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行快速扫了沈星河一眼,见他倔强地看着窗外,床头柜上的粥由温转凉,他犹豫瞬息,当着他的面接通了电话。
“喂,郑玄宇。”
此话一出,沈星河转过头看向他。
孙行听了几秒,说了句:“稍等。”
他捂着话筒走到沈星河面前,看着他说:“郑玄宇想过来。”
沈星河立马挺直腰背,眼睛由暗转明:“玄宇哥?”
孙行看着他面露喜色,心里发闷,他道:“你把粥吃了,我告诉他地址,否则我就拒绝了。”
沈星河耍脾气,嚷道:“你要挟我!”
孙行平静道:“那我拒绝了。”
他松开手,对着话筒就要说话。
沈星河连忙阻止:“你别说,我吃还不行吗?”
他端起碗,听话地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其实他早就饿了,他自小没吃过苦,就离家出走那段时间吃苦最多,但那时郑玄宇养着他,也不算遭罪。
再有就是现在了,他被关在这里,不能和外界联系,让他很痛苦。
刚开始他感觉自己要疯了,整个人憋得脾气暴躁。
后来孙行来得越来越频繁,对他颇为照顾,有人陪伴后,他的脾气和性情才一点点回归。
郑玄宇跟着导航开车过来时已经下午了。
这座别墅建在山上,他要走一段盘山道,四周密林掩盖,没有照明设施,临近别墅区才看到路灯。
如果休闲养生属实是个清静的好地方,但是一个人若是被长期关在这里,也的确难熬。
他不明白傅少卿为什么要把沈星河关起来,自然也不知道傅少卿他爸找儿子快要找疯了。
几次找傅少卿要人,甚至愿意交出部分股权换取,而傅少卿只是冷漠地看着他,听着他的谩骂斥责,不为所动。
郑玄宇开车进入别墅大门,孙行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见到他后,他颔首示意,公事公办道:“傅总还有其他交待吗?”
郑玄宇说:“没有,我去看看沈星河 。”
孙行垂下眼睑,挡在门前没动,郑玄宇疑惑地问:“怎么了?”
孙行这才侧身让开。
别墅里十分冷清,莫大的建筑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郑玄宇奇道:“这么大的房子,就沈星河自己住吗?”
孙行走到前面引领,说:“仆人都放假了,只有管家和厨师定点过来。”
“平时也看不到人?”
孙行点头:“是。”
郑玄宇哼笑:“沈星河过惯了热闹奢侈的生活,他能受得了?”
孙行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中带着懊恼和无奈:“他很痛苦,最近还在闹绝食,你既然来了,就劝劝他吧。”
“绝食?”郑玄宇不解,“为什么?”
孙行道:“他想见傅少卿。”
郑玄宇目含讶异地看向他,这是他一次听孙行直呼傅少卿全名,语气也不如以往恭敬。
快到房间门口,沈星河推开门走了出来,看到郑玄宇后没有像以往扑过去,就直愣愣地站着。
郑玄宇看到沈星河的状态有些意外,他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颓废消瘦,也看不出孙行口中的绝食抗议,除了精神低迷,看不出被关/禁/闭的影子。
看来孙行把他照顾得很好。
“玄宇哥。”沈星河小声叫他。
郑玄宇走过去,“我听说你不吃饭。”
沈星河抿了下嘴唇,瞪了孙行一眼:“是不是你告状的?”
孙行没说话。
郑玄宇道:“你绝食抗议不就是想让别人知道吗?”
沈星河不吱声了。
郑玄宇问:“你找傅少卿干什么?我可以帮你传话。”
沈星河眼睛一亮,“真的?”
郑玄宇点点头,“但是必须每天吃饭。”
沈星河一改对孙行的嚣张,听话地应了一声。
孙行看在眼里,眼眸深处藏着一丝隐痛。
三人进到房间,郑玄宇环顾四周,竟然看到一些棋牌和益智类的玩具。
看来是给沈星河解闷用的,他不能玩手机,不能看电视,不能有任何与外界沟通的电子设备。
他问孙行:“你准备的?”
孙行迟疑一瞬,道:“他不喜欢。”
郑玄宇总觉得孙行对沈星河的态度有些蹊跷,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好像对他太关心太好了。
而沈星河更是有恃无恐,对孙行大喊大叫,把自己的不满都发泄在他身上,孙行没有半丝怨言,全都受了。
临走前,郑玄宇故意说:“既然你这么讨厌孙行,不如我和少卿说说,换个人过来?”
孙行面色一变。
沈星河看了眼孙行,支吾说:“不用,就他吧。”
“你不是讨厌他吗?”郑玄宇在他二人之间睃视。
沈星河赌气:“谁让他是傅少卿的人了。”
郑玄宇看了他片刻,说:“沈星河,你真是一点没变,总伤害对你好的人,看来少卿还是关你关得太轻了。”
说完他就走了。
孙行迟疑少顷,跟了上去。
沈星河连忙快走两步喊住他:“哎,你也要走吗?”
