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江陵苍白着一张脸,趴在桌山不省人事时,陆鹤山的灵魂都要从躯壳里飞出去了。他的耳边是一片说不清的轰鸣声,脸色煞白,眼前的一切扭曲成了五光十色的笑脸。
这是心魔,他想。
陆鹤山机械地打通了急救电话,冷静地等待着救援的到来,却不敢去碰一碰晕倒在桌子上的江陵,更不让别人靠近。
白若菲看着眼前有条不紊处理着这个突发意外的陆鹤山,明明是极度的冷静,却让她感觉汗毛倒竖,像是一个外皮依然完好,但内里已经是一滩脓液的苹果,扭曲而不自知。她不禁摸了摸胳膊,上面满是被自己想象的画面激起的鸡皮,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欲言又止。
陆鹤山没有管一旁想说些什么的白若菲,在急救来时坚持要一起陪护,在他的强硬要求下,节目组也没什么办法,只好让人跟着去了,明天暂停拍摄。
握着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的江陵的手,想起刚才医生只是低血糖晕过去的诊断,陆鹤山不知飘荡在何处无处停留的心才回到了原位。
这不是心魔,这就是现实。是和他一起生活了十三年,会朝他笑,会打他骂他,活生生的江陵。陆鹤山眷恋地握着江陵的手,贴在了自己的颊边,像小动物似地蹭了蹭。
经历这次突发意外,陆鹤山原本只是想远远看着江陵幸福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想要江陵幸福是他的心愿,也是江伯伯对他的临终嘱托。为什么不能是我带给她幸福呢?陆鹤山反复问着自己,却没有一个答案。
修真界和现世混乱的时间差,导致江陵只是过去短短十年,陆鹤山却已是经历数十载风霜洗礼,在人吃人的修真界混到飞升,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洒脱率性的陆鹤山了,只有江陵是他回来的唯一信标。如果江陵嫌弃现在这个他,他就再也没有家了。放不下,又不敢靠近,陆鹤山趴在床边贴着江陵的手,对自己道:“胆小鬼。”
江陵一醒来,入目的就是刺眼的白光和病房的装饰,对于自己低血糖的老毛病她早有预期,只是没想到居然被发现直接送到医院来了。但她不记得自己摔着手了啊。感受着从手部传来的阵阵酥麻,江陵转头看去,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正枕在她的手上。要不然说是多年的竹马呢,江陵只看这头有些小卷的黑发,就知道是陆鹤山这个不省心的。
一瞬间在江陵脑海里划过的,是十五年的相伴,是十年的消失,更是现在发麻的手臂。确定了右手没有输液,江陵抬起右手就是一巴掌扇陆鹤山脑袋后面,“赶紧起来,压得我手都麻了!再搁这睡,我打断你的腿!”
声调没有多高,却是像足了曾经的江母,惊得陆鹤山瞬间窜起来。陆鹤山先是一呆,脸上满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懵懂,看清江陵忍耐的表情,陆鹤山漂亮的桃花眼才溢出了笑意,俊俏的脸在枕着的手手上又蹭了蹭,“月月,你醒了啊。”
“我数到三,”江陵对于这个厚脸皮的家伙的撒娇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说道:“再不起来,就和这个美好的世界说再见。”
陆鹤山一听这话,立马坐直了身体,小心翼翼地觑着江陵的表情,一边帮江陵按摩着麻木的手臂,一边试图用美颜特攻融化江陵冰冷的内心,“你之前都吓死我了,不舒服怎么不和我说啊!”
江陵没有拒绝陆鹤山讨好似的按摩,闻听这话冷笑一声道:“呦,你还认得我呢?之前躲着我的人是谁啊,是小狗吧!”知道他最害怕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连听有时候都会变了脸色,江陵偏要激一激这个让自己这几天都心绪不宁的坏东西。
果不其然,陆鹤山脸色白了一瞬,又很快恢复,非常自然道:“汪汪,姐姐消消气吧。”陆鹤山停下按摩的动作,抬起江陵素白的手抚在自己颊边,语气有些低沉,“我也好想你的。”
江陵听了这话,眼眶忽然一热,只是转头看着窗外,没有抽回抚着陆鹤山脸颊的手,也没有再说话。
他比江陵要大一岁,但每次惹了江陵生气和撒娇的时候,总是喜欢喊江陵姐姐,撒娇的样子无赖又甜蜜,江陵总是拿他没有办法。可这次,江陵也不知道到底该做些什么了。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两个人各自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若菲提着粥进来的时候,看到这唯美伤感的一幕,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房间,果断退出房门,重新开门。好耶,恢复正常了!
