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曈放下电话,转过身来,低低地重复一遍,“萦绕着的黑气?”
萦绕着……那就是一缕一缕的缠绕着杯身。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鬼屋里见到的阴雾,似乎也是黑色的,像线一样细而密。
她刚接受世界上有鬼,且差一点就吃了自己,没过几天,就又要接受另一只鬼对她下手的事实吗?
饶是许曈心理素质强,也一时半会不愿意面对这个事情,她问宁绥远,“是和鬼屋里一样的黑气吗?”
宁绥远回答:“不一样。”
许曈神情刚要柔和下来,就听见他说,“这次的黑气更强一点。”
虽然鬼屋里的黑气浓得很,连她一个普通人都能看见,但并没有太厉害,不像这次黑气本身就带着毒性。
许曈沉默许久,还是问,“与鬼有关吗?”
“十之八.九。”
他没看到宴会上有鬼,也没见哪个人身上有鬼气。但那只是宴会上,并不代表负责酒店后方工作的没有。
她其实没那么容易轻信别人的话,只是她亲眼看到他灭了个鬼,救了她一命,他的话多少还是有可信度的。
她的目光在男人身上流连许久,他不带任何情绪地和她对视一下,似乎无意阻止她的视线。
看起来是完全不屑于撒谎的人。
许曈无奈地按按额头,“是因为有黑气你才抢过那杯酒的吗?”
“不,是为了解约。”
杯上的黑气并不多,毒性也非常微弱,她就算喝下去也不会有多大事。
宁绥远脸上的薄红逐渐淡去,除了眼尾带了点妖异的红,没多少醉酒的样子,他的眼眸依旧清醒,淡淡地解释,“我并不想演那部剧,但我的经纪人签了拟定合同。”
许曈暂时不去想鬼怪的事,顺着他的话道,“是不喜欢剧本吗?”
因为百度百科和买热搜的原因,许曈认为他很想红,现在听说他想解约,也只以为他是对剧本不满意。
“剧本很好,我只是讨厌和别人肢体接触。”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剧本里男二的感情戏,肢体互动少到只有一个牵手。
至于吗?
许曈想起他夺酒时特意避过她碰过的地方,又想起鬼屋那只连灰都不剩的鬼,突然庆幸自己没有那么知恩图报。
不然真以为是下药把他办了……
她敛眉不再想这些,“只是拟定合同……你是担心剧组不会放人吧。”
马导演对他非常满意,肯定没那么容易放弃,何况是她推荐的人,转头剧里没他,剧组也没法跟她交代。
坐在床上的男人惜字如金地嗯了一声。
许曈便明白了他的意图,“我会和马导演说的。”
她再顺便把违约金出了吧,许曈漫无目的地想着,毕竟他救了自己一次,虽然他很可能没把那放在心上。
只是他这样子,又是易醉又是讨厌身体接触的,演不了戏应不了酬,怎么在娱乐圈混下去。
纯粹靠脸吗?
许曈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似乎也不是不可行。
她从单人沙发起身,“最后一个问题,我现在是不是应该立刻离开?”
这里很不安全。
“对。”宁绥远看了一眼外面黑沉沉的天色,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冷意,“如果走得掉的话。”
许曈蹙眉,“你什么意思?”
宁绥远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说,“我陪你一起下去。”
许曈凝神盯了他一会,确定他是真从醉酒的状态走出来了,这才同意。
两人一起走进宴会,他们都属于外表出众的那种,很容易引来众人的视线。
围在贺总身边的几个老总看到他们,都显得颇为惊讶。
有人小声嘀咕,“这么快就结束了?”
