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洛缘被问得有点茫然,他愣了一下,随后浅笑道,“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吧,我体力一般,就算过去也只能添乱。”
他说得有理有据,让旁人无法指摘。
李恪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之所以捏着鼻子大冷天来这山上受罪,还不是为了洛缘。这会儿他听到他问洛缘要不要去寻找陆斯泽,在一旁急得眼睛都瞪圆了,又不敢醋意乱飞,只好急中生智道:“哎,我的脚好像崴了,你快帮我看一下。”
听他说这话,洛缘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担忧,立刻俯身望去:“很疼吗?”
沈懿只是深深地向他们望了一眼。
不对劲,很不对劲,一切都和书上写的不太一样。
沈懿确定对方没有打算再次上山后,便顺手拎起一个户外手电筒,顺着他们下来的山路回头走去。原本他以为事情会按照剧本的安排进行,这样他只需要跟在洛缘的身后,可以确认他们安危的同时,顺带偷窥剧情的开展。
他没有顺着被踩出来的山路走,反而走在人迹罕至的林间,登山靴踩在厚雪上发出咯吱声。沈懿呼喊着陆斯泽的姓名,明晃晃的灯光照亮了大片白雪,他在搜寻的同时,也不忘连带着质问着系统:“这就是你说的剧情?”
520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一头雾水,有些讪讪地说道:“也……也不一定,实际操作起来难免有偏差嘛,说不定,他现在就返回了正在往山上赶呢?”
沈懿懒得管他的鬼话。冬天山中的温度本就很低,到了夜间气温更是骤降,他装备齐全一直在赶路都感觉冷气丝丝地涌来,陆斯泽知道自己取暖还好,倘若他因为意外失去了意识,谁知道还能撑多久。
沈懿大概清楚对方大约是在那一段路走丢的,便沿着那一段山路向四周发散。半天都还没有找到人,说明陆斯泽必定不可能在空旷的地方等待救援。他寻找半天,摸索到了一处崖边,他用手电筒向下照去,发现在约二到三米左右的下方有一处小平台。如果有人掉下去,应该恰好能落到那里。
沈懿立刻晃了晃手中的手电筒,呼喊道:“陆斯泽——你在这里吗?”
他静静地等了一会,才听到下方有一声含糊的回应:“沈懿?是你吗?”
陆斯泽的声音有些沙哑,应该是之前呼救的时候用嗓过度。
确认了对方的位置之后,一切就简单很多了。这里距离下方突出的平台不是太高,但是坡度十分陡峭,且在白雪的覆盖之下边缘不太明显,陆斯泽很可能是走过来的时候失足落下的。
沈懿没带太多工具,登山杖也因为太累赘被他扔掉。但是幸好他在山间生活的经验颇丰,他瞄上了崖边生长出的一棵歪扭的矮树,他试探了一下它的结实程度,觉得还是能够勉强支撑住他的体重,便直接试探着走了过去,双手挂在粗壮的树枝上,轻轻一跃,便落在了白雪铺成的毛毯上。
这处平台非常空旷,山风呼啸着吹过,耳畔全是萧瑟的风声。陆斯泽蜷缩着身体倚在山壁上,以此勉强保持着自己的体温。他在落下来的时候扭伤了脚踝,行走起来有些困难,不方便自救,便只能尽自己可能地保存体力等待自救。他的头发都已经散落了,一向精致的陆大少爷难得有这么一副狼狈的模样,因为疼痛而冒出了冷汗,细密的汗珠将他的碎发黏在额头上,看上去凌乱不已。
沈懿就是在这时候落下来的,带着一束跳跃的光芒,恍惚间宛若救世主降临。
沈懿一落在平台上,便发现了躲在一旁的陆斯泽,他连忙靠了过去:“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陆斯泽的面色有些苍白,也不知是被冻的还是疼的,嘴上仍说着:“还好。”
陆斯泽登山是轻装出行,沈懿还知道背着个包,里面东西不多,却也有一些必备物品。他伸手摸了一下陆斯泽的脸,就知道这人被冻得不轻,率先掏出来几个暖宝宝,啪啪啪几下贴在了陆斯泽的身上。
一撕下后面的贴纸,暖宝宝立刻发挥起作用,见陆斯泽的脸色瞬间好了不少,沈懿才放下心来,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要先打个电话把人摇过来。
这个地方下来容易,沈懿一个人要想爬上去也不算太难,但多了一个陆斯泽就有些麻烦了。他试图打开电话,却发现他那个饱经风霜的板砖在给关键时刻不负众望地罢了工,天气太冷,他尝试了几次都开不了机,只能向陆斯泽问道:“你的手机呢?”
