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苦说不出,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他不是不行,那一刻神奇的想法破天荒在脑子里炸开。
他是不是她摆脱愁苦的工具?再来一次,她会不会睡了他又跑?
没有后悔药,他的行为肯定伤害了她。
打开微信想说很多话,嗫喏了半晌,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她也同样:“我没事。”
一整天的不安稳,坐在办公桌前眼睛一直往桌上的照片瞟,很多次拿起手机都不晓得该跟她讲些什么。
他不能等了,抓起钥匙往车上走,urus开得快,进了车库推开车门,一口气上了九楼,但是按了半天门铃都没人回应。
电话拨过去,他急急问她在哪里?
钟原长呼一口气:“我去温暖的地方地方呆一阵,受了点风寒,想把身体养养好。”
“行阅川,你别担心。”
他担心,他不相信她的说辞,她躲着他。
对,她就是躲着他。
她没想过他拒绝,那种尴尬让她待不下去。
下意识地买了机票收拾东西,给彼此一点空间吧,她也要好好考虑一下跟行阅川之间的问题。
最后套上羽绒服准备出发,从口袋里掏出那盒安全套。
自嘲的哂笑,她把东西放进了床头柜,拿走了床头柜上的照片,往机场去。
一夜未眠,没舍得更换的床单被套仿佛还留着她的浅香,接吻时候的那种触觉依然这么真实。
他不该临阵退缩,他让她失望了。
就算她睡了他再跑又怎么样?以前,自己不是还自豪庆幸自己这张脸让她见色起意,庆幸自己在她眼里有价值。
哪怕暖床也可以!
况且,她跑了,他再追就是了。
这回她家在这里,张铭辰张铭书在这里,他不会再把她弄丢的。
都怪自己,犯什么贱!
心中的自苦没处说,是他让她失望了。
并没有,钟原只对这件尴尬事一晃而过,下了飞机联系海洋,对方得知她到了槟城,表示这两天就转道过来,要跟她回南城过春节。
她也带了期待,把行阅川丢在一边,先去拜访了好友。
跟铭书的照片前后脚发到群里,铭辰来不及问。
“我到鲤南了。暖和!”
“钟原,我算是明白了你为什么冬天爱往这些地方跑,真舒服。”
照片里铭书穿着斑斓的民族服饰,编了辫子坐在热闹的店门口。
她跟铭辰都没问铭书好不好,脸上的笑容表示了一切。
她自己呢,还没下过海,拍的视频,傍晚在沙滩散步,落日熔金,橙紫色的火烧云染了半边天,海水一下一下冲刷她的脚趾。
铭辰大呼她们两个抛下弟弟只顾着自己快活。
倒是跟铭书一前一后私下里问她怎么一个人跑到槟城去了,旁敲侧击是不是跟行阅川闹矛盾了。
钟原噗嗤笑,这两个人,都不敢在群里明着问。
索性在群里一并回了:“别担心,我只是想好好想清楚跟他之间的事情。况且,年底了,他很忙,让他专心做事吧,别为我操心。”
她笃定,旁人也不再多讲,只互相关照在外边的注意安全好好享受生活,在实验室的也别熬夜,别只顾着工作忽略了小师妹。
晚上在床上跟铭书聊天,还是问了她杨立言有没有再找她。
“我把他拉黑了,还有来当说客的几个人。”
“钟原你知道吗?他在家要死要活他妈妈居然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看看他,说求我。”
“好讽刺啊钟原。”
“可惜我好像就跟听别人的事一样,不想吵架不想多费口舌,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钟原认真听,心下唏嘘,到临了,居然是这般模样。
让铭书开心快乐一点,她自己,行阅川雷打不动的早中晚关怀,实时报备自己的行程,两个人没有再提之前那件事。
他拒绝也好,她落荒而逃也罢,隔开了距离,只余单纯的关心。
第二天起得很早,海洋搭乘最早一班飞机到了亚庇。
大半年没见,上来就是拥抱,钟原直呼要把她勒死了。
一起马不停蹄往仙本那去,路上才有空互相细细打量。
两个人都黑,海洋一如既往精壮,要到这里来,把头发剃成了板寸,精神得很。她自己,勤于锻炼,虽然没有以前的体力,也比前段时日要好些。
“跟我回南城?”
“嗯,陪你过春节。”海洋把矿泉水递给她,“Alice,我很想你。”
“那你不来找我?”