许曈:“……”
所以为什么他们也以为那是不可描述的药。
宁绥远不太懂他的意思,但看许曈表情怪异,本能觉得这不是句好话,投过去一个冷冰冰的视线。
众人安静下来。
许曈坦然地走向人群最中心,稍微组织了语言,说,“你们最好……”
她话还没说完。
没想到贺总立刻冲上来,面色惨败,“您要相信我,许总,我没在酒里下药,劝酒,劝酒也只是因为看不起你……是服务员,她后台倒的酒,是她要害你……”
大概是其他富豪给他科普许氏在G城的地位了吧,否则他这前后转变也未免也太快了,都给吓成什么样了。
许曈只看了他一眼,没兴趣也没时间听他颠三倒四推卸责任,为了节省时间,言简意赅地说,“酒里没药,劝酒的事,我现在也没空和你计较。”
酒里没药,她也没想把他怎么样,他逼自己喝一杯,她逼他喝一瓶,这事就算完了。
但既然这里有鬼,还是留着命以后喝吧。
她把目光转向其他人,说,“你们最好赶紧离开这里,顺便谁能告诉我,宴会主人在哪,我有重要的事找他。”
宴会上这么多人,她不可能挨个解释事情缘由让他们离开,更不可能拿个大喇叭喊“这里有鬼大家快跑”,只能找到宴会的主人,让他提前结束。
这场宴会本来会一直持续到凌晨。
大部分人都会宿在这家酒店里,这也是许曈没让开房,而是直接带宁绥远去了套房的原因,这里本来就预备得有她的房间。
也因为这个,许曈此时让他们离开,其他人只以为是时间太晚了,许总催他们上楼休息。
有人说,“现在还不算太晚,许总您先回去休息吧。”
许曈正欲开口,就见宁绥远给她使了个眼色。
她附耳过去,轻声问,“怎么了?”
宁绥远不喜欢和别人靠这么近,但勉强能接受,他尽量无视对方,声音听起来淡定得不带一丝波澜,“你们已经出不去了。”
他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其他人却像是完全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继续交谈着。
许曈呼吸一滞,凝神看他。
“你没有发现吗,墙上的钟表,所有人手腕上的腕表,指针已经很久没动过了。”
许曈看了眼自己的腕表,银白色的指针指着一个数字,许久没动。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被困在这里,施法者一时半会没法对你下手,就暂停了这里的时间。”
黑夜显然对鬼更有利。
许曈觉得她应该表现得害怕点,毕竟自己的处境很危险,但她只是事不关己般淡淡地评价,“听起来很厉害。”
但完全没用。
如果是想吃了她的话,随便找个时间直接上就行了,反正她一个人类也反抗不了,把她困在这,不让她出去,岂不是多此一举?
还是说并不想吞了她,只是不让她出去?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眯了眯眼转向宁绥远,“你刚才说,‘你们被困在这里’?”
宁绥远轻易听懂了她的意思,“对,这种小把戏对我没用。”
“那你可以破解吗?”许曈偏头问。
“我不会这个,”宁绥远轻描淡写地说,“但布阵的鬼消散,法阵自然会失去作用。”
他语气很淡,如同在说一件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
宁绥远侧过脸看她:“我会护着你。”
许曈从繁杂的思维里抽出那么一点时间,注视着他,漂亮的凤眼里有淡淡的疑惑。
“你必须活到解约。”
许曈:“……”
这是多不想演那个剧啊。
许曈是看过那部戏剧本的,知道剧本是一顶一的好,否则也不可能放心投资。
因此她实在理解不了宁绥远对那点细微感情戏的排斥。
以她商人的眼光看来,推掉这部戏实在不值。
而且她上哪找部比这好、还没有肢体接触的戏给他?
许曈有点头疼。她不愿意欠别人什么,对方救了她的命,还允诺救第二次,她怎么着也要给予报酬。
她问宁绥远,“你走的是演艺路线还是乐坛路线?”
或许她可以在其他方面下手。
宁绥远对外界向来不太关心。
突然到了异世界,自己从人鬼两界都畏惧的、高高在上的王,变成了籍籍无名的十八线艺人,换成别人早接受不了这个落差黑化了,他没什么反应。
是真的不关心,不在乎。
所以……“演艺是什么?乐坛是什么?”
许曈狐疑地看着他,“你真不知道?”
“不了解,不想去了解。”他语气矜冷。
这么不可思议的内容,也能说得很有说服力。
“那其他呢,你就没感兴趣的东西?”
许曈思索着,或许她可以把他感兴趣的东西送给他,当报酬。
“没有。”
这个世界暂时没有任何事物、任何人能让他感兴趣,除了……
他斩钉截铁地说完,又皱了一下眉,停顿片刻才说,“非要说的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