陆斯泽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刚刚掉下来的时候不知道滚哪去了,可能摔下悬崖了。”
那就没辙了。沈懿思考了一下是自己上去找人救援再返回,还是留下陪着陆斯泽一起等待救援。他回想方才几个向导搜寻的位置离这里并不太远,又有些担心陆斯泽的状态,便索性现在这里等一会。
沈懿挨在了陆斯泽身边,试探着去摸对方的双手,想要靠自己体温给予些许的温暖,结果手还没摸到,却在衣服上摸到了一片濡湿。他愣了一下,抬起手一看,入目的触目惊心的血色。
“你哪里受伤了?!”沈懿惊呼出声。
“不是我,”陆斯泽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是它。”
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一般,陆斯泽怀中的一团黑色抹布发出了一声虚弱的“咪”。
沈懿用手电筒照过来看,才发现那并不是团抹布,而是一只脏兮兮的小猫,它的毛发杂乱不堪,上面混杂着泥和雪和血的混合物。它的气息已经非常微弱了,瘦骨嶙峋的身体只剩下颤抖的力气,而它的一条后腿被卡在了捕兽夹中,受伤的部位鲜血淋漓。
“嘶——”这一幕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疼痛不已,沈懿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太惨了。”
真的好惨好惨,在这冰天雪地间,流浪猫本就很难存活。能苟延残喘下去已经不易,竟然还误中了附近村民布下的捕兽夹,它小小的胸膛一颤一颤,仅有的力气都用来呼吸了,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陆斯泽低垂着眉眼,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弱小的生命,将它虚弱的身体贴近怀中的热源,如同往即将熄灭的篝火中徒劳无望地投掷着柴火。
沈懿从未见过陆斯泽这样的眼神。他自认为这段时间和陆斯泽相处格外亲密,也见过对方不同的姿态和目光。有冷静的、认真的、严肃的,也有暧昧的、挑逗的、迷离的。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目光中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带着缅怀又像是遗憾,他分明是在看着这只猫,却又像是透过这只猫在看其他的人或物。
他把猫抱得太紧,以至于沈懿都有些不好下手。沈懿开口道:“你先松一下手,我帮它处理一下伤口。”
捕兽夹其实很好处理,但对于山林间穿梭的小动物而言却是灭顶之灾。沈懿从旁边随手捡了两根木棍,配合着将捕兽夹轻松撬开。终于重获自由,小猫咪的后腿下意识地痉挛了一下,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再度涌出了汩汩鲜血。
陆斯泽伸手安抚它一般挠了挠它的下巴毛:“没事了没事了。”
这是一种很诡异很奇怪的感觉。陆斯泽身上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这种近似于温柔的气质,让沈懿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让他的头皮都有些发麻,右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种感觉有些微妙,他不知道如何形容,只是恍惚间让他出神了片刻,仿佛看到了他的母亲。
沈珍珍也很喜欢动物。在母亲还在、妹妹也还没生病的时候,他们家里的生活还没有那么的拮据。母亲和继父都有稳定的工作,并不宽裕,但也足够他们生活。偶尔的时候,沈珍珍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救助一些流浪动物。小镇子上没有宠物医院这种高端的东西,但是有农蓄站,给公猫做绝育又快又便宜。沈珍珍将做完绝育的猫抱在怀里时,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太怪了,沈懿有些时候会恨自己漫无目的发散的联想力,这样的比喻让他汗毛直立。
他下意识地顺着陆斯泽的话说:“放心吧,它会没事的。”
“真的吗?”听到这话,陆斯泽倏地抬起头来,眼睛都放亮了。
话都说出来了,在收回去也来不及了。沈懿从来没有被人用这样的目光盯着过,更何况这人还是陆斯泽,这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对着这样一双眼睛,没有人能说出拒绝的话语。沈懿不想说自己其实半点不懂只是下意识地附和,只好低下头回避着他的视线:“我先帮它处理一下伤口。”
将这只猫抱起来的时候,沈懿才意识到这脆弱的生命究竟是多么的瘦弱。估摸着拢共也不过几个月大,能在寒风中活到这个大小都不容易。他随身带着便携式的小刀,随手撩起自己一层衣服就在上面割下来一块布料。这里没有工具,他没有办法更为专业地帮小猫处理好伤口,只好先就地取材帮它止住血。
沈懿才刚处理好,一旁的陆斯泽就眼巴巴地将小猫揣了回去。这只小猫似乎也习惯了他的怀抱,仅剩的力气向他的怀中拱着,拼命汲取着温度,仿佛那里是它的巢穴一般。
他突然福至心灵般问道:“你是因为它才掉下来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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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