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喧闹,钟原倚在沙发角落,张铭书跟杨立言搂在一起咬耳朵。
钟原撇撇嘴,没眼看。
说好陪她喝酒,张铭书非要把杨立言带上,并表示她跟杨立言从来都在天平的两端,维持住自己亲情友情爱情的世界。
钟原伸出脚踢了她一下:“你没看出来我今天心情不好吗?”
人从杨立言怀里出来,铭书抬手撩了撩波浪长发,轻柔的香风熏得她往后靠了靠。又挨过来挽上她的胳膊:“哟,肯说了?喊你出来先是拒绝,然后又给我摆脸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杨立言从你手上抢了我。”
不着调!
钟原哼了哼:“我今天看见行阅川了。”
“什么!”铭书一惊,捉住她胳膊的手不自觉用了力,“他不是跳楼了嘛?那现在有没有缺胳膊少腿?有没有残疾?”
钟原摇头:“没有,活生生的人,还能爬上爬下。”
“什么意思?”
她稍稍斟酌,长话短说:“我预约了清洗空调服务,今天来作业的就是他。”
“我的天,这么巧!”张铭书捂住嘴瞪眼,眼珠子里溢着八卦的精光,“他现在就以这个谋生?”
她没出声。
张铭书又挨着她更近些:“怪不得我撮合你跟铭辰,你一直兴致缺缺,老实交代,是不是放不下他?”
她苦笑,没接茬,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她跟行阅川,开始于一场即兴的沉迷美色。
三年前,她大学毕业回了南城,跟最好的朋友张铭书断断续续分开了四年,读书的时候,她在北,铭书在南,没离开家乡。
回来那天,约好去环球大厦找铭书,那里有家瑜伽馆,铭书办了卡,常在那里健身。
钟原第一次去,先被A座B座弄迷糊,等进了B座乘电梯上了7楼,盯着墙上的牌子看了半晌也没找到739室。
她迷糊了,走错地了?
工作日的下午走廊上很安静,她想找个公司敲门问一下,便出了电梯厅左拐往前走。
迎头跟一个男人擦肩,他个子很高,板正挺括的西装,清爽又精神。
就是行阅川。
“你好。”她先开了口,男人也察觉到了她的疑惑踟蹰。
行阅川停住脚步转了身:“小姐,你是来隔壁的富安金融面试的?”
钟原微愣,他误会了。
她正视他,剑眉星目,鼻子英挺,短黑的碎发干净干练。
他长得很好看。
钟原展了笑,刚想开口,行阅川又说:“他们公司3点才上班,你可以先来我们公司休息一下,不用干等。”
她遇上了好人,也没解释,帅哥邀请哪有拒绝的道理,那也太不解风情了。
随后高度服从本心,笑露了齿:“好的,谢谢你。”
行阅川走在她前面,跟电梯厅七八米的距离有家公司,透过玻璃门钟原看见前台的字:晋元科技。
六百平左右的空间,她瞄了几眼,分成大小几个办公室,还有会议室,样品室,地上铺着水泥灰的地毯,干净整洁。
办公室的员工好奇抬头看她,钟原没出声,跟着行阅川进了会议室。
“你在这休息一会儿。”行阅川拿了纸杯倒了杯温水给她,人却没走,顺势在她对面坐下,两个人隔着桌子,行阅川听她说完谢谢,又开了口,“你是刚大学毕业吗?”
“嗯?”钟原疑惑,怎么还查起了户口?
行阅川忙摆了摆手解释:“隔壁那家富安金融常年招人,好多年轻毕业生被骗过来面试,落进他们布置好的陷进里,入金开户,最后钱都进了他们口袋。”
“啊?没人报警吗?”
行阅川摇摇头:“不清楚,可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总之,这家还继续存在着。”
他真是个好人,他这样热心,她肯定不是他第一个解救的路人。
钟原心中燃起对他正面的肯定,长得好,心肠好,刚刚跟着他进来,前台喊他“邢总”,哟,这么年轻还事业有成,buff叠满了。
她心念一转,故意蹙了蹙眉,放下杯子,一双眼诚恳地看着行阅川:“你们公司还招人吗?”
