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少卿双手插兜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
他下巴微扬,姿态狂傲,高定皮鞋敲打在地板上,碰撞出沉闷的声响。
他面色阴鸷地款步床前,眼皮缓缓下垂睨向几近光/祼的郑玄宇,瞳孔漆黑似万米深海窥不见底,周身散发的盛怒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宋易洋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此时已经站起身立在床边。
他警惕地看向傅少卿和他身后的阿昌,惊道:“你怎么来了?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傅少卿连个眼神都不屑给,他盯着床上反复屈腿挣扎的郑玄宇,沉声说:“带出去,别弄残了。”
宋易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阿昌扭着脖子捂嘴带走了。
门外还有人,嘈杂几声后零乱的脚步声消失了。
郑玄宇眼睛只留一条缝隙地看着傅少卿,神志趋于涣散。
傅少卿沉着脸坐在床边,干燥的手掌抚上他的身体,在他的肌肤上逐寸滑过,像要将他剥皮的猎人。
郑玄宇溢出似痛苦又似欢愉的呻/吟,他抓着傅少卿的手,手指虚软无力,但却努力地想要抗争。
他声音虚弱得只剩气音,叫着:“别碰我,滚开,滚开……”
傅少卿微微蹙起眉,郑玄宇的体温滚烫异常,这绝不是喝醉酒的状态。
他欠身在郑玄宇的脸上拍了两下,虽不是扇巴掌,却也施了力度,“郑玄宇,郑玄宇!”
郑玄宇双手胡乱挥着,嘴里不停:“滚……开,别碰我,滚开,滚开……”
他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很快铺就满脸,脸色胀成不正常的红,像濒死挣扎的困兽,重复低喃着同一句话。
傅少卿看着眼前的郑玄宇,心脏深处传来从未有过的心疼,那清楚深刻的痛感,疼得他不能喘息。
他阴冷的脸色逐渐缓和,心里升起一抹怜惜和后怕。
他怕弄疼他似的轻轻将他抱进怀里,郑玄宇突然身体绷紧,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
傅少卿紧紧抱着他:“玄宇,是我,我是傅少卿。”
郑玄宇忽然顿住了。
傅少卿继续重复:“玄宇,你听得到吗?是我,我是傅少卿。”
郑玄宇蚊蝇般地呢喃:“少……卿?”
“是我。 ”傅少卿安抚他说,“我来了。”
郑玄宇怔了一瞬,双手失力般地垂落,身体彻底放松,头搭在傅少卿身上低泣起来。
郑玄宇醒来时已经第三日的下午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棚顶上的水晶灯觉得有些熟悉,他费力地想要辨认,却视线模糊看不真切。
他闭上眼睛,浑身乏力虚软。
过了一会儿,房间传来脚步声,郑玄宇再次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震惊道:“你是谁?”
阿昌拿着湿毛巾走了进来,看着他说:“我叫阿昌。”
郑玄宇环顾四周,视线透过窗户,外面密林环绕,郁郁葱葱,没有半点城市风光,他坐起身问:“我在哪?”
阿昌面无表情地回:“这里是墓云山别墅。”
郑玄宇心中一惊,墓云山别墅,那不是软/禁沈星河的地方吗?
他蹙眉道:“傅少卿把我弄来的?他人呢?”
阿昌回:“他不在这里。”
郑玄宇略一沉思,问:“沈星河在这吗?”
阿昌道:“他被转移走了。”
“孙行呢?”
“他被调回公司了。”
“沈星河被转移到哪去了?”
“不知道。”阿昌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问一句答一句,多一句话都不讲。
郑玄宇心情烦闷,左右看了眼,手机没在身边,他起身想下床。
阿昌道:“少爷交待,让你在这里好好静养,没有他的吩咐,不得擅自离开。”
郑玄宇瞪起眼睛:“什么意思?他也想软/禁我吗?”
阿昌不带情绪地说:“你伤了身体,这段时间会有医生来给你治疗。”
郑玄宇怔住,疑惑地看向他。
阿昌指了指他身/下,“你需要休养。”
郑玄宇回想之前酒醉,脸色一白,吓出一身冷汗,他紧张地问:“我没事吧?”
阿昌如实道:“没事,只是伤了元气,调养一段时日就好了。”
郑玄宇放下心来,身体之事不容小觑,他妥协问:“我要在这里待多久?”
阿昌说:“少爷没交待,但是有时间他会过来看你。”
郑玄宇点点头,他身体确实虚弱,这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冒虚汗了,养一段时间也好,他也不想回去面对管经理和沈振业。
他靠在床头上,问:“我手机呢?”
