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千万别烧到他身上来。
桑也默默祈祷。
就说不该来。
这哪里是家宴,这是鸿门宴吧。
他砸吧砸吧嘴,轻声啧了一下。
“吃饭不要发出声音。”身边传来相召南的话,桑也哦了一句,鼓了下腮帮子。
“相召南,你对Omega就是这种态度?”
林晓燕突然说话。
桑也心里震了一下,说曹操曹操到,果然还是提到他了。他不好拂了林晓燕的面子,又不能附和着去指责相召南,两相为难,只能尬笑了两下。
林俊拍了拍他姐姐的肩,道:“哎呀,侄子对谁不是这个态度?桑也你可别生气,他对谁都这样。”
按理说,以桑也的家教,有谁对他说话,他肯定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表示尊重,但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眼睛珠子都不敢转一下。
林俊说完,林晓燕又接上,“你们结婚也不短了,什么时候要个孩子?你再不生,相家那个野种就该生了。”
野种,说的是……相渡南?
这意思是要他生个孩子去争相家的家产?但他看着相渡南也不像是会和相召南争抢的样子啊。
而且,如果孩子的降生只是为了一些冰冷的家产,那他宁愿没有孩子。
桑也不太乐意听见这话。
在他眼里,孩子是个很美好的存在,不该是争权夺利的工具。
尽管,他也期待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不过,他的情况不适合怀孕,
还没等他想出委婉拒绝的话,就听见相召南开口了:“还早,急什么。”
“早?哪里早了?你们结婚都四年了吧?我和你爸结婚四年的时候你都三岁了。”
“我说的是,桑也还小。”
相召南这样说,林晓燕也只能缄默,她总不能再接一句二十二岁已经不小了这种话,毕竟桑也和他们不是至亲,她有脾气也只能冲相召南发。
这场饭大家都没什么胃口,也做不到谈笑风生,只有林俊一个人还笑得出来。
“来,桑也,我敬你一杯。”
突如其来的劝酒让桑也有些无措,他捏着杯子,不懂为什么林俊就要“敬他一杯”。
“几年前,要不是你大哥出手相助,我这会估计还在蹲局子呢!”
原来是因为这个。
桑也站起来,作势要和林俊碰杯。
然后被相召南抬手挡了一下,“他不喝。”
“相召南,你就非得和我们作对吗。”林晓燕指责。
这家庭氛围,不说是一家人,还以为是联合国谈判呢。
桑也只好又坐下。
林俊见没人说话场子冷下来了,又开始说:“你也知道,我这做生意没什么头脑,好侄儿不帮衬着我点,我真的很难做啊,你说是吧?都说送佛送到西,你回家帮我再劝劝?你说话肯定比我好使,对吧?”
他倒是不怕尴尬。
桑也咽了下口水,心想你的好侄儿就在面前,你跟我讲这话,不太合适吧。
又拿他当跳板。
他偷偷觑了眼相召南,果然看见对方还是黑着一张脸,意味深长地碾转着:“出手相助。”
“你也好意思认下。”
椅脚在瓷砖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音,相召南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吐出两个字:“蠢货。”
林晓燕一拍桌案,“相召南!”
然而相召南已经转身离开了餐厅。
“不是我说,姐,你下回跟他说话语气好点,好不容易叫回来一次,你又给人骂跑了,我的投资怎么办?”
“我是他妈!”
“你是他祖宗也不行,现在没钱怎么办?你必须得给我拿钱出来。”
林晓燕对相召南说话声音也大,态度也差,对林俊倒是容忍。
“我还有点……”
桑也听不下去了,“我去看看南哥。”
没等林家姐弟说话,他径直朝相召南出去的门走去。
林家这个花园,地上叶子落了一地,花花草草枯的枯,败的败,不是缺水,就是缺营养,不像是有人专门打理的样子。
这样的话,桑也也能理解为什么林俊要找相召南要投资了。
相召南站在窗边,两指之间掐着一只香烟,没有点。
听见桑也的脚步声,他回头看来,似笑非笑:“桑也,你听着不觉得愧疚么。”
桑也脚步顿住,停在了相召南面前三步距离的位置。
他歪了歪头,好像听见了自己脖颈僵直转动的声音。
“……什么?”
