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湖的房子,地处于三环的富人区,地势偏高,环境优美清静,道路通畅便利,不像主城区错综嘈杂。
从落地窗望去,不远处就是青云湖,也是极少在夜晚能看到星星的住宅。
郑玄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等着傅少卿回家。
时间已过零时。
傅少卿交待助理接他搬过来后,没有留下只字片语,但他知道他今晚一定会回来。
果不其然,在十二点半左右门锁响了。
郑玄宇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忽然有些紧张,他缓缓转头看向门口。
傅少卿面上泛红,看上去有些疲惫,显然刚经历一场酒局。
他身姿颀长,宽肩窄腰,笔挺的西裤衬得他双腿长而直。
喉间的领带松散地挂在胸前,大衣随意搭在手臂上,微醺地眼神看上去慵懒魅惑。
这是一个无论何时何地何种状态下,都能散发出雄性魅力的男人。
难怪他脾气暴戾,不付真心,爱慕他的人仍旧前仆后继地想要攀上他。
如此看来,他郑玄宇确实不算什么。
傅少卿站在门口,见他坐在沙发上不动,朝他伸出手。
“过来,把我衣服接过去。”
郑玄宇目光忡愣,这语气,就像应酬晚了回家的丈夫随口一说的话。
他心中暗忖,不知道傅少卿要搞什么明堂。
自上次闹掰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他这一天想了很多种可能,也许针锋相对,也许明嘲暗讽。
无论是哪种,都不该是眼前这副随意悠闲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他想,也许是因为傅少卿喝多了酒。
郑玄宇起身走过去,沉默地接过傅少卿手臂上的大衣和手里的车钥匙,然后弯腰给他拿了双拖鞋放在了脚边。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不错,多日不见长眼色了。”
郑玄宇没吱声,以前傅少卿来,他恨不得百米冲刺地速度奔过去。
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嘴唇上用力地亲上一口,笑得眼睛眯成条缝儿。
撒娇地告诉他想他了,现下他只有惴惴不安和机械地服侍。
从小到大,他没伺候过谁,以前他妈妈在外面给人家当住家保姆,很少回家,大多时间都是他一个人上学,生活。
那时他十七八岁,但是长得又瘦又小,看着就像是十三四岁,举起手能看到侧面一排肋骨。
来到这座城市,他一个人住在出租屋里,白天打工赚钱,晚上倒头就睡。
有一顿没一顿的,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能伺候谁。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拿着傅少卿的钱,成为了被他包养的情人,就要学会讨好这个有钱的主子。
“去给浴缸放上水,我要泡澡放松放松,累死了。”
傅少卿没有介意他的不言不语,径自吩咐他做事。
郑玄宇没说话,转身去了卫生间,靠坐在浴缸上开始揣度。
傅少卿这是在暗示他什么吗?难道是要他伺候洗澡?还是和他一起洗?
他总觉得傅少卿的态度不对,太淡定了。
放好水,他回到卧室,傅少卿已经换上了睡袍,靠在床头假寐。
他看着他一脸疲态,眼下一片浅淡的乌青,心里竟生出两分不忍,他自嘲地嗤了一声,暗骂自己犯贱。
他走上前,伸手拍了两下傅少卿的胳膊,心里赌气也没控制力度。
刚一碰上,傅少卿猛地睁开眼睛,双眼犀利阴郁。
他条件反射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反手一拧,将他胳膊钳制在了背后。
郑玄宇痛得大叫一声,傅少卿仿佛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松开了手。
“你!”郑玄宇瞪着他,想骂又顾忌他的身份和自己的处境,一时憋在嗓子里不上不下,最后气得脸通红。
傅少卿清醒过来后,看着他气呼呼的模样,竟然笑了出来。
他伸出手,在他脸上捏了捏,无赖中带着点宠地说:“好啦好啦,别气了,让你打回来好了。”
郑玄宇惘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像他们之前的矛盾从来没有发生过。
傅少卿见他不动声色,收回手妥协道:“还生气呢?我上次喝多了。”
没有解释,没有坦言,只有轻飘飘的一句话。
他看了眼房间,继续道:“你以后住在这吧,方便,你那边我忙起来没时间过去。”
他活动下肩膀,支配说:“进来给我揉揉肩,出差好几天,又开了一天会,肩膀酸死了。”
说完自故自地向浴室走去,路过郑玄宇身边时自然地牵起了他的手腕。
郑玄宇一头雾水地跟在后头,心里烦乱不已。
他看着傅少卿骨节分明的手指,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当时傅少卿也是这样牵着他。
他鼻子一酸,心里涌上阵阵苦涩。
傅少卿松开手,当着他的面,大方地脱掉了睡袍。
郑玄宇这才发现他里面竟然什么都没穿。
傅少卿背对着他,弯腰探了下水温。
那力量与美感并存的背肌,紧实没有赘肉的腰线,挺健的臀部和修长好看的小腿,简直就是一副活生生的美男入浴图。
郑玄宇的心跳逐渐加快,身体可耻地诱起生理反应。
这时,傅少卿微微侧过头,眯缝着眼睛睨了他一眼。
那一眼极为勾人,惹得郑玄宇不自主地吞了下口水。
只听他笑了一声,听音甚是愉悦,然后长腿一抬迈进了浴缸里。
伴随着哗啦的水声坐下,双臂舒展地搭在浴缸两侧,露出健硕漂亮的胸肌和流畅优美的手臂线条。
他微仰着头,喉结上下鼓动一圈后长缓地呼出口气。
这一套刻意的动作下来,换作任何一个人都要流鼻血,郑玄宇也不例外。
他毕竟是个正常男人,又是超级颜控,以前又那么喜欢他,即便他和傅少卿生出嫌隙,但身体本能却骗不了人。
他感到下/腹发紧,胀/得难受,这才猛然意识到傅少卿怕不是在勾引他。
他心中懊恼,暗骂自己没出息,伤痛没好就忘了疼,傅少卿稍微耍点小手段就让他丢盔弃甲。
然后又腹诽傅少卿有病,明明他们当时已经撕碎脸皮,现在又不要脸地来勾引他。
他什么意思啊?
