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电话打这么久?”凌星在门口等着吓唬他,正好他心神不宁,被吓得一个踉跄。
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才解释说:“陆医生说我和南哥需要去体检一下。”
“体检?怎么突然要体检?你又生病了?”凌星看桑也的反应,还想着怎么这么不经吓,结果又听见说要体检,吓得他以为自己雪上加霜犯大错了。
桑也慢慢摇了两下头,“不知道。陆医生只说我的情热期来得越来越频繁了,叫我们去检查一下。”
说完,只见凌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最后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了。”
桑也微微蹙起眉头:“你知道什么了?”
凌星站起来绕着酒台转了一圈,俨然是哲人的模样。
“一定是相召南能力不行,满足不了你,才会让你的情热期越来越频繁。”
“他阳痿?还是信息素匮乏?”
啊。
桑也傻了两秒,蓦地笑出声来。
“你说你当初突然爆发那什么信息素依赖症,随便来个Alpha还不行,非得百分百契合,才能缓解你的病症,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天命之子,应该不会再出问题了吧。”凌星用肯定的语气说出疑问的内容,但眼神又掩盖不住担忧。
“也许吧,现在医学这么发达。”
随后二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他们从小相识,一起度过叛逆期,一个归于家庭,一个追逐梦想,时不时出来聚一聚,因为平时联系不断,所以倒也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只是正常的闲谈。
最后凌星被经纪人一通电话臭骂一顿,说是被人拍到他在酒吧,让他赶紧走。
于是包厢里就剩下桑也一个人。
凌星在时,扯东扯西,他还能维持常态,话痨一走,安静下来,他又不得不想起方才所见,陷入同样的落寞之中。
高脚杯里的红酒被他晃出漩涡,小小漩涡似乎要把他吸入,令他昏蒙。
或许那不是相召南,又或许身边那个陌生男子并不是在搭讪,再或许他离开之后相召南也对那个人大发雷霆。
桑也尽力去缝补自己破破烂烂的心,最后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力气走出包厢。他不敢现在出去,怕万一撞见更多东西。
于是,他给自己定下一个小目标。小酌红酒,在杯中红酒喝尽时,离开。
他酒量一般,但也不至于一杯倒,红酒度数不高,刚好能给他壮胆。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简单的离开需要勇气。
半杯红酒下肚,他有些微微的迷糊,但好在看得清楚东西,走得明白路,稳稳当当走到了“春山”门口。
他准备叫个车,还没伸出手,视线晃悠悠地飘到了右前方去。
相召南将某个人送上了车。
桑也眨了眨眼,原来人真的会这么倒霉啊。
他拔腿就往左边跑。
还没跑出去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桑也。”
像是定身咒,将他束缚在原地。
桑也喉咙干涩,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在相召南第二次叫出他的名字时浑身僵硬地转身。
那一瞬间周围的嘈杂,酒吧的音乐,车辆的喇叭,人流的讲话,全都被他过滤掉了,唯有骨头嘎吱作响,如同梅雨天后生锈机器人转身的动静,声声入耳,宛如催命符。
不敢和相召南对视,只是盯着他的皮鞋。
“桑也。”相召南的声音带着微末愠怒,“情热期跑来酒吧,这就是你桑家的家教吗?”
“我,”桑也哽了一下,竟然涌出点点欣喜,相召南是在关心他吗?按下心中思绪,他解释说:“不是的,我情热期已经结束了。”
“我的情热期比其他Omega短。”说这话时他音调放低了许多,虽然是在解释,却似乎不太想对方听清楚。毕竟情热期比常人短暂,不亚于身体有某方面的残缺,都让人难以启齿。
说完,他抬起头,想要看看对方的反应,却低估了二人之间的身高差,宽大高阔的身躯背对着路灯,投下一片阴影,将他笼罩其中。站在阴影中,他看不见对方的神色。
路边停下来一辆黑色商务车,司机打开车门后便自行离去。
相召南坐上主驾驶位。
迟迟没有启动。
伫立在酒吧门口的黑发青年扣了下手指,这是什么意思?要送他回家?
