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华本生 第7章 海神

突然变成吃人的东西，从愚蠢变得狡猾，着实可以引起人的惊恐。

尤其，它们还有如此柔滑的曲线，这种曲线让人想起黄鳝。

滑腻而恶心的触感。

很快的，便到了海神岛。

一些人下船，一些人却依旧呆在船上，希华自然是要下船的，她还指望着能够在这里赚一些银两。

下船的时候却看见那个狗头少年。

二人擦肩而过。

她又看见那个赠她桂花糕的妇人，她抱着一个包袱匆匆下船，眼睛浸满了泪光，但那泪光，却不像是喜悦，反而充斥着浓烈的悲伤与痛苦。

希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希华左想右想，便支起来一个摊子，为人代写书信。她写信写的很快，收取价格也收取的很低，所以来找她写信的人倒是络绎不绝，难道未来的自己居然可以以此为生？

就是，偶尔的，会出一些小差错。

一旁，红伞伞面上的莲魂却是情不自禁的翻了一个白眼，“……你就没发现什么不对么。”

能有什么不对，哦，是有什么不对。

面前的人穿着儒生长袍，看上去就十分清秀，背后甚至背着书箱，这样一看就十分不缺文化的人，为什么要自己来给他写家书。

希华低头道：“你可以走了。”

书生却热切道：“这位姑娘，不知你可曾婚配。”

希华这才抬起头来，换上一副四大皆空的表情，摇了摇头，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书生只能离开了，离开的时候还在想这三个摇头究竟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三更时候要与他在这里相会？

他离开了。

偶尔，却还有这样的小差错。

一个满脸横肉之人冷冷的瞥着希华，眼中似乎带着愤怒的火焰，“谁让你写这样的话了，父老乡亲评评理，哪里有人这样写家书的，你敢把刚刚念给我的东西念给大家听么。”

一纸家书，被他投掷到希华面前，晃晃悠悠的落在她支起来的书案上，希华便原样读了起来，“小蓝，我的妻子，在外乡，你赚到了多少钱？别忘记寄回家里。你要知道，我们的女儿还在我手里，如果你不寄钱，我不能保证我们的女儿能不能好好活着。”

满脸横肉之人用凶厉的眼神盯着希华，“谁让你这么写的！”

希华：“……”

她的目光又落在他身后的小女孩身上，那就是他的女儿吧。

当父亲的人穿的那么好那么厚实，小女孩的衣服却满是补丁，头上的辫子更是歪歪扭扭。

在场的人忙把他拉走了，劝道：“你和一个女孩发什么火，她这么年轻出来讨生活也不容易。”

“你也是，你老婆明明是为了躲你，行行行，我不说话，不说话好了吧。”

那人狠狠的看了一眼希华，便要离开，却被希华叫住了，“三枚铜钱，惠顾。”

那人却不欲付钱。

希华又重复一遍，“三枚铜板。”

“呵呵，你……”

他的话语并没有说完，因为希华正用一种很认真的眼神看着她，她的眼神分明是平静的，无端却给人毛骨悚然之感，也许是她的眼瞳实在太黑。

下一秒，却有一个人的手臂搭上了他的脖子，声音带着一点清亮，“不过是三枚铜板，给她又怎么样，都不容易嘛。”

横肉男人刚想说什么，转过头去，便看见一只毛茸茸的狗头。

他惊了一跳，刚想骂人，却又硬生生的把话吞了回去。

这是一伙的？

怪模怪样的一只狗头！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顶硕大的帽子，或者说，头罩。

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看似轻松，却是力重千钧，让他觉得自己的肩膀都像是要被捏碎。

听声音，明明是这样年轻的一个少年，手劲竟能大到如此地步！

“给，我给还不行么。”

他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了这几个字，狗头少年才放下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他从怀里掏出三枚铜板，扔到希华所支起的桌案上，当啷一响，便扯过一旁的小女孩，愤愤不平的走了。

“爹。”女孩被扯的一个踉跄。

“吵什么，老子对你还不好么，都没把你送到神女庙去……”

神女庙，这是什么地方。

希华记住了这个名字，便开始收拾起了桌案，将桌案退还给一旁的好心铺主，又把赚到的所有铜钱贴身收拢。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狗头少年便抱着臂在她面前等待。

