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到这里停止,后面一片空白。
谢娆整个人呆住。
是她。
可为什么是她?她失忆了?为什么她从不知道?
他们谈过恋爱?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没有?
太多太多问题,她头又开始疼,钻心刺骨地疼。
谢娆捂上脑袋,缓了好一会才好些。
她重新翻开日记本,没有很多华丽辞藻,他用最简单的文字记录两个人相识相爱的点滴,内容不算丰富也没什么联系性,彷佛他只是想起来才记那么一两笔。
虽然里面的“女主人公”是她,但谢娆没有一丝实感,心中有感触,可未至深切,她像一个陌生人旁观了一段爱情,看完叹几声可惜。
日记的最后,他是要跟自己求婚吗?
不过心里更多是好奇,她这会渐渐想明白,会不会只是同名同姓?日记本里的“谢娆”并不是她。
或者这只是这个小宁警察臆想出来的一段故事?
谢娆合上日记本,一瞥眼,看见桌面上摊开的证件,想了想,连同日记本一同收进自己包里。
她继续翻了翻床头柜,没有其他东西。
环视一周早被收拾得干净的卧室,她心里再次叹息。
日记最后落笔是6月14日,明显未完待续,可就此搁笔,那一天也许是他住在这里的最后一天。
她转身,轻轻带上门。
现在再看电视柜上奇形怪状的小动物小玩偶,他们都有了出处。
谢娆拿起那个勉强看得出形状的小猪佩奇,和日记本里描述一致,耳朵很大,像只小狗狗。
她又冒出疑问,不是臆想?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谢娆再去翻看其他空间,可没再找出能佐证日记里的“谢娆”是她的证据。
下午三点,她从这间屋子离开。
犹豫再三,给房东发消息,请求她晚几天再处理那些杂物。
今天所看到一切是从天而降的一个巨大谜团,而且事关她自己本身,她想了解清楚。
要是真如他日记里所说,她失忆了,他们真心相爱过。
心脏忽然一阵抽疼,她蹲下来,按着胸口深呼吸。
她不敢想象,如果那真是她遗忘的记忆......
谢娆决定去对街的派出所。
不远,走路十来分钟。
派出所藏在巷子口,位置不明显,牌面也不大,门口三三两两站着人,里面声音热闹。
她捏捏包带,走进去。
大堂是户籍办事处,柜台后有一男一女两名民警在工作,大堂靠墙一侧的老旧木质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面红耳赤彼此不对付。
再往里应当是其他部门,不过这会没见有人走动,谢娆也不太敢进去。
她坐到沙发边上等,等这最后这一男一女办完事柜台空了才上前去问,“你好,我想请问你们这之前是不是有个小宁警官?”
女民警停下动作,抬头看过来,“你是?”
她刚调来不久,但知道这个小宁警官是谁,前段时间去世,所里沉闷了好几天。
可男民警看过来的神色却惊了惊,谢娆捕捉到,眉心拧紧。
男民警问:“你不知道?”
“我知道,他过世了。”谢娆更加不敢确定自己和他的故事,正想着怎么措辞,隔壁房间门打开,出来个男警察,见到她同样一脸震惊。
祁天看看柜台后俩人又看看她,不知道是巧合来办事还是什么,收敛神色,装作看不见想走。
但女孩把人叫住,“你是祁天吗?”
谢娆不认识祁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把这个人认为是祁天,但就是下意识喊了出来。
祁天脸上表情越加诧异,“你想起我了?”
谢娆摇头。
门口进来两个办事的群众,祁天把人领进办公室说话。
他给她倒了杯水,俩人相对而坐,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谢娆这会满是问题,而祁天想起过往,神色暗沉。
祁天抬起杯子喝了口水,嗓子湿润过后问她:“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谢娆如实告知,并说了那个日记本,“所以,我真的是他日记里的谢娆?”
祁天不确定现在什么情况,也把不准要不要跟她说,纠结一二,先问:“我能看看日记本吗?”
谢娆掏出来给他,他认真翻开来看,脸一直沉着。
看了三四分钟,他合上,还给她,“我先出去抽根烟。”
“好。”
他一走,办公室只剩谢娆一个人。
这是一个俩人间办公室,另一张桌子上堆着些案宗,看起来无人使用。
谢娆扫了两眼,随即愣住。
桌面上有一个木雕的杯子,和她家里她用的那个一模一样。
她想起日记里那一段,握紧拳心。
不敢去确认。
她怔怔坐在原地,抬头看四周。
墙面上有四幅锦旗,每一幅锦旗上都有“宁岁云”这个名字。
房东说的话在此刻得到验证,他是个好警察。
祁天很快回来,身上多了些烟味,他靠在门口,做出送客姿态:“谢小姐,关于你们的事情我不太清楚。”
谢娆盯着他:“那他怎么过世的?”