对面行阅川明显被她问愣了神。
他还没反应过来,钟原又继续:“我S大市场营销专业毕业,绩点4.5,雅思成绩7.5。我单身,无不良嗜好,可以加班。”
行阅川被她热情的眼神看得尴尬,轻咳了两声:“不用不用,我们双休,平常也很少加班。”
“那太好了!邢总,有面试题目吗?我们试试。”
她说试试,行阅川反应过来,摆正了神色:“我们有在招人,计划再招两名海外市场业务员,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部门经理给你做个面试。”
钟原连连点头:“好,可以。”
“稍等。”行阅川起身开门出去,没一会儿一个短头发精神干练的女性跟着一起走了进来,行阅川介绍,“这是我们游经理,专门负责海外市场。”
钟原又礼貌起身,互相打了招呼,长话短说直接进入了面试环节。
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她是应届毕业生,人家也不指望她能有经验,游经理只在学信网上查看了她的资料,问了她一些基础的问题,以及能不能接受偶尔的海外出差。
她都无所谓,只要能顺利留在晋元。
可惜手机老是震动,钟原说“抱歉”,拿起来一瞧,铭书给她打电话,她悄悄关了机,抬头对着行阅川笑了笑:“是那个富安金融。”
行阅川说无碍,游经理先出了办公室,行阅川微微倾了倾身子,跟她握手:“今天周五,你可以下周一过来报道。”
她心里一喜,嘴上却说:“能今天就办好入职手续吗?我晚上回家,想让我爷爷奶奶高兴高兴。”
他没料到她这么心急,却也笑着点头:“可以。”
他又开了会议室门,领着她往外走,招呼人给她办手续。
钟原填好资料,找游经理签了字,最后踱步到行阅川的办公室轻轻敲了门。
“请进。”
里面整洁敞亮,没有多余的装饰。钟原扫了两眼,把文件放在行阅川的桌上:“邢总,麻烦你帮我签个字。”
“好。”他直起身,拿起桌上的笔,行云流水写下三个字:行阅川。
“你姓这个‘行’啊!”她脱口而出,她以为是“邢”,邢捕头的邢。
行阅川。
“你的名字真好听。”
“行万里路,阅尽山河,一马平川!”
“谢谢夸赞。”他似没料到她这般说,脸上浮着真心的感谢,抬手把纸递给了她。
钟原伸手接过,微微点了点头:“今天谢谢你,我先走了,下周见。”
她回忆往事,跟行阅川的相识,再到这次的重逢,两个人之间着实有种冥冥之中的天注定。
张铭书又捣了捣她胳膊,把她思绪拽回头:“铭辰刚从实验室出来,一会儿来接你。”
“不用,别麻烦他。”钟原忙拒绝,“还早,我打车回去。”
铭书还在嘀咕,钟原心中无奈,乱点鸳鸯谱。
最后她正色:“我现在就走了,一会儿杨立言朋友该到了,你们玩吧。”
她拎起包往门口走,不相熟的人不耐烦建立关系,何况心中存着事,不想应付任何人。
出租车在路上飞驰,窗外霓虹掠过,间或的喇叭声送进她耳朵里。
钟原倚靠在后排,收回无意识的目光,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了那个家电清洗的APP。
白天的订单,写的师傅叫朱光武,后面跟着一串陌生号码,可是来的人是行阅川,他们是什么关系?是同事?他只是来顶个班?
一开始她没打算认他,是心底里下意识慌乱之下做的决定。后来,她又要求额外清洗洗衣机,是本能地转了念头,要再看看他的反应。
如她所愿,行阅川到底还是跟她相认了。
这两年,他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师傅,停在这里就行了。”车子停在悦音台门口,钟原下了车往小区门口踱步,她刚回来几天,跟门口保安只见过几次,还不算熟。
她又在包里翻找门禁卡,保安看见了她,走了两步到她跟前帮她开了门:“你好钟小姐,您可以问一下管家,请她把门禁识别小程序发给你,你注册一下,以后就可以刷脸进小区了。”
她点头说谢谢,进了小区左拐上了小径。
夏日的夜晚,微微晚风,昏暗里还有一闪一闪的萤火虫。
钟原靠着路边漫步,喝了些酒有些犯晕,她驻了脚步,抬头没瞧见月亮,只余楼缝里泄出的光,洒在杜鹃花叶子上,朦胧的墨绿。
手上捏着的手机叮了一声。
居然是短信。
这个年代,短信都是垃圾广告吧。
钟原抬起手解了锁,屏幕灯亮起来,刺得她眼睛发胀,她缓了缓神,适应了光亮。
手机上一个陌生的号码:“今天清洗洗衣机的100元你还没给。”
她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是行阅川!
他什么意思?
他跟她之间就只剩这100块钱的关系了?
这么晚,十点多发来一条信息,就为了跟她要钱?
钟原恨恨把包甩到肩后,咔锁了屏,等着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