阿昌指了指床头柜,“在抽屉里。”
阿昌走后,郑玄宇给傅少卿打电话,对方没接。
他想了想,又给沈星河打电话,无法接通。
他挂断后打给了孙行,忙音许久,孙行才接。
在孙行口中,他得知傅少卿把他带回来后,砸了别墅里最昂贵的花瓶,连夜将沈星河送走了。
孙行十分惶急,他第一次拜托郑玄宇帮他去问沈星河的下落,告诉他沈星河去哪了?语气几近哀求。
郑玄宇讲述了自己的处境,虽然没有明确拒绝,但也表达了自己无能为力的难处。
孙行听到沉默许久,最后挂了电话。
晚上,医生过来给他检查身体,量血压时,他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得知确实没有大碍后才稍稍放心。
郑玄宇在床上养了三天,这日早,他实在躺不住了,起身走了出去。
别墅里比沈星河在时热闹许多,佣人,厨师,司机,保镖,园丁和私人医生等约有二十余人。
管家见他出来,恭敬地叫了他一声:“郑先生。”
郑玄宇被叫愣了下,有些不好意地问:“房间憋闷,我可以四处走走吗?”
管家道:“少爷交待了,您在这里可以自由活动,如有什么需要,请您告诉我,我们会全力满足。”
这座别墅建在山上,面积广阔,空气清新。
后山有马场,马场旁边有个人工湖,附近圈养了一些小动物。
郑玄宇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他不明白傅少卿把他关在这里是什么意思,若说软/禁又不像,若说调养身体,却又不让他离开。
他电话不接,人又不来,没有只言片语,只把他供养在这方寸之地。
郑玄宇仰头望向天空,眼中尽是迷茫,傅少卿他想干什么。
傅少卿看着监控里的方轻羽,凝视他在书房里搜索的身影,嘴角勾起凉薄的笑。
他们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视频里,方轻羽的手机响了,他握在手里迟迟未接,第二次响起时,他才接了起来。
监控收音不是很好,方轻羽的声音不大,有几句听不真切,只听到说“书房里没有找到证据。”
挂了电话,他蜷坐着低头发呆。
傅少卿看着视频画面,眼睛危险地眯起。
一旁的顾燕君说:“看来他已经喜欢上你了。”
傅少卿冷哼一声。
顾燕君偏头看他,问:“这个人你真的不留吗?我看他这副长相,比郑玄宇还要像上三分。”
听到郑玄宇这三个字,傅少卿把平板放在了一旁。
他道:“他和郑玄宇比不了。”
顾燕君不解,傅少卿这么多年找的小情,全是和当初那个男孩像的,每一个小情身上都有和他相似的地方。
郑玄宇是所有小情中最像的一个,但也只是六七分而已。
这么多年,只有方轻羽像了个十成足,也是唯一一个让傅少卿一眼就失了方寸的人。
傅少卿极少和人谈论自己的感情,但最近事态显些失去掌控,他倍感疲累忽然就想和他倾诉几句。
他仰头靠在椅背的头枕上,神色染上些许迷茫,他道:“我对郑玄宇的感情很复杂。”
“感情?”顾燕君诧异。
傅少卿继续说:“相处这一年多,他经常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自己也分不清楚。”
顾燕君问:“你不会爱上他了吧?”
傅少卿沉默数秒,才道:“我习惯了有他在身边,习惯了回到家就能看到他,习惯了他和我笑闹,甚至习惯了他耍的小聪明,我不能接受他和别人在一起,他必须留在我身边,只属于我一个人。”
他转头看向顾燕君,问:“这是爱吗?”
顾燕君同样缄默,并没有给他准确的答案。
片刻,他问:“那方轻羽呢?你打算怎么办?”
傅少卿没有言语,他眼睫低垂,嘴角噙上一抹浅淡的冷笑。
郑玄宇在别墅与世隔绝地待了近半个月,终于受不了了。
这里的佣人虽然对他尊敬有加,但平日里各尽其职不与他叙话,阿昌时刻守着他,不准他离开。
郑玄宇虽然衣食无忧却憋闷至极,于是这日,他在别墅里大闹了一场,甚至绝食抗议,要求见傅少卿。
第二日晚上,傅少卿的司机把他送到了墓云山别墅。
傅少卿刚一进入别墅大门,管家和阿昌就迎了上去。
傅少卿侧耳聆听他们汇报,听完后抬头看向了三楼的窗户。
郑玄宇立在窗边,他听到傅少卿来了,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俯视他们。
傅少卿许久不见郑玄宇,他看着他竟有些入神,相视片刻才收回视线。
他屏退佣人,独自来到郑玄宇的房门前,按下扶手推开了门。
郑玄宇面朝着门,屁股搭在斗柜上,见他进来也没说句话。
傅少卿看向他,温声说:“听说你一天没吃东西,想吃什么,我让人做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