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根拔起 第2章 第 2 章

在程添数次找他茬之后，周承轩动过找人弄他的念头，他要弄死程添，说真的，不会比弄死一只蚂蚁难很多，只是看在宝凝的面子上放过他而已。

只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这是他的地盘，他不容许有人缠着他的副会长，破坏这场盛大的晚宴。

他拍了拍前面那位女孩的肩膀，凑近她的耳边说到：“这个给你喝”，然后把手里的果汁放在女孩手中。

突如其来的果汁让许书盈措不及防，差点没拿稳摔了，看着那个不由分说靠近自己说话的男生，她心里有点排斥，这人也太没有礼貌了，而且她不喜欢喝果汁的。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她对那个人的印象更加不好了。

周承轩手里拿着香槟，缓步走向石柱后面的两人，朱宝凝看见他来了急不可耐地露出求助的眼神。

女孩平时倔强的眼睛现下红红的，刚才看她面对程添还是一副骄傲的样子，现在看见靠山了，便露出小女人的姿态，看着她紧蹙的眉头以及被男子粗鲁地抓得通红的手腕，周承轩一下就怒了，今晚，某些人要倒霉了。

看着朱宝凝态度的转变，程添死死地盯着来者，就像动物世界里面被抢占地盘的雄狮。

当然这只是许书盈的观感，周承轩倒觉得他这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像极了自己在父亲公司见过的拉横幅撒泼讨薪的农民工，不自量力。

周承轩看着程添的样子，只觉得可笑，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不平等的，穷人家的孩子拿着纳税人的钱出来，不好好呆在学校学习，却把时间花在最是无用的情爱上，实在愚蠢。

在他看来，眼前的人有些拎不清，社会很现实的，没有面包，爱情岌岌可危，也许就比那风一吹就跑的蒲公英强上一点而已，周承轩笃定自己只要开口，朱宝凝就会转投他的怀抱。

他慢条斯理地把手里的香槟往眼前那个落魄的男子头上倒了下去，而后从裤兜里掏出了两张纸币，往他的脸甩了过去：“这钱给你去买一套新的。”

许书盈看着那两张纸币缓缓飘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那个穿着光鲜的人往上踩了两脚，连同那个在崩溃边缘的男人的尊严也踩在了脚下，盛气凌人的样子实在让人讨厌。

迟钝的她才发现，和自己一样，那个男人和这个礼堂也格格不入，褐色的长袖衬衫、洗得发白的长裤以及脏脏旧旧的老式布鞋透露着他的落魄，他的个子和那个泼人的男生不相上下，可是体格却相去甚远，看着像是长期的营养不良，略显单薄，脊背也有些弯曲。

现下他怒不可遏，拳头紧握似乎随时准备出手教训那个泼他的男人，可是很快就被不知道从那里窜出来的保镖架走了。

许书盈想以后再也不会勉强自己参加这些聚会了，走出大礼堂，抬头看着幽暗的天空那一轮孤单的圆月，她不由感叹，国外的月亮并没有比较圆，想起刚才那个男人一身落魄的穿着，被人架走时的无奈，她心里酸酸的。

几个黑人保镖像丢垃圾一样把程添丢到公交站旁的垃圾桶旁，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各种粗俗的语言。

程添不甘心，挣扎着起来往回走，结果便是被那群保镖拖去后巷狠狠揍了一顿，打到他没有力气，不再折腾才离去。

巷子很暗，程添趴在地上浑身一时之间缓不过气来，内心充满了怨恨，他狠狠地吐了一口混着血液的口水，表达自己对这个狗屁世界的不满，他恨透了所有一切，他是狗吗？

凭什么别人可以这样随意地践踏他！

那一夜之后，许书盈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再和那些人有交集，却没想到两个月后，她在咖啡厅见到约定好要来看房子的人时发现那个和自己交流了一周，说要与自己合租的淼大学姐，竟然就是那晚宴会上的女孩子。

朱宝凝的脸色不是很好，那天晚上之后，程添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她，她以为他是知难而退了。

直到一个月前她才从两人共同的好友处得知，那日之后，程添根本没有回伦敦，开学已经三周了，他也没有回去报到，校方给他出了警告信，也不见他回复，处于失联的状态。

她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承轩的人把他打成重伤，他在街上差点死去，在社区医院整整睡了一个月，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朱宝凝没办法丢下他不管。