狗头少年问：“收拾好了？”

希华便应了一声，“谢谢你帮我，不过，你是来找我的？”

“我的鼻子虽说很灵敏，但也没灵敏到这个地步。我也没有跟踪别人的爱好。”

狗头少年耸了耸肩膀，“我只是无意中看见了你……你的事情都做完了？既然如此，不妨去看看乐子。我听别人说，今年是一年一度的神女祭。”

他顿了一下，扶了一下自己的狗头，又歪了歪头，“是要给海神娶亲。”

二人便结伴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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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神娶亲，在这里不是什么新鲜事，放眼到整个天下，都不算是什么新鲜事。

当今天下，名唤神州，各方势力，各自为政，大体可以划分为两块区域，以名为“荒”的郊野作为分隔。

荒之北域，隶属于魔；

荒之南域，隶属于人。

另有妖、鬼、怪、异潜藏在天下之间，有的遁于郊野，有的藏于城镇，有的隐于庙堂。

荒之北域也被人称为魔域，具体情况不详，只知魔域由四位魔君进行统治。

荒之南域被称为人间，各方势力在这里生生灭灭，留下不少传说，然而，这些传说却如同流星划过夜空，绚丽，却不得长久。

在名为荒的郊野上，矗立着一条庞大绵延山脉，相传是千年之前肆虐神州之魔龙所化。

山脉最高处，状似龙首，相传是魔龙之首所化，故而被称作龙首山。

此山亦是魔域圣山。

相传龙首山之顶，生长着一朵未开魔莲，名唤芬陀摩罗，只有天定的魔主才能让魔莲开花，魔莲盛放之日，长夜降临之时。

狗头少年与她并排而行，半响才道：“你怎么会写下那些话，他不可能是对你这么说的吧。人的言语，总是有很多矫饰，总是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进行。”

希华道：“他确实不是那么说的，但他说的和我写的也大差不差。”

随即她低低补充道：“……我能够揣摩的到他的心，因为我触碰到了他的手，虽然只是一瞬。于是我知道，他的妻子就因为是不堪忍受他的责打才外出打工的，临走的时候想要带走女儿，是他不允。那个母亲是哭着登上离乡的船的。”

狗头少年微微歪了歪头，狗头帽子遮蔽他的神情，让他的许多情感都不能呈现，于是他学会用这样的方法表达自己的情感，希华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看懂，反正她是看懂了。

希华道：“你也觉得很神奇吧。”

狗头少年重重点了点头，却是一转身凑到希华道身前，十分自在十分坦然的张开了自己的手掌，“之前，你有刻意强调过，你摸到了他的手，所以，这是你读心算命的诀窍么，不妨也摸摸我，我想知道，你能看到什么？”

“能看到，我失落的过去么。”

希华却没有去摸他的手，道：“我不喜欢这样做。”

狗头少年便收回了自己的手，淡淡的“哦”了一声。

希华与他并行了两步，道，“其实，我不是故意要摸他的手，是他主动来摸我。我的这个能力，并不是我能够控制……但是，每一次能力发动，我都能感受到他们心中的情感，我觉得很不舒服，好像自己已经不是自己。”

狗头少年却挽上了她的手臂，扯的她没办法往前走。

希华：“……是不是让你失望。我的能力，不能帮你回忆过去的。”

“不是。”

希华只看见毛茸茸狗头前方亮晶晶的那两只宝石样的纽扣，像是流转着什么微光。

他道：“我真应该扭断他的胳膊，他这是在沾你便宜欸。”

希华愣了一愣，“啊，是的，他好像是在沾我的便宜，我知道的，这就叫做吃豆腐对不对，我在师兄给我看的话本里看到过。”

“你还有一个师兄啊。”

“嗯。我还有一个师姐，一个师父，好多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师叔……”

狗头少年：“……”

他还什么都没有问，她已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倒的干干净净，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来闯江湖的，她的家人竟也放心。

狗头少年踌躇着问道：“你很强？”

实话说看不太出来，她身上的‘气’好像也不太旺盛，反而有点虚的样子。

希华被狗头少年问住了，她不想撒谎，但她也不想很诚实地说自己很弱，便语焉不详的啊了一声，少年还在等着她的下一句话，对上希华略略闪避的目光才知道她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