脚下一崴差点摔个狗吃屎。冰冷的雨点砸的她脑门生疼。

“小姐！”

“淳儿，你这又是何苦？”

瞧着新柳和方大雨满目同情怜惜，茉莉讪讪地低头，好险好险，差点就被发现她在偷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