念头一旦产生,便按压不下去。
他咬了咬下唇,绷着神色,试探性拉了拉车门,果然拉开了。
刚一坐进去,车辆便行驶起来。
桑也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猜错。
相召南常用的这辆商务车他也并不是第一次坐,只不过都是因为相召南不想再看见他的脸叫司机把他送回家。
这次不一样。
桑也有些雀跃。
毫不夸张地说,他甚至可以忘掉今晚那场不愉快的撞破。
心脏怦怦跳。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他突然想起陆医生的电话,刚好现在相召南对他的态度似乎还称得上友好,趁热打铁,把这件事情也说了吧。
“南哥。”
他小声喊了声。
“南哥?”
“说。”
相召南没有回头,但桑也通过前视镜看见他说话那一瞬间皱起的眉,心里跳了一下。
“是这样的,刚才陆医生说我的情热期发作间隙越来越短,可能需要我们两个一起去医院做个体检。”
他说得慢,怕相召南开着车没听见,还着重强调了下“我们”“两个”“一起”。听着似乎冗余,像个病句,但那是他一切心思的凝结。
话音落地,迟迟没有回应。
车辆在十字路口穿行,最后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
“怎么了南哥……?”桑也小心翼翼询问,相召南有什么事情?还是他说错话了?
回应他的是弹起的车锁提钮。
咔哒一声,明巧清脆,桑也心间却如同被棒槌猛敲了一下,阵痛痉挛。
没有人说话,但一切都明了。
沉默的,哑然的,肃穆的气氛告诉了他答案,并且一再验证无错。
桑也哑笑两声,也不知道是缓解尴尬,还是怕自己掉眼泪,摸索着门把手打开车门,自觉地下了车。
商务车扬长而去,车水马龙,桑也突然感到有些冷,心想今天出门衣服还是穿得单薄了些,情热期刚过的人,始终得多留心些。
似乎是经历得太多,早已司空见惯,他心里居然不再像以前那样幽怨,反而多了些淡定和平静。
原来是为把他丢在大街上做铺垫,他就说嘛,相召南怎么会突然关心他,吃醋?更是无稽之谈。
现在这样才对嘛。
桑也一边数着人行道上的方砖,一边踱行。
可恶的Alpha,我要报警抓你。
算了,影响孩子考公。
叹气,再叹气。
“嫂子?”
身后有人喊了好几声,仔细一听,喊的是嫂子,桑也想了想,应该不是他。
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他回头,看见一张有点眼熟但不是很熟的脸。
相渡南?
“有什么事吗?”
桑也保持警惕。
“我听说哥和嫂子都来春山捧场了,本来还想跟你们喝两杯,谁曾想你们走得这么早。嫂子怎么一个人在这?用我送你回去不?”
相渡南有些过于热情,桑也眨了眨眼,“前面,走了。”
相渡南似乎被他这几个字惊住了,两秒后:“这样啊,大哥怎么回事,也不怕嫂子出事。走吧嫂子,我送你回家。”
然而桑也一步也没挪。
他头发软,风一吹就飘,五官线条柔和,圆顿充满善意,加之一身婴儿蓝毛衣,总给人一种柔软之感;此时却不一样,温和之下又坚韧不拔。
“不了谢谢。”
他迅速转身,拿出手机给大哥打了个电话。
“喂,大哥?你在忙吗?不忙的话能来接我一下吗,我喝了点酒。好,定位给你发过去了。”
大哥桑守安在桑父桑母都去世后完全把他这个弟弟当成宝贝来伺候,听桑也说他喝了酒,又一个人在外面,放下手上事情,拿起车钥匙就出门。
这边相渡南听见桑也打电话,也没说什么,只是无言地站在他身后,直到桑守安的车停在面前,他才敛出一个笑容,和二人作别。
“相渡南?他找你做什么?”
“对。”
桑也坐上车,后座果然放着一个小蛋糕,应该是从家里带的,他一边吃,一边回答大哥的话。
“不知道,说是要送我回家,我拒绝了。”
“少和他来往。”
“嗯嗯。”
桑也乖巧点头。
只是奇怪平时从不歧视出身的大哥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载着桑守安和桑也的车刚走,一辆黑色商务车又停在了这条路边。
也不知这条街到底有何魅力,能够在短短五分钟内让两辆豪车为之驻足。
车窗缓缓摇下,相召南狭长的眼眸扫视了一圈,没看见桑也的身影,最后视线落在相渡南身上。
“桑也呢。”
相渡南一直笑着,打趣道:“哥你回来了?你这可来晚了,就刚刚,嫂子才上了一个Alpha的车,你现在赶紧追,说不定还来得及。”
话里都是为大哥出谋划策,至于话外……
相召南摇起车窗。
脸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