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玄宇第一次仔细地打量这个人,其实孙行五官长得不错,文质彬彬,看着年纪不大。
只是他一直板着脸,气质沉稳内敛,总是公事公办的像个工作机器,给人感觉老气横秋。
“我跟在傅总身边四年了。”孙行目光落向书房,“无论是公司的事,还是他的私事我经手操办了很多。”
郑玄宇眉心微拢,浅浅皱起,静默地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孙行转头看向他,目光深邃难测,“我第一次看到你时,就知道他一定会留下你,情人也好,床伴也罢,他都不会放你走。”
郑玄宇被他故弄玄虚的表述说得云里雾里,他直接道:“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孙行却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想到傅总会这么纵容你,要照以往,有人胆敢擅自作主带沈星河进来,那他离死也不远了。”
说到此他沉默了一瞬,才轻声地如自语般继续道:“这还是沈星河第一次进来这栋房子呢。”
郑玄宇没想到傅少卿和沈星河之间会有这么大的恩怨,自己的亲弟弟,连家门都不能进吗?
“那你呢?你也不能?”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孙行听懂了,他点点头,“我也不能。”
他目光直白地打量郑玄宇,看待商品一样的眼神让郑玄宇很不舒服。
没等他发难,孙行开口,似感慨又似故意为之。
“你和他真的很像。”
“什么意思?谁?”郑玄宇有点烦了,语气不善。
孙行了然,适可而止没有再继续下去,面上又恢复回了之前的扑克脸。
他只需要给郑玄宇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其他还为时尚早。
郑玄宇皱紧眉头,他觉得孙行有问题,与他初印象存在偏差,或许说这才是他本有的样貌。
想来也是,能在傅少卿手底下干那么多年,为他处理棘手的公事私事,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
“你……”郑玄宇疑惑开口,这时书房门打开了。
沈星河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眼睛红肿,毫无斗志,被打击得不轻。
此时的他早就丧失了以往的骄纵任性,像个不成器的被家长训骂的孩童。
郑玄宇心里有些同情。
他们与书房有些距离,书房又做了隔音处理,只能偶尔听到零星争辩,具体内容听不真切。
傅少卿走过来,冷脸吩咐道:“孙行,送他去墓云山别墅,派人在那看着他。”
孙行后背明显一僵,然后恭敬地俯首:“是。”
沈星河至始至终低着头,临出门前他回头看向郑玄宇,瞥了瞥嘴角眼泪就掉了下来,他连忙躲闪跟着孙行离开了。
墓云山?郑玄宇暗忖,那不是在公墓附近不远的一座荒山吗?离市区近三个小时的车程,这是把沈星河软/禁了?
傅少卿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叹出口气,疲惫道:“玄宇,过来,给我揉揉头。”
郑玄宇满腹犹疑地走了过去,手指轻轻地按在他的太阳穴上,缓慢地按摩起来。
傅少卿眉头渐渐舒展,身体放松地靠在他身上。
郑玄宇看着一脸疲相的傅少卿,他看似风光无限,有钱有势,但在无人知晓的时候是否也会孤立无助。
郑玄宇目光温柔些许,眼中埋藏几分共情。
揉了一会儿,傅少卿缓缓睁开眼睛,厉色褪去,神色如常。
两人平静地对视,傅少卿的视线渐渐柔软,他抬起手搂住郑玄宇的脖子,把他脑袋压下来,吻上了他。
这个吻温柔缠绵,偶尔加杂着几分急切和占有。
他把郑玄宇拉过来,面对面地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牵着他的手攀上自己的脖子,温存地亲吻许久才缓缓分开。
傅少卿将头埋在他脖颈间,抱着他的腰紧紧拥进怀里,难得露出一丝脆弱,低吟地说:“还是你好。”
郑玄宇反复抚摸着他的背,轻声问:“你和沈星河吵架了?”
傅少卿在他肩颈处蹭了蹭没说话,就在他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傅少卿开了口。
“沈星河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当年他妈在我家当保姆,期间突然辞职离开,我妈去世不久,她就带着沈星河找上了门。”
郑玄宇一愣,没想到他们兄弟间竟是这样一层关系。
以前他和沈星河住一起时,听他说过,他和哥哥感情不算好,他自小就怕他。
那时他还小,总喜欢跟在他哥屁股后,不管他哥怎么不待见他,怎么欺负他,他都屁颠屁颠地跟着,哥哥哥哥地叫着,有好吃的第一个给他哥哥送去。
那时他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不喜欢他。
后来哥哥去住校了,他们的联系少了,再后来他们就变得越来越远,甚至水火不容。
“他妈进到家门后,如果一直安分守己也就算了,可惜她的野心太大。”说到此,傅少卿的声音冷了下来,“死不足惜。”
郑玄宇想起沈星河说他妈妈要坐牢,试探道:“沈星河找你,是为了他妈妈吗?”