“生病,没抗过去。”
“真的?”
祁天拿起手机看一眼,“我还有事,你住哪,我送你?”
谢娆站起来,“不用了,谢谢。”
他的说辞很敷衍,谢娆不信。
......
晚饭前到家,周敏已经做好饭,谢润清还没回,说是要加班。
她妈今年准备退休,谢润清则还要再等几年,俩人都在体制内工作,不算什么大领导,但也不是小官。
谢娆记忆里她们之前确实住元鹿街的小区,亦是不久前才搬到郊区来,她关于童年至今的记忆还算连贯,乖乖上学,考大学,毕业后因为身体原因没有找工作,现在做一个自由职业人。
但宁岁云这个人以及他日记里记录的事她一点印象没有,彷佛两个平行世界。
谢娆放包的手猛地僵住,平行世界......
她乱七八糟的书看得多,平行世界理论似乎越来越成熟,小说影视剧将它带入人们生活。
绝大部分人不信,谢娆也不信,时间不可逆,人可以有多种想法但只有一具躯体,科幻小说里描绘的奇怪脑洞到底只存在小说,地球依旧按照昼夜轮换亘古不变地自转公转。
可现在......
周敏从厨房探出头:“回来了?”
“嗯。”
谢娆魂不守舍应一句,呆呆在沙发上坐下。
也许真存在平行世界?宁岁云和另一个自己生活在那个世界,他们在一个除夕夜相遇,在木雕工作室再遇见,然后相知相爱。
谢娆喝了口茶几上已经放凉的水,平复内心因这个设想疯狂跳动的心脏。
她仔细回想今年除夕,甚至打开手机查那一天西临市有没有下雪。
手机告诉她,下雪了,那天晚上,下了今年度最大的一场雪。
谢娆闭上眼。
她出门了吗?
没有记忆,她只记得那天晚上周敏包了饺子,吃完饺子一家三口还有过来过年的外婆在客厅看电视,她十点多进屋睡觉,十点半周敏还端了牛奶给她喝,然后一夜无梦。
至于木雕班,她没有印象自己参加过木雕班。
“娆娆,你爸不回来,我们先吃。”周敏声音把她从回忆里拉出。
她这会脑子很乱没什么胃口,坐在饭桌边扒拉两下饭后问:“妈,我是不是失忆了?”
周敏手一顿,抬头看她,语气掩着丝惊讶,“娆娆你?”
“我是不是忘记什么了?可我一点印象没有呢。”
要是真失忆她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一个人的人生片段空了一块,是不完整的,可她今天以前从来不觉得她的人生不完整。
周敏恢复正常神色,笑道:“失什么忆,你当写小说呢。”
等吃完一口菜,又问:“今天发生什么了?还是遇见什么人了?”
谢娆心思敏感,能看见母亲眼底的担心和她小心翼翼的问话。
从小到大他们都把自己保护得很好,她没吃过什么苦,一路顺风顺水被宠着长大,父母与她之间无话不说充满信任。
可今天妈妈有所隐瞒。
平行世界到底虚幻,也许需要她亲自去找到答案。
她没跟周敏说今天发生的事,吃完饭进屋洗澡。
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好一会,心情始终不能平复,谢娆起身去书房找书看。
谢润清已经在书房办公,谢娆进去:“爸你回来了。”
谢润清摘下眼镜看她,温柔问:“你妈妈说你晚饭前才回来,去哪了?”
谢娆停在书柜前,撒了谎,“每天在家好闷,我在市里随便逛了逛。”
“嗯,下次自己一个人逛记得告诉爸爸妈妈,发个消息。”
“好。”
谢娆开始找书,周敏和谢润清都爱看书,她也爱,书房整整一墙都是书,谢娆估计一辈子都看不完。
中间一层大部分看过,她视线往下移,三秒后僵滞在原地。
《明末三案》
他日记里提到的那本探案小说。
谢娆心跳骤然加快,呼吸急促。
她颤着手将书抽出,翻开第一页。
“宁岁云”三字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