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晴画惊世骇俗的新闻发布会今日在网上仿若惊起平地一声惊雷,无数网友因她蓦然发布的那三件事而在网上掀起口水大战。
一时之间,原本已经热度消退的《故国》换角新闻,豪门三角恋大瓜新闻,还有新近发生的威亚工作人员指控都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可作为引起这一切新闻争端舆论中心本人的夏晴画,上午于季氏大楼门前那匆匆一现后,惊鸿一瞥,此刻倒全然不见踪影。
当然也有狗仔在夏晴画的保姆车当时一出发便奋起直追,可夏晴画的司机看来实在是个段位高的,几个路口之后,狗仔追踪的车子就全部被甩得一干二净。
保姆车此时拐进了一个平平无奇的老旧小区,北泽市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都市,历史悠久,位于城市中央的许多老旧小区还未及改造,而他们此时停车进来的胡同,俨然就是如此。
夏晴画一个人下了车,这时的她已经换上了一件最不起眼的黑色运动服,头戴黑色帽子,虽然并未戴口罩,但因为她长发未扎,垂顺在帽子两侧,路人不认真看则很难能认出她。
夏晴画:“小秣,裙子送回去别墅吧,顺便把我那两箱私人物品带出来,明天陪我去找新住处。”夏晴画又转目看向司机,“老张,很遗憾,明天以后都不能再坐你的车。”
老张不苟言笑,只老实答道:“希望有缘还能给夏小姐开车。”
夏晴画笑笑,车子再次扬长而去,夏晴画一个人,向老旧小区的深处走去。
她打开手机备忘录,按照备忘录里记录的地址一个个单元楼号的找过去,终于来到了目的地,那是一个不起眼的老旧小屋,阴暗的走廊上斑驳的墙壁因为前几日接连下雨显得潮气很重。
夏晴画刚想抬手敲门,手里的电话却忽然响了起来。
夏晴画看着手机屏幕上‘妈妈’两个字皱了皱眉,她按断电话。可紧跟着信息就跟了进来,夏晴画随手点开,听到对面响起明显在强压着怒气的语音:【晴画,你在哪儿呢?我在电视上看到你新闻了,他们都说你和季总分手了,你还要解约?真的假的,你可别吓妈妈啊,你……】
夏晴画一个字也不想再听,她按停语音,可电话铃声又跟着再响起,于是这一次,夏晴画直接关了机。
走廊里重新安静下来,夏晴画敲了敲门,不一会儿,房间里响起一声并不起眼的踢踢踏踏的声音。
然后,铁制防盗门被人缓缓拉开了一条缝,开门的人在看清来人是夏晴画后蓦然瞪大了眼睛。
这是一位看上去年纪约三十几岁的男人,身材高瘦,皮肤偏黑,他的样貌并不出众,打扮也很质朴,穿着以往老年人最爱穿的那种最简单的白色棉布T恤搭一条格子短裤。
这样丝毫不起眼的装扮,和多年以前夏晴画初见他时一样,于是夏晴画摘下帽子,面带微笑,礼貌开口:“纪杉,好久不见!”
被叫做纪杉的男人沉默着,他起先是满满的惊讶,可惊讶过后却只是沉默,他垂下眼皮,躲避了夏晴画直视而来的视线:“你怎么来了?”
夏晴画此刻难得的竟露出些紧张:“能……进去谈谈吗?”
纪杉没出声,他只是把门拉得更开一点。
夏晴画无声进了屋。
这是一间一眼望去便很明显是单身男人住所的屋子,面积不大,家具也不多,简简单单摆放着沙发,茶具,电视,虽然简单,但很干净,能看得出屋子的主人其实是个生活很有条理的人。
夏晴画被纪杉让到了沙发上落座,他为她倒了杯水,自己却只是拉来了凳子随意坐在一边。
一时之间,两人相顾无言。
“你……”纪杉看了夏晴画一眼,刚想开口。
夏晴画却急忙从身侧大大的包里拿出一份A4纸打印的资料:“纪杉,能请你,做我的经纪人吗?”
原本话说一半的男人愣住了,纪杉样貌普通,却有一双极黑的眼瞳,那眼睛笑起时如含着光,冷漠时却仿佛如拒人于千里之外。
就如同此时此刻,纪杉人没动,他只是人坐在椅子里,隔着一臂的距离看着被夏晴画双手举在面前的那份纸质合同,皱着眉,眼睛里冰凉一片:“夏晴画,你这是……什么意思?又想跑来,羞辱我吗?”
