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脑不干了 第2章 第 2 章

“顾先生，请跟我来。”

穿过长长的走廊，顾星辰跟着医生来到了一个四面漆白的光亮房间。房间正中央摆着巨大的培育池，悬浮在营养液中的幼小胚胎已经能隐隐看出人形的轮廓。

这是一个即将诞生于世的新生命。基因来自于顾星辰和秦思逸，是他们两人共同的孩子。

在这个科技与医学高速发展的世纪，虽然自然受孕和生产的风险与损害已经被降到极低，但由于胚胎体外培育技术同时非常成熟和普及，所以很多家庭都会选择通过后者来繁育后代。

顾星辰一直庆幸着这一点。因为，他的alpha根本不愿意和他结合。结婚这么久，秦思逸只是迫于舆论压力“逼不得已”地标记了他。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留下子嗣是他们这种商业婚姻无法避免的走向，秦思逸恐怕连和他的孩子也不会考虑。

如果说在电话那边得到医生肯定日期的答复时他的欣喜与兴奋达到了最顶点，那么在打车前往医院，直到见到孩子的前一秒的漫长过程中，他生性里那种犹豫和自卑又悄悄挤占了情绪的高地。

他怕。他太害怕了。这个孩子恐怕真的是他们两人关系最后的转机了。

顾星辰走近培育池，仔细地盯着那个孩子观察。生命最初的模样还太朦胧不清，但就那一眼，顾星辰突然笑了。

他抿抿嘴，像个和丈夫百年好合、情深意重的妻子那般，和身边的医生轻声而喜悦地说：“是我的错觉吗？我总觉得，能从它的身上看出像我的部分了。”

“当然不是错觉。”医生温柔地回答他。“依照我的经验，您会拥有一个很像您的孩子。”

顾星辰不知道的是，如果在整个孕检和产检的过程中，他的丈夫但凡露面得更频繁些，医生就会在那句诚恳回复的末尾恭维性地加上一句“当然也会像您的丈夫”。可是，正是因为见过不少貌合神离的家庭，医生自认能为一个常常形单影只前来此地的omega所做的，也就只有尽量避免触碰对方的伤口了。

顾星辰听到医生的答复，眼睛亮了很多。也许按照往常，他本该犹豫几番，怀疑这个孩子是否更像秦思逸可能才更好。但此刻，他离一个来自于自己的生命那么近，那么近，近到好像全世界暂时只剩下他和这个孩子，他一下子就忘了很多事情，只顾着感受那种自我孕育生命的最初的简单和纯粹的喜悦。

这是......他的孩子。顾星辰温柔地注视着那小小的、微弱的生命之苗。再过不久，它就会变成一颗灵魂独一无二的小树，接受这个世界的阳光、雨露、风以及花香。

“12月，是个寒冷的季节。我要给你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好呢？”

问完这样的话，顾星辰感觉自己有些好笑。因为这个孩子压根无法回答他。

紧接着，现实的冷空气就让他打了个寒颤。他攥紧了领口，想起这个孩子的名字要交给秦思逸来取，也会随秦思逸的姓。

他是作为附庸品嫁过来的omega。他的意见无关紧要。家族是这么想的，秦思逸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无法从婚姻破局的话就无从破局，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

顾星辰无言地叹了口气。淡淡的愁绪重新笼罩了心头。

“那么，如果已经决定了的话，请在出生日期上签字确认吧。然后，在那天，请和您的丈夫一起来迎接孩子回家。到时候会有合影留念的小仪式，家长可以考虑给孩子带点小玩具哦。”

顾星辰点点头，向医生表示了自己此番临时行程的叨扰与感谢。签字的时候，他开始想象那天的场景。秦思逸到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会有他一样悄然从心中升起的百般柔情吗？不再只是面对他，而是面对一个与自己有千丝万缕关系的新生命，那张冷如寒霜的脸，总该能有几分回温吧？

他悄悄期待着。而且，他们要合影的，要和“外面的人”互动，至少在公开场合上，秦思逸从不会在这点上让他难堪。

虽然，很可能就是这份残忍的表面温情，让顾星辰从儿时受缚到今日。因为想再得到一次，更贪心点，想永远得到那份温柔与偏爱，所以孤注一掷走到今天。

不过，已经足够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再往后，顾星辰也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方式能改变他和秦思逸之间的关系。如果连孩子也不行的话......如果连孩子也不行的话，他，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他一下子不敢细想，逃避似的加快了脚步。可能是因为慌张弄乱了他的注意力，走到长廊拐角的时候，顾星辰避让不及，直直和一个高大的alpha撞到了一起。

“呃！”

在他摔下去前，alpha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稳住了他的身形。

顾星辰的心脏砰砰直跳，他仰起头，高大的alpha也正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视线相触，他们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顾星辰？”

“......景溪哥，好久不见。”顾星辰怯怯地喊了对方一声。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认识的人，一下子只觉得处境尴尬异常，羞于与对方对视。

寒景溪的表情倒是很平静，扶稳他以后就松开了手。但很快，对方又把锋利的剑眉皱到一起，眼神更显锐利：“你怎么一个人来医院？秦思逸呢？”

“他，工作忙。”顾星辰把头低了下去，想了想，强装镇定地抬起脸。“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自己来了。”

