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珍珍心中一惊,脱口道:“有这么明显吗?”
刘畅狡黠地盯着她的脸,像是要看穿她心思似的。蔡珍珍心虚得不敢与她对视,只顾低头看路。
“嗨,我直到刚才都以为你跟秦峰板上钉钉了呢!”刘畅笑道,“没想到是他单相思啊?好惨!珍珍,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啦?”
蔡珍珍头皮一麻,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到刘畅说道:“嘿嘿,是徐立之吧?”
她隐隐松了口气,但还是感到窘迫,近乎求饶地说:“你别瞎猜了……”
“这有什么呀!”刘畅忽然挽住她手臂,亲昵笑道,“你不要这么保守好不好,大家都是成年人,谁还不能有一个两个心动男嘉宾啦?”她咯咯笑了两声,接着得意地说道,“看来我的直觉还是很准的嘛……你看徐立之的眼神,就是不一样!”
这话让蔡珍珍不由得困惑起来。她以为自己已经从对徐立之的单相思当中走出来了,可正所谓旁观者清,难道刘畅看到的才是事实,而她自以为的“走出来”只不是自我安慰和自我麻痹?
刘畅用肩膀撞了撞她的肩膀,笑道:“瞧你这幅老实巴交的样子,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这么下去可不行,你比我还大一岁呢,再不谈就得剩下了。要不这样吧,我呢,从今天起就当你的恋爱教练,手把手教你搞定徐立之。你呢,帮我牵个线搭个桥,搞定你们那个小齐总。咱俩互帮互助,怎么样?”
“啊?”蔡珍珍惊得嘴都没合拢。刘畅看她这副傻乎乎的样子,重重叹了口气。
“储栋梁那边……你打算跟他分手吗?”
刘畅对齐林山有意思,这点是个人都看出来了,只不过蔡珍珍没有想到,刘畅并不是一时被齐林山出众的外形迷了眼,而是当真见异思迁,打算踹掉储栋梁,另觅新欢。这让她觉得刘畅未免太过薄情了。
“嗨,我早就跟他提过分手了。”刘畅轻飘飘地说,“只不过他不同意,哭着求我别离开他,我这人吧还是心太软,就拖着没分……可我总不能因为可怜他就陪他耗一辈子吧?既然现在已经出现了更适合的人,我当然也得为自己考虑呀!”
她凉薄的话语和说话时轻蔑又不乏得意的语气,令蔡珍珍感到寒心。她慢慢把自己与刘畅挽着的那只手臂抽开,为了掩饰,又将另一只手上拎的包转移到这只手上。
刘畅似乎看出她的腹诽,笑了笑,道:“我这人吧,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把自己看得多清高、多重要。我就是一俗人,干的就是俗事。谁爱装莲花谁装去,我反正不奉陪。再说了,这世上谁离了谁还不能活了?谁要是真以为自己是别人救命稻草,那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蔡珍珍没吭声,这时电梯来了,两人前后脚走进去。
回到家,蔡珍珍刚把手里东西放下,刘畅就换上一副笑脸,殷勤拉她在沙发上坐下,道:“珍珍,那个小齐总,他有女朋友吗?”
蔡珍珍想了想,道:“你就别打他主意了。他这个人脾气很臭的,不好相处,而且前女友很多个,花心得很。”
刘畅噗嗤一笑:“你说的这两点我完全不意外。不管男女,一个人长得好看,当然很多人追着捧着,脾气能好才怪呢!更何况小齐总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围上去的女人肯定少不了!你放心,我既然决定钓他,肯定做好了思想准备,你就别替我操心啦!专心当好我的月老,事情要是成了,我一定好好感谢你!”
蔡珍珍觉得既无奈又好笑,同时又很不理解:齐林山摆明了没把刘畅放眼里,甚至当着那么多人面对她摆脸色,她自己难道感觉不出来吗?
“我觉得,他好像对你不太感冒……”她尽量委婉地说道,“你确定要……’钓’他吗?”
刘畅不以为然地笑笑:“这你就不懂了。男人这种动物啊,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就是要广泛播种,越多越好,这样才有利于人类繁衍啊!所以,对绝大多数男人来说,永远是喜新厌旧,永远是女人越多越好!你看看有多少男人,家里老婆长得跟天仙一般,不还是在外面乱搞?所以我告诉你,女追男隔层纱,女的只要别长得丑,对男的来说肯定多一个不嫌多。再说了,就算被他拒绝又怎么样,我还能少块肉啊?”
她这番谬论,听得蔡珍珍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不禁连连摇头:“刘畅,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实在没法理解你。你要想追齐林山的话,也别找我了。我不是拉群了吗,你直接跟他联系就好了。”
刘畅撇撇嘴,露出不耐烦的样子,道:“我也没让你出多大力气呀,不过就是透点信息给我,回头组局叫上我。大家朋友一场,你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蔡珍珍皱起眉头,道:“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平时你要是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能帮的肯定帮。可是给人做媒这种事,我真的不擅长,也不是很感兴趣,请你不要再为难我了。”说完,她起身道,“你现在要洗澡么?你要是不洗,我先洗可以吗?”