夏晴画怔了怔,屋子里静极了,半晌,她只能微微低头,一双绝美的桃花眸因为低眸而露出如翼的睫毛,那睫毛下的阴影让此时的她看上去仿若在垂泪,她长舒一口气,抬起眸,再次努力直视向纪杉的眼睛,声音坚定:“纪杉,对不起。”
夏晴画此时一颗心真的羞惭如低到尘埃里,纪杉不是别人,直到三年前,他还是夏晴画的唯一经纪人。
是纪杉在电视剧片场发掘了刚刚十六岁还在跑龙套的夏晴画,他带她入行,陪她一部部试戏,教她片场里的人情世故,将她从一个开始时仅仅只能拍些童装广告,或是在电视剧里偶尔为主角客串几场童年戏的小龙套演员,一路培养成渐渐为人所知,有人邀约试戏,从女配角走向女主角的真正女演员。
而夏晴画呢?却在三年前,自认识季宴礼后,踏进了星途公司,背叛了纪杉,单方面与他解约,弃他于不顾。
夏晴画记得原书曾经一笔带过提过那次背叛,滂沱的冰冷的大雨里,纪杉跑去星途公司大门口想见夏晴画,夏晴画从公司里走出来,被周围的经纪人、保安、助理十几个人围了个密不透风,纪杉看到了夏晴画,夏晴画却并未注意到他。
纪杉一个人在大雨里追着那辆车奔跑了许久,夏晴画就此失去了她在这世上最欣赏她的一个伯乐。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梦,夏晴画至今都不知道纪杉曾经去公司找过自己,更不知晓雨中曾经发生过的那一幕。
其实在季宴礼身边这三年,夏晴画心里对纪杉一直有愧,她多次向季宴礼提出希望星途能雇佣纪杉,让他还留在自己身边,可季宴礼每每只是冷冷‘嗯’一声,并不会付诸实践。
季宴礼和纪杉从一开始就互看不顺眼,因为纪杉当年提醒过夏晴画,季宴礼看她的眼神并不像一个男人看情人的眼神,倒更像一个没什么感情的资本家老板在看自己的员工。
而且夏晴画与星途签约前,纪杉看到星途为她设计的戏剧和节目发展道路就大发雷霆,跳着脚不同意。
“夏晴画,这都是些什么戏!又是什么蠢角色,根本就不适合你!”可那个时候的夏晴画简直像中了蛊,被爱情蒙了心,什么也听不进去。
季宴礼让她在自己的星途和纪杉中选一个,而纪杉,成为了被夏晴画放弃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夏晴画握着那份合同的纤瘦手指有微微颤抖。
“纪杉,对不起。”夏晴画眼眶发热,除了这份合同,除了这句话,夏晴画现在真的无颜再向面前的这人多说些什么。
屋子里静的落针可闻。
“你走吧。”纪杉从夏晴画身上挪开了他那漆黑的冷漠的眸光,“我早就不是经纪人了,现在的我,已经改行了。”
纪杉站起身,他走到玄关前打开了门,在无声的送客。
夏晴画抿抿唇,她满目悲凉,怔忡起身,却在起身时一不小心碰掉了刚刚纪杉放在茶几边缘的手机,她弯腰去拣,手机却因为感应亮起了屏幕,那里正在播放纪杉刚刚在看的东西:是她刚刚在季氏大楼前广场上的新闻发布会回放画面。
心像被蓦然揪紧了。
纪杉走过来,一把抢过手机,他整个人如一张弓似的紧绷着,调转过头甚至看也不去看她,只盯着玄关,声音冷硬:“你可以走了。”
夏晴画将合同放下:“这份留给你,明天我再来看你。”
夏晴画走到门口,听到纪杉将那份合同撕碎扔进了茶几旁的垃圾筒,随即‘咣’的一声,纪杉关闭了屋门。
*
陆司清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在看到夏晴画发给他的私信回复的同时,一个转眼,竟就在视线的尽头里望见了夏晴画本人。
他怔了怔,立刻向本已经按下车子启动键的司机道:“先等等。”
这是一个毫不起眼的老旧小区,陆司清这次能来这里纯属偶然,因为季氏分公司地点太多,时间有限,他和沈浩分了两路,这个小区里并没有季氏集团分公司,不过就在它的附近,有一处曾经是一个季氏分公司的旧址,后来搬迁了,陆司清想通过这家分公司旧址的搬迁时间,把握在这个书中世界里季氏集团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
等他的司机就将车子停在马路边,他回来后上车准备离开,不想一个转眸就看到路边小店里的夏晴画。这会儿她正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在人家小区门口的小食店里,悠闲吃豆花。
这是陆司清离夏晴画最近的的一次,现在正是饭后午休的时间,小区门口没什么人,豆花店很空,店门大开着,只有夏晴画一个顾客,守摊的大妈也在旁打着磕睡,所以夏晴画一个人吃的很安心。
她穿了一身低调的纯黑运动装,可因为上身是短袖,手臂纤美的白与运动服的黑衬在一起对比鲜明,她没有摘帽子,雪白的脸颊在眼前热气的蒸腾下泛着微粉的颜色,一双桃花眸眼尾微红,吃的小心翼翼,显得模样乖极了。
陆司清望着那抹纤细婉约的小影不由得唇角一挑,手机里,亮起的是对面那身影发回来的回复:
【谢谢,没有你就没有我的这次新生。有机会我一定当面向你道谢。】
陆司清眸光微笑:【你真的愿意当面道谢?】
对面吃豆花的人一边吃一边点动着手机:【当然,我是真心的。】
【我相信,会有这样的机会】
陆司清还在等回复,却半天没收到,他抬了头,看到豆花店里的夏晴画已经站起了身,她在打电话,声音因为情绪失控而略显得有些高:“我说过不要再给我打电话,我没钱,没钱,没钱!你到底还要我说几遍才会懂?”
陆司清神色微暗,即使在刚刚,面对季氏大楼前上百的媒体记者,夏晴画的神态也未失控到如此地步,电话对面是谁?
“我和谁分手不要你们管,你们没有权利管我,控制我,再也没有这个权利!你们想继续纠缠?好,那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回去找你们!”
话落,夏晴画猛的挂断电话,胸膛起伏,眼角微红的给守摊大妈付了款,随即戴上了黑色口罩,走到路边,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陆司清看着夏晴画苍白的脸色,眸光肉眼可见的更暗下去。
“跟上去,前面那辆出租车。”陆司清向司机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