寒景溪是顾星辰高中好友寒径远的哥哥。他们其实没见过几面，第一次是在好友的个人生日宴上，最后一次是在顾星辰的婚礼上。

随着年岁渐长，寒径远忙于事业，顾星辰困于家庭。他们也就渐渐疏远了。想起寒径远，顾星辰想说的话非常多，但是面对寒景溪，那些想念一句都无法倾吐。

顾星辰勉强撑起一个笑容，话在嘴边绕来绕去，只留下一句：“径远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寒景溪说。较长的停顿后，寒景溪突然又语气冷硬地道：“就算是再小的事，我也不会让我的omega自己来这里。”

顾星辰愣了一下。寒景溪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认真而严肃。顾星辰一时语塞，不知道此情此景该说什么。他缓了半天，才讷讷地道：“啊，听起来您和您的爱人关系真好。”

“我......”寒景溪张张嘴似乎想补充点什么。

“对不起，我得，我得走了。对不起，抱歉。”顾星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他不想和任何人进行太多交流，他害怕自己露出破绽。

踏出才两步，顾星辰听见背后紧跟上来的脚步声。

“我送你吧？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样。”

“不用了，我没什么事，我自己可以的。”

“你是我弟弟的朋友。我弟弟也挺想念你的。”

听到这话，顾星辰终于顿住。

原来是因为想和他聊聊寒径远的事情吗？说的也是，毕竟是哥哥呢。

“不愿意跟我谈下近况吗？”

寒景溪离得越来越近。低着头的顾星辰察觉异样，悄悄往肩膀旁边侧了一眼。然后他就看见寒景溪伸出的手，似乎想触摸他的肩膀。在他惊慌地想避开前，那只手又缩了回去。

回过神，顾星辰感觉自己反应太大了。这可是寒径远的哥哥。他重新转过身，勉强朝寒景溪露出微笑。

“不是的，景溪哥。我只是不太想麻烦你。我和径远，也很久没聊天了。”

不是顾星辰不想维系这段关系。而是结婚以后，寒径远对他的态度就冷淡了下来。包括婚礼那天，顾星辰感觉寒径远的眼神里其实写满了失望。

完全放弃事业，一心一意进入家庭，寒径远无法赞同这样的生活。他劝过顾星辰，顾星辰没听。当时的顾星辰，眼里只装得下秦思逸。当时的顾星辰以为自己和幸福是咫尺之近。

“为什么？”寒景溪问。

顾星辰更回答不出来。他呆呆地仰头看着寒景溪。

“......抱歉，我多嘴了。”

寒景溪自知失言。寒径远和顾星辰之间发生了什么，寒景溪一无所知，仅凭其中一方哥哥的身份，不便过问。

最重要的是，顾星辰是个有丈夫的omega。

他不得不退后一步，和这个有着猫咪一样可爱圆瞳的omega保持更礼貌的距离，以免惊吓对方。

顾星辰的身形是那么纤细，刚刚被自己握在手中的手腕柔软得像是稍稍用力就会被折断，寒景溪简直怀疑那单薄衣物覆盖住的宛如牛奶一样的白皙肌肤也早已经因为超出身体承载度的蛮力泛起淤青。

“但是，还是希望你成全一下我的礼数。”寒景溪放缓了声音道。

好在，他的礼貌得到了小猫的肯定。顾星辰虽脸上带着犹豫，脚上却也乖乖跟了过来。

走到车子旁，他主动拉开副驾的门让顾星辰坐进去。如果顾星辰没有结婚，那寒景溪一定会亲自帮他系上安全带，然后趁此机会嗅一嗅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柑橘调香味。

也不知道这味道是不是对方按照自己的信息素调的？不管如何，寒景溪觉得它还挺适合顾星辰这个人的，那份清甜里隐隐带着让人腮帮子发酸的滋味。

系好安全带，他听到顾星辰才像想起什么似的，懵懵懂懂地问：“景溪哥，你来医院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吗？”

其实没办完，但显然没有这边重要。

寒景溪想起婚礼上，顾星辰害羞地倚入秦思逸怀里的场景，不由无声地冷笑了一下。

他扶着方向盘，没有立刻启动汽车，而是不慌不忙、一本正经地说：“径远在家，要不干脆去我家坐坐吧。”

这句话本质上没有一点弄虚作假的成分。寒径远确实在家，不过是在自己家，不在他家。

顾星辰如果愿意过来，也不难找借口，就说在他出去的时候寒径远不打招呼走了，他们凑巧错开。

为了降低小猫的戒备心，寒景溪甚至没有及时就顾星辰误以为他有伴侣的事情进行解释，还误导性极强地补充了一句：“顺便介绍你认识一下我家的omega。都是同龄人，也许你们会聊得来。”

来做客的omega堂弟也是omega。

顾星辰放在腿上的双手紧扣在一起。寒景溪一边通过后视镜观察他的反应，一边怜爱地打量他透出细细青筋的手背以及圆润淡粉的指甲。

那双手什么都好，就是无名指上的戒指碍眼。

终于，顾星辰双唇翕动，即将把答案吐出口。寒景溪有了充足的理由盯住他花瓣一样漂亮的嘴唇。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