想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傅少卿双眼迷离地看着他,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
他冲他勾了两下手指,慵懒道:“站在那干嘛,过来啊。”
郑玄宇迟疑两秒,想到那天的事心里抵触,可也只是一瞬间便释怀了。
毕竟他这段时间辗转反侧,反反复复地想得太多了。
他心道算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他们的关系注定要迈进这个浴缸。
他找个鸭还得花不少钱呢,就当享受了。
这么优质的男人,花钱都找不到,白给他睡,还给他钱,他还纠结什么。
郑玄宇十八岁出来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思想早已侵浸市侩。
他很会辨清利弊,虚与委蛇,之前就有朋友说他表面单纯,实际很现实。
他不否认,他一路走来有太多的被逼无奈。
他不现实点怎么给他妈妈治病,怎么躲避债主,怎么在城市立足。
他觉得自己很清醒,唯独一个恋爱脑的缺点。
这也和当初那个男人有关,要不是他,他也不至于对爱情这么憧憬。
他沉默不语,利落地脱掉了上衣,裤子刚脱到一半,身后传来了浑厚的笑声。
傅少卿揶揄道:“我是让你过来给我揉头,你想哪去了。”
他长长地喟叹一声,故意说:“今晚太累了,改天吧。”
郑玄宇脸色一呆,他光着上身,裤子卡在膝盖处不上不下,上面光溜溜地只着一条三角内/裤。
他若再晚说几秒,他连内/裤都脱了。
他气呼呼地一边提裤子一边在心里大骂傅少卿腹黑缺德,他绝对就是故意的。
他搞不清现在的状况,他怎么还有闲心戏弄他,这场面不合逻辑。
傅少卿对那天的事绝口不提,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怎么能做到这么淡然。
这个傅少卿,他到底要干什么?蒙混过关?还是根本就毫不在意?
直到两人躺在了同一张床上,他都没有得到答案。
郑玄宇被傅少卿搂在怀里,耳边是他轻浅的呼吸声。
这段时间他一直失眠,现在更是怎么都睡不着。
他心想,要不要把话说开了?还是像傅少卿一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起维持这虚假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破裂的关系。
可是如果交谈,又能说些什么呢?吵架?指责?辩白?道歉?然后呢?又能如何?
思来想去,傅少卿选择的不挑明不翻帐默认无事发生的态度竟然是对他们两个后续相处最好的办法了。
况且现在是他离开不傅少卿,不是傅少卿离不开他。
他需要傅少卿的钱,也需要这个人留在他身边,留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说他犯贱也好,说他窝囊也罢,说他是愚蠢的恋爱脑他也无话可说。
他承认他就是恋爱脑,他就是心里走不出去,他就是自己的情感重于一切。
不管傅少卿如何看他,至少从他的角度来说,这是他的初恋,是他全心经营的没有保留的真挚付出的感情。
他拿得起,但放不下。
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他曾经反复复盘他们的关系,往事回顾,感情解析,最后又把自己绕进去了,觉得傅少卿其实对他也挺好。
他就这样矛盾的缠绕在自己的情感迷宫里,兜兜转转,走不出去。
最后,他选择了退而求其次,成为了他的地下情人。
他需要时间,一点点将傅少卿从心里剥离出去,到那时,也许他就可以离开了。
因此,他们之间的恩怨,他也不能提。
郑玄宇突然感到很委屈,不清不楚地在一起,不明不白地把自己给了他。
回想起第一次时,他们连个好点的宾馆都没有。
在大雨滂沱的车里那么草率地把他要了,清早还是他自己走的。
怪不得别人瞧不起他,他自己都作/贱自己,还指望别人珍惜他吗?
郑玄宇心里难受,他为自己不值,又没有魄力放手,卡在这样的情感中让他感到痛苦煎熬。
腰间的手收紧,傅少卿把他罩进怀里,下巴在了他头顶蹭了蹭,咕哝着说:“你瘦了,瘦了好多。”
郑玄宇抬眼看向他, “把你吵醒了?”
傅少卿眼睛睁开条缝,看着他没说话,郑玄宇和他对视片刻,移开了眼。
他伸手推开想要起来,“我去客房睡吧,别打扰你休息。”
傅少卿没有松手,反而把他搂得更紧。
他将他整个圈在怀里,在他额头上轻柔地亲了亲,低声说:“别再瘦了,我不喜欢太瘦的,抱着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