刘畅黑着脸,没好气地说:“你洗吧。”
蔡珍珍洗完澡回到房间时,发现有三个来自齐林山的未接电话,当即给他拨了回去。
“我刚才在洗澡。”她小声说,“你到了吗?”
电话那头,齐林山笑着说:“有进步,还知道洗干净了等我。我现在就在小区门口,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要□□了。”
蔡珍珍失笑,道:“我姨妈来了。”
听筒里顿时没了声响,她不禁有些失落,悻悻然道:“要不然今天先不见了吧。”
“不行。”齐林山的声音重新响起,“谁说姨妈来了就不能谈恋爱?你赶紧出来,记得把明天上班要用的东西都带上。”
听到他这么说,蔡珍珍莫名有些高兴,翘着嘴嘟囔道:“我可没说要在你那儿过夜……”
“不带也行,明天早上再回来取。”齐林山催促道,“快点吧我的姑奶奶!天都要黑了,今天的约会还没开始呢!”
挂掉电话,蔡珍珍收拾了东西,轻手轻脚走出房间,没想到被沙发上的刘畅逮了个正着。
刘畅盯着她手里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问:“你要出去吗?”
她心虚地点点头:“我去朋友家,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刘畅狐疑地打量她,片刻后起身,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不好意思啊珍珍,刚才我说话没过脑子,是不是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实在抱歉啊。”
蔡珍珍心头一热,道:“也还好。朋友之间,难免在一些事情上观念不一致,我不会往心里去,你也别太在意了。”
刘畅宽慰地笑笑,道:“珍珍,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善良、大气、磊落的人,这方面我确实不如你。不过,我也希望你不要因此看不起我……”
她眼神忽而黯淡下去,沉声说道:“我从小就是一个缺爱的孩子,家里人重男轻女,好的东西从来轮不到我。上中学的时候,我胖到160多斤,同学们都嘲笑我,就连去操场跑个步都会有人怪里怪气地说:胖妞加油!我学习也不像你那么好,差点连大学都没考上,毕业后更没找到过什么像样的工作……我想,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的成长经历,我会比很多人都更渴望得到很多的爱,也更希望证明自己有魅力,配得上更好的。我也知道,我的感情观在你看来,可能不是那么的健康,说到底还是因为我骨子里不自信,甚至是有些自卑的……当我看到齐林山出现在我眼前,我对他一见钟情了,他简直就像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一样,使我瞬间产生一种预感:他将会把我从平庸的人生中解救出来……我也知道,我不够优秀,也许配不上他。可是,就算是丑小鸭也是可以做梦的呀,我难道连为自己争取一把的权利都没有吗?”
蔡珍珍心中五味杂陈,想要安慰她、鼓励她,又想劝导她不要过分执着于通过获得别人的爱来证明自己。然而千头万绪,她不知从哪说起。更何况,她口中无比憧憬的那个“男主角”,此刻就在小区门外,等着与她的室友来一场亲密约会……这一点不免令她觉得世界荒诞,同时又对刘畅感到歉疚。
“不好意思啊……”刘畅打破沉默,带着歉意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跟你说这些,可能会给你带来压力吧……”她露出一抹悲怆笑容,“可能我还是朋友太少了,心里积压了很多的话,却不知道可以向谁说……谢谢你听我说这么多。你赶紧走吧,等你时间充裕的时候我们再好好聊。”
蔡珍珍感到一阵心疼,握住她的手:“没关系的,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说,不要自己一个人默默消化。作为朋友,我认为你可以更自信一些,多看看自己身上的优点。其实你有很多的优点,并不需要通过赢得异性的爱慕来证明自己。当然,你想让我帮你做的事,我也会好好考虑。但我同时也希望,你也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储栋梁是个不错的人,对你也很好,也许在你看来他太过平凡,但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真心。很多看上去闪闪发光的人和事物,等你真正靠近了,可能就会发现他们跟你想的不一样,再闪耀的光芒也温暖不了你……反而是生活中那些触手可及的人和事,能够源源不断地给你带来温暖,带来力量,支持你前行,也会让你变成更强大的自己。”
“嗯,我知道了。”刘畅笑道,“真心感谢你这么为我着想,我会好好考虑的。时间不早了,你赶紧走吧!”
蔡珍珍心事重重走出小区,春风劲吹,把风衣下摆吹得猎猎作响。
刚才和刘畅那一番对谈,是两人相识两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触及内心的谈话。她没有想到,刘畅竟然会将内心深处脆弱的部分向她袒露,这对谁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然而她却匆匆忙忙结束了这场难得的沟通,多少有些自私,不够仗义。或许刚才她应该留下来,再与刘畅多谈一会儿,帮助她打开心结。
右手忽然被人拽住,她顿时脚步一滞,惊愕转头,看到一张笑脸。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齐林山穿着酷酷的黑色卫衣和深蓝色工装裤,戴着牛仔蓝色棒球帽,笑道,“我要是不拉住你,只怕你要走到河北去了。”
蔡珍珍想了想,道:“我碰到一件棘手的事,刚才就在想这件事。”
齐林山在她额头亲了亲:“什么事?说出来让我也烦恼一下。”
蔡珍珍四下看了看:“上车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