才怪吧。
白若菲看着这两个一秒恢复正常姿态的两个人,内心只剩满满的无语。装不熟好歹把牵着的手松一松吧!这节目是你两恋爱,我们是综艺对吧。
江陵不知道白若菲内心的吐槽,咳了两声,“若菲赶快进来吧,别在门口站着了。”好耳熟的话,昨天是不是对男主说过?这就是夫妻相吗?
一旁坐着的陆鹤山脸上也重新挂上了笑,依依不舍地松开江陵的手,站起来招呼白若菲先坐,他去把粥盛出来。
白若菲看着一副贤妻良母做派的陆鹤山,震惊地看着病床上的江陵小声道,“他居然是居家暖男类型吗?”
江陵内心虽然也很震惊陆鹤山这副样子,脸上却出现了无语的神色,看了一眼盛粥的陆鹤山的背影,小声回道:“他以前也不会啊,可能嗯…后来变了吧”
一旁盛粥的陆鹤山手上动作一顿,自然地转过身,细心妥帖地在碗底垫了两层纸巾隔热,开口道:“我去问问医生你的情况,”转头看向白若菲“就麻烦白小姐看顾月月一会儿。”
见白若菲点头答应下来,陆鹤山又看了两眼江陵才出了门。
一出门却没有走远,只是靠在一边的墙上,垂下眼睫盯着地板,耳朵仔细地听着房间里的对话。
目送陆鹤山出门,白若菲实在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你们以前认识吗?”
江陵搅着手上的粥,淡淡嗯了一声,想起昨天白若菲对她的关心,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看门口问道:“算是青梅竹马吧,从小一起长大,……”
江陵平缓的声音将这些过去的时光,第一次展开在外人面前。
江陵第一次见到陆鹤山,是在三岁。他是被父亲从福利院接回来的白月光的儿子,母亲因为他和父亲吵了无数架,最后各退一步,只是养在家里,但和江家没有关系。江陵虽然喜欢这个小哥哥的脸,但也知道父母的最近频繁的吵架与他有关,于是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以江陵的哭闹收场。
之后就慢慢接纳了陆鹤山,一起长大,一起闯祸,一起挨骂。虽然父母之间的关系依然压抑,但每次陆鹤山都能带她逃出这个窒息的环境。像是一架纸飞机,轻柔地荡开少女青春的晦涩,带着她飞向光明。
江陵讲起这段时,脸上浮现了温柔的笑意。只是在讲到家庭巨变时,一切戛然而止。
江陵没有再细说陆鹤山当年突然的不辞而别,也没有再说自己当时的崩溃怨恨,没有看脸上带了抱歉意味的白若菲,她的视线投向的是门外,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又很坚定
“我很高兴他能回来,无论如何,他永远是那个陆鹤山。”
先不论屋内几乎要为这唯美青梅竹马情落泪的白若菲,站在门外的陆鹤山听了这话,心头一颤,脸上涨的通红,脚步凌乱地离开了门口。
她知道?她知道!
这个念头在陆鹤山的脑海里回荡,让他不能再思考其他,跌跌撞撞跑到无人的楼梯间,陆鹤山捂着脸靠在墙上。
他没想到,他的小月亮居然这么敏锐地就发现了他的不对。
江陵的一句话瞬间抚平了陆鹤山所有的不安,这是骄傲的江陵隐晦的安慰,无论陆鹤山变成什么样,他永远有可以回的家,永远是江陵的陆鹤山。
陆鹤山捂着脸的手移动到心脏处,感受着手下快要跳出来的跳动,他明白再也不可能放手了,江陵的幸福只能由他来给。
病房里的白若菲听了这段回忆,内心一瞬间倒戈成两人cp粉。看看江陵清冷的侧颜,白若菲暗下决心,‘我可以单身,我的cp必须成!!’
江陵转头看了看白若菲,不理解她这副像是突然给自己打了鸡血的样子,想起原著里的真假千金修罗场,好奇问道:“你和白钰瑶?”
白若菲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真假千金嘛,不过我可不稀罕那个什么白家千金。”
嗯?江陵有些疑惑,又一个和原著不同的地方,专注地盯着白若菲,等着她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