“我是打算从肯尼亚过去的,现在你来这里,很好。”
他问她这大半年如何,钟原讲不出什么,只说自己买了杜卡迪,偶尔骑骑车,大部分时候一个人。
想讲两句跟行阅川的事,话到嘴边又收回去。
等回去,如果他们碰见了再介绍互相认识。
又提到了陈岭,钟原告诉他陈岭很好,身体恢复得也好,民宿生意红火,等回去了再去探望。
大部分是海洋讲,这大半年大部分时间在非洲,跟着动物保护组织救助野生动物。
倒是勾起了她一丝回忆,前两年满世界跑,让自己没空细想那些痛苦只余收获也很多,朋友和理想。
赶过去跟团队汇合,寒暄片刻就干正事。
钟原好久没深潜,原以为自己会不习惯,深呼吸了两口,从船上翻下去,被熟悉的感觉包裹。
她是美人鱼。
欣赏海底世界的同时任务是捡拾海洋垃圾。
钟原把捕螃蟹的网、矿泉水瓶、手机保护袋往随身的网兜里放。透过潜水镜视线里出现一只地笼,有一半沉在泥里。
她跟海洋打了个手势,掏出□□把地笼划开些口子,里面的小鱼小虾争前恐后游了出来。
她让海洋喊大家一起过来拖,自己背身勘察的功夫,气瓶上的阀门被地笼缠住,一瞬间脱困不得,紧张之下气喘得越来越快。
她转身想拿□□割断渔网,不断地活动气消耗得越来越快。这一刻脑子里晃过的是行阅川的脸。
她还没有见到他,她还能见到他吗?
慌乱之中被人从侧边拉住,海洋朝她打了个手势让她不要怕,跟其他同伴用□□帮她脱了困。
海洋陪着她先上了船,钟原脱掉潜水瓶大口喘气,海洋不停轻拍她的后背,给她喝了些水,钟原安定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又朝他笑:“我没事,你下去帮忙吧。”
“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休息一下就好。”
她看着他翻身下去,水面慢慢归于平静。
他是她最好的潜伴,某种意义上的另一半,最好的朋友。
海风柔柔地吹,钟原坐在船边,两条腿伸出去晃荡。手搭凉棚,碧蓝的海水像一块翡翠,多美的景色,行阅川,她想他了。
“今天出海了,信号不好。”
“也有些忙,不能及时回复你的信息,不用担心。”
她没讲今天碰到的危险事,劫后余生唏嘘之余,又十分想他,想见到他。
行阅川呢,他看着她的信息,放下手机揉额角,他不想再等了,抓起钥匙往车库去。
驱车到了南城交大,径自往实验室走,学生认识他,友好地跟他打招呼,行阅川点点头,脚步没停:“张铭辰还在吗?”
“在,铭辰在里面。”
倒是没想过他回来,张铭辰愣了一瞬:“行总!你怎么来了?”
行阅川应声,把人招到角落:“钟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
“你不知道吗?她没告诉你?”
他脸有些热,快速摇摇头:“我要去找她。”
张铭辰掏出手机递过去:“她连照片都不发,我只知道她最近在仙本那,有时候几天才冒出来讲两句。”
行阅川仔细翻看,几乎都是张铭书的照片和视频,钟原最近的一条还是她在海边看日落的视频。
几个人几乎没有多话,她只提过要跟当地的环保组织出海,跟几个朋友一起。
行阅川把手机递还给张铭辰:“谢谢你,我先走了。”
他抬脚走又被铭辰叫住:“行总,钟原她。”
话还没讲人就先笑:“我一直都知道她有个前任,但是不晓得是你。”
“她放不下,这两年因为家里的事一个人在外,很辛苦。”
“铭书想给她介绍男朋友她都拒绝了,应该是因为你吧。”
“她很有主见,但是我相信这回不是丢下你。”
“行总,你等等她。”
他望着铭辰,眉眼柔和了两分:“不等了,我去找她。”
回家收拾东西,简单带了两件衣服,拎着旅行袋出门,转身看见钟原家门口那盆腊梅,是他买的,枝丫遒劲,挂着几朵花。
那会儿钟原投桃报李,也给他送了一盆墨兰,贺他“搬新家”。
行阅川抬手按密码,“滴”一声门打开了。
家里静悄悄,干干净净,靠枕整齐地放在沙发上,没有生活气息,这里好多天没人住了。
他往她的卧室走,开了灯,床头柜上他的照片已经不在了。
行阅川心中一紧,三两步走过去。
她收起来了?不想看到他?
随手拉开了床头柜,里面没有他的照片,只有一盒未拆封的安全套。
他轻轻拿起,下面还有一张小票,小票上的日期,是他给她做饭,后来兵荒马乱开始的那天。
酸涩涌上来,她是要跟他在一起的呀。
是他胆怯了,是他伤害了她,他错了,现在他要去追她了。
行阅川把安全套放进衣服口袋,最后看了一眼她的卧室,转身出门往机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