于是又到医院照顾他，见状程添又开始对她纠纠缠缠，认定她对他还有情，另一边承轩也发话了，如果不彻底断了前一段，那么他们就结束。

选择并不难做，承轩的条件摆在那里，他出身高贵，为人绅士，和他在一起，朱宝凝见识了很多很多以前无法企及的事物。

程添和她一样出身底层，他那样的执拗的性格，的确不是，即使没有承轩，她也越来越吃不消了，她不希望有个人这样绑住自己，她要的是相互成长的恋爱。

她和程添好说歹说，他都听不进去，朱宝凝也没办法，只好搬走，她到底还是心软的，周承轩说可以帮她解决，可是上一次他就下了狠手，她也怕程添会因为她被打死。

就这样，朱宝凝住进了许书盈的公寓，开始了躲躲藏藏的生活。

这时候的程添已经有些魔怔了，他无时无刻只想着找到朱宝凝，在外面流浪的日子，他无数次想起自己的父母，经历这么一遭，他有些理解自己的父亲了。

他曾经他也是有家的，只是他知道自己的“家”和其他小朋友的家不一样，别人都说他妈妈不要他跟别的男人跑了，他只有爸爸。

每次听见别人这么说他就想要反驳，想大声地告诉他们：“我有妈妈！我妈妈明明就在家里！”

不过每次他都忍住了，爸爸跟他说过绝对不能告诉别人妈妈在家里，不然就会有人来把妈妈抢走，妈妈就不能和他们呆在一起了。

他还很小，只是一个刚上小学的孩子，虽然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用链子锁住妈妈，不然妈妈离开他们的卧室，可是他也不想妈妈再跑掉，离开他们。

可是他心太软了，爸爸出差了，妈妈一直哀求他，想要打电话给外婆，跟外婆说说话。

想妈妈的滋味是很难受的，小小的程添想起了上次妈妈离家出走，他就很难过很难过，晚上抱着妈妈的衣服才能睡着，自己一个人哭了很久很久。

他不希望妈妈也这样难过，他希望见到妈妈笑，于是他把电话拿给了妈妈，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妈妈根本不是打给外婆，而是打给了外面那个男人。

没多久，他还在睡觉呢，那个男人就冲了进来，把妈妈带走了，他在车子后面追了很久，来不及穿鞋子，脚被磨破了都不知道，一步一个血脚印的，可是妈妈却头也没有回。

爸爸回来看见妈妈不在，就疯了，狠狠地打了他一顿之后，说是要去把妈妈找回来匆匆地也出了家门，从此程添就成了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

不久之后，他就被送去了福利院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没有人爱的人，直到宝凝出现，那个和自己一样没有爸爸妈妈的女孩，他们曾经很幸福，可是现在那个人却说要放弃自己。

凭什么呢？程添沮丧地想着，为什么这个世界所有说爱自己的人，最后都轻易地抛弃自己，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的脑海成形，他想毁掉所有的一切。

他终于打听到宝凝的新住处，那天晚上，他带着在水果摊顺走的刀来到了那一栋三层楼高的建筑外徘徊，他也不想挽回什么了，只想着和她一起下地狱。

兜里还有最后一张10英镑，等了一天都没见朱宝凝回来，程添来到附近的华人商店买了一包万宝路，他已经很久没抽烟了，因为没钱早就戒了。

可是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又刚好是他的生日，他想着就犒赏一下自己吧，豪气一把买了万宝路，他坐在公寓楼下的长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

捉襟见肘的他难得豪气一把，心里得到了短暂的愉悦，在国内只抽过2块钱一包的双叶，他一直很馋，想要试一下这万宝路究竟是什么味道。

抽着抽着，他心里越是觉得这些贵价货其实也不咋地，很呛，呛地他眼泪都出来了，这大晚上的虽然没有灯，可是他也不愿意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在福利院的时候，他就知道眼泪只会让别人看轻自己，会哭的孩子不但没有奶吃，还会被揍地更惨。

程添抬着头看着星空，使劲地眨着眼睛，试图把眼泪逼回去，这时候却突然下起了暴雨，这样的冬夜，冷冷的冰雨在他脸上无情地拍着，他无奈地笑了，再次确定就连博爱的上帝也不爱他。

他都这个样子了，还要把他淋得如此狼狈，程添绝望地闭上眼睛想着，他妈的老子烟还没抽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