相召南蓦地笑了一下,舌尖舔了舔后槽牙,“你哥能做出那样龌龊的事情,你呢?心安理得?”
“装得不难受吗?”
龌龊?
龌龊吗。
好像是吧。
但是……
“大哥,他……他也是为了我。”
虽然趁人之危的确令人不齿,可要不是为了他,他大哥也不会作出这种事情来。
而且……明明相召南自己也同意了的。
了解了相召南家中情况,他隐隐猜到相召南当初答应和他结婚肯定不是自愿做的交换,林晓燕在里面出力不少,但是——他对自己母亲有意见,为什么要迁怒到他呢?
桑也莫名委屈。
他当然知道这场结合不是两厢情愿,可说到底,他又没有拿刀架在相召南脖子上逼他和自己结婚。
他鼻子泛酸。
相召南却只冷笑。
花园惨绿枯黄,就像他的回忆一样。
……
入库之后的信息素契合检测在查到高契合度的配对之后,都会给当事人发信息。
在他收到信息的第二天,林晓燕突然给他打电话说有事情和他商量。
说是商量,其实是毫无商量余地的告知。
“你舅舅被人害了,现在只有桑家能捞他出来。”
“要我做什么。”
“结婚。你和桑家那个小儿子。”
“我和他不熟。”
“感情可以培养,你舅舅进去了怎么办?”
“我和他百分百契合的检测结果刚出,林俊就出事,桑家就找上门,你难道觉得这是巧合吗?”
他厌恶林晓燕,也厌恶林晓燕提出的解决方法,甚至不惜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就算是有意的又能怎样?你又没什么人脉,要是能指望得上你,他能有这个机会吗?”
他不愿意,结果林晓燕天天来他公司赌他,明明他也在想别的办法,却被林晓燕各种指责。
最后他忍无可忍,“他自己识人不清,要给别人当法人,没长脑子,进去待两年长长记性正好。”
“相召南!那可是你舅舅!你回了相家就要忘了你妈和你舅舅是吗?!”
相召南握紧了拳头,攥紧的掌心流出了腥血。
“……好。”他咬紧牙关。
和桑守安见的第一面,桑受安说:“抱歉,若非耶耶的病不能久拖,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他心中立马明了。
要说桑家兄弟有多清白,他想未必。
相召南看向面前身体微微颤抖的Omega,对混乱肮脏过去的怒意如同跳动的火苗缭绕在胸口,桑家兄弟情深更让他像阴沟里的老鼠偷窥别人的幸福,被明亮的、温暖的烛火灼伤了眼目。
“为什么出来找我?”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没等桑也说什么,他冷笑了一声,“想来看我的笑话?桑也,别以为有桑守安撑腰你就可以胡作非为。”
“我不管他是为了什么。”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Omega的脸,“但你,最好是安分守己,知道么。”
桑也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冰冷的触感激得他浑身一抖。
那指尖只是轻轻一点,送来零星外溢的冰霜信息素,便如同粗绳一样将他牢牢束缚住。
无形的压力迫使他低头,弯腰,低眉顺眼,甚至让他留恋那寒冷的余温。
然而相召南的话太伤人心。
像一根根密密麻麻的细针扎在他的心口。
他咬紧了牙关,像樊笼中的金丝雀泣血冲出牢笼,瘦削的下巴颤个不停,才从牙关挤出几个字:“那你呢?”
不想像以往一样臣服在信息素下,对一切折辱都照单全收。
相召南只怪异地看他一眼,“别胡思乱想。”
折断了没有点燃的烟,烟叶被指尖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