孙行回头,沉默两秒,点了点头。
沈星河别扭地说:“那你还来吗?”
说完他又摆摆手,烦躁道:“行了行了,你走吧,我才不稀罕。”
孙行开口:“最近公司办周年会,我会很忙。”
沈星河面露落寞,这里除了孙行没有人和他说话,若他真的不来了,他心里有点舍不得。
“有时间我会过来的。”孙行道。
他没有告诉沈星河,他每次来回要开几个小时的车,在他眼中是监视,其实他只是想近距离地照顾他陪陪他。
郑玄宇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傅少卿没在家,他洗漱过后,开通了直播。
他最近有时间就开直播,每次都会格外留意评论区,可是依旧没有发现端倪。
渐渐地他的思想也放松了,原来的危机感消散不少。
他随身带着张银行卡,想着如果孙斌真找上他,他在跑不掉的情况下,就把卡给他,就当破财免灾。
时过凌晨,傅少卿还没有回来,郑玄宇独自睡了。
高级会所里。
傅少卿慵懒地靠在沙发背上,手里端着酒杯轻轻摇晃,红色的液体沿着杯壁回旋。
身后站着个健硕的额头带刀疤的男人,是他之前派去保护郑玄宇的阿昌。
赵佑林坐在对面,翘着二郎腿,脚踝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一条胳膊搭着沙发靠背,身后站着几个黑衣人。
他烦躁道:“他妈的,要我说,直接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他算了。”
傅少卿不为所动,垂着眼睑看着酒杯。
赵佑林烦躁地搓了搓脑袋,冲着身后吼道:“都他妈站在这干什么?滚出去!”
黑衣人鱼贯而出,房间只剩下他们三人。
傅少卿偏头:“你也出去。”
阿昌颔首,转身出去了。
赵佑林拿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咚的一声放在了台面上。
“少卿,别告诉我到了这个关头,你开始顾念亲情了。”
傅少卿嗤笑一声:“他算哪门子的亲戚,我的亲人只有傅家。”
赵佑林不解,他身子探向前,问:“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这片地我肯定要,你小叔沈振业要是再敢跟我争,我他妈拼了进局子,我都要干掉他。”
傅少卿把酒杯放下,“佑林,你能不能跟燕君学学,现在是法制社会,别成天喊打喊杀的,你这样下去,即便把那片地争到手,你老爷子也不会对你另眼相看。”
赵佑林自小就混,成天惹事,后来被家里送到国外学习,竟然和外国一些黑/暗/组织混上了,后来被遣送回国。
在家管教两年,老实不少,现在负责家里的建筑承包生意,手下一群包工头,做事简单粗暴。
傅少卿道:“佑林,阿姨日日抄经为你祈福,你别胡来,给她省点心吧。”
赵佑林一听傅少卿提到他母亲,人瞬间蔫了下来,粗声道:“那你说怎么办?”
傅少卿眼神发冷,说:“我手里有一些可以证明他贿赂官员,用非法手段抢占林地,挪用公款的证据,但还不是公开的时候。”
“为什么?”赵佑林急道,“有证据为什么不弄他?”
傅少卿冷血地扯动嘴角:“证据太少,不够判死。”
赵佑林怔了怔,他为傅少卿办过几次事,他的心狠手辣他是了解的,只是亲耳听到他说还是被惊到了。
他软下脾气问:“西郊那片地怎么办?听说市里筹划建地铁,到时风声传出去,竞争的人就多了。”
傅少卿道:“我让沈振业退出,其余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怎么让他退出,我他妈出钱他都不干。”
傅少卿露出一抹冷笑:“那就是我的事了,你等我消息吧。”
赵佑林不知傅少卿的谋划,但知道这个兄弟靠谱,他一拍大腿:“成,听你的。”
从会所出来,傅少卿靠着车门点了根烟,阿昌站在他身旁,劝他说:“你最近有点咳嗽,少抽点吧。”
傅少卿抬头看他,问:“郑玄宇那边怎么样?”
阿昌道:“没发现可疑的人。”
他停顿片刻,又问:“接下来怎么办?”
傅少卿掐灭烟头,叮嘱说:“他晚上外出的话,你继续跟着他,孙斌还没找到,别让他出事了。”
阿昌问:“你对他很上心?”
傅少卿说:“他是我的人。”
阿昌点点头:“我知道了。”
阿昌是傅少卿母亲这边的一个远房亲戚,小时候被送到少林寺学武,以前做过武术教练,受伤后赋闲在家。
傅少卿把他接了出来,送到省外治疗,回来后一直帮他做事,对他十分忠诚。
傅少卿拇指揉了揉太阳穴,“你走吧,我自己开车回去。”
阿昌离开后,傅少卿坐进车里,掏出手机,没有注意到远处有个黑影一直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