傅少卿沉重地嗯了一声。
“你答应了?”
傅少卿又嗯了一声,“他愿意拿自己交换。”
他冷笑道:“沈星河这个人还是有点用的。”
郑玄宇感觉背脊发凉,就算同父异母,沈星河也是他的亲弟弟啊。
自己的弟弟都能无所不用其极,可见他有多么的冷酷无情。
这样的人,真的会爱上自己吗?
失神的功夫,傅少卿的电话响了,他拿起来看了眼,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回暖。
他拿起电话起身向卧室走去,语调轻松:“喂,王哥,不好意思,刚才处理点事耽误了,我马上开车过去,不见不散。”
挂了电话,他披上外套,急匆匆地拿着钥匙开门走了。
郑玄宇就像个透明人一样被扔在原地,连声招呼都没打。
他心里失望,虽然没听清内容,但声音他是认得的,来电话的是王启。
那么着急,那么……高兴。
郑玄宇心里翻出一丝醋意,他和王启?到底是什么关系。
傅少卿很晚才回来,身上带着酒气和一点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儿。
门一开,郑玄宇就听到了,但他假装睡觉不理会。
闭着眼睛,感观反倒变得清晰,他感觉傅少卿走了进来,在他床前看了看,然后转身去了卫生间。
刚关上门,郑玄宇睁开了眼睛,他心里吃醋,要是别人他也许只是生气,但是王启那样的男人,让他有很强的危机感。
他总觉得王启看傅少卿的眼神有些特别,两人的关系也更亲密。
王启知道他,如果他们是情侣,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存在,可能只是暧昧吧。
如果两人对对方都有心思,又家境相当,势均力敌,傅少卿为什么还要把他带回家?
郑玄宇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不可避免的低落。
浴室的水声停了,门吱嘎一声,故意放轻声音。
郑玄宇瞬间闭上了眼睛。
傅少卿带着一身水汽地走了过来,轻轻上床,关灯后把郑玄宇搂进怀里,舒服地喟叹一声。
他喜欢抱着郑玄宇睡觉,这让他睡得很安稳。
他长年处于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中,公司又事务繁忙,时常睡不好。
长期的失眠和工作压力,以及家里的那些难缠的亲戚和暗中计划的事,所有种种,最终造就了他暴躁狠戾的脾气。
他的身份特殊,不能酗酒飙车,更不能像年轻人一样蹦迪狂欢。
最后只得把这些压抑的憋闷的让人崩溃的私/欲发泄在了情/事上。
他并不是好色之人,也不留恋花丛,他只是需要发泄,仅此而已。
自从有了郑玄宇后,他的睡眠质量好多了,他承认当初就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接触他。
谁叫他倒霉认识沈星河呢,当时沈星河为了他和母亲大吵一架,那时他以为他和沈星河是一对,这才出手抢了过来。
沈星河一家造的孽,就不配拥有什么。
他热衷于打击他,看到他们从高处跌入低谷的样子,让他获得一种变态的快/感。
这人属实太好钓了,郑玄宇对他爱慕痴迷的眼神,以及对他的殷勤讨好是他司空见惯的。
他当时还嘲讽沈星河没眼光,喜欢的人也不过如此。
他只勾勾手指就上手了,本想拿来玩玩,玩够了就弃了。
没想到那竟是郑玄宇的第一次,他床伴无数,一下子就发觉了出来,这让他对之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为了调查他和沈星河的关系,他多留了他一段时间,不成想这一留就不舍得放手了。
郑玄宇的干净纯粹,对他不留余地的喜欢,就像魔咒让他想把这个人囚/禁在身边。
他知道郑玄宇是真心喜欢他,他时常看他入迷,也为他花了很多心思。
眼中的感情是那么热烈直进,像火炉一样炙烤着自己,他守着这样一颗滚烫的心,怎么可能不知。
所以他决定给他一个机会,将他养在身边。
这个决定就连王启都很是诧异,这么多年,他经历过大大小小几次暗害,最严重的那次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心狠暴戾无情阴毒,他暗中搜集所有证据,甚至联系了国外的暗/杀组织,一度想将所有人拉进地狱,包括他自己,一命拼十命。
可是就在他最晦暗的人生时刻,上天给了他一束光,否则他已经沦为恶魔。
当初的证据已被毁尸灭迹,他只能重新斡旋在那些虚伪的亲情和事业中。
这时,有个知冷知热又让他舒服踏实,甚至还有一点点喜欢的郑玄宇在身边,让他感到了难得的温暖和满足。
如此看来,当初那个机会倒不知道是给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