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树下的小夫郎 第78章 第 78 章

两人到绣坊的时候，张巧儿几乎是跑出来见他的，两个人也许久未见了，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的。

张巧儿脸上还有些红晕，整个人都透出一股甜蜜的样子，看她这样，柳小雪想应该是有情况了。

果然张巧儿同他说起这两个月的事，其中提到一个人，说是东街成衣铺子的掌柜告老，他的儿子顶了他的差事成了新的掌柜，绣坊跟成衣铺子又有些货物相连的，她去过几回对接货物，也不知怎的，他后来也总跑到绣坊来，没啥事也在这呆着，因为两家有生意往来，绣坊掌柜倒也不赶他，一来二去的，两人竟然看对眼了。

张巧儿一开始是想拒绝的，毕竟她现在的情况也只能勉强温饱自己罢了，更何况她的名声实在不算好，就算镇上的人不知道她曾经跳过河被人看了身子，后来又被买卖过，她自己心里也是知道的，又怎么敢奢求其他。

可是他总是隔三差五的来，来的太频繁，叫绣坊里的其他绣娘也觉出了不对劲，还时不时的会给她带个小玩意儿，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也很明显了。绣娘们纷纷给她出谋划策，她来绣坊大半年了，与坊中的姐妹都相处的极好，大多数人都是知道她的遭遇的，也劝着她接受，毕竟总不能一直不嫁人吧，何况那小伙子为人方正，对她也好，不是那唐突浪荡这人，随了他当爹的老掌柜在镇上有房子，不说大富大贵，日子也还过得去，多好的亲事，为什么不答应。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她的过往告知于他，若是他不愿意，那此事便算罢了，自己也不会因此而怨恨于他，有缘无份罢了。

在他前几日又来绣坊中的时候，张巧儿就同他说了自己的事，可他沉默了几秒，只说这又不是她的过错，无需对他难言，他心不改，随时可以提亲，还是希望得到张巧儿的答复。

柳小雪听她说起那个人时洋溢着幸福的笑，就知道他对她是真的好，她对他应当也是欢喜的，看着她觅得良人，自己也替她高兴呢。

柳小雪拉着她的手由衷的说：“看着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往后日子定会越来越好的，等你们成婚的时候我给你添妆，他对你好便也无妨，若是欺你负你，你定要告诉我，我叫二山收拾他。”

被提到名的陆青山终于应了一声，然后又恢复了目不斜视的样子，默默充当起了背景板。

张巧儿被他逗得一笑，眼眶有些湿润的样子，她以为她的心早已经随着那年在河边一跃而下的自己死了，可她现在却重获新生了，即使以前在张家，她也从没想过往后会寻得一个对她如此好的人，可能会嫁给附近村子一个寻常的汉子生儿育女，但她知道按照张家人的秉性，大抵还是会买了她的，她有且仅有一次机会逃出那里，幸运的是她成功了，也多亏了柳小雪。

她的眼泪还是没忍住的落了下来，是喜极而泣，“我已经一直在往前走了，也已经对你说过许多次多谢，这次便不说了，但我会记着的，我也不敢忘怀，只希望你往后要一直平安顺遂，逢凶化吉。”

“定会的，我们都会的，不过到时你们成婚，我可能是来不了了。”柳小雪拉过她的手抚上了肚子，神情更添了几丝柔软，“往后肚子大起来，怕是行动不便，但我说过会给你添妆，东西到时会捎人带来，你定然要收下。”

“你，你这是！”张巧儿有些震惊，也替他高兴，“这是好事啊！我知你心意，来与不来的，倒也无妨了，真好。”

她又拉着柳小雪左看看右看看，问了好些问题，连连说好，还说等孩子出生了，她要当干娘。

知道柳小雪现下许多解暑的东西都吃不了，天气也越来越热，想要到成衣铺中去挑几款轻薄的料子，张巧儿连忙给他包揽了，让他不用去买了，要什么料子，自己这边拿更是方便。而且若是说起料子，怕是他们都没有她熟，买回去了还得自己做，那多麻烦，给柳小雪量了尺寸，说自己给他做几身，回头让人给他捎过去，倒也不麻烦。

她也不肯要柳小雪的银子，只说便当是她这个干娘提前给他腹中的孩子见礼了，生下来可不能不认账，柳小雪只好依她，然后两人才依依告别。

时候不早，柳小雪和陆青山寻了一个附近的酒楼准备吃些东西，其实外头的小摊倒也不是不能吃，只是大多开在闹市当中，天气又热的很，要是在外头呆久了，怕柳小雪会中暑。

好在酒楼的东西也没有比外头的贵多少，还有个遮阳的地方，点菜的时候，陆青山多给了两个铜板，问了一下酒楼的小厮流民大多聚集在什么地方，就算他们白日里到处游荡，也不可能总是睡在大街上，肯定有一个休息的地方。

陆青山想，就算大街上这么多他也看不到合眼缘的，不如去他们聚集的地方看一下，那里人多，总会有一两个能看对眼的。

得到了消息后，两人随便吃了一些，就往流民聚集的地方去了，陆青山倒是不担心现在的流民会对他们做什么，毕竟现在手里还有朝廷的赈灾粮，就算一时找不到活计也是能活下去的，能活下去的自然不会学那些亡命之徒 ，最主要的是如何活下去，他是去给他们提供机会的，自然不担心有什么事。

两人往镇东去，那里还有官府搭的临时居住的棚子，有人牙行的人在那里挑选符合他们需求的人，人牙行大部分都是要卖身为奴的，而且现在他们人这么多，价格自然高不到哪里去，如此还是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还有一个可以贴征稿的公告栏，镇上哪户人家需要丫鬟仆从的可以写上条件贴上去，有对得上的自可去人家里详看，没有纸笔的也可以代写，旁边坐着好几位穿着长衫的读书人，五文钱就能代写一份，如此倒是方便。

柳小雪和陆青山一看就不像是来买人的，所以大多数人也没当回事，直到陆青山掌了5文给其中一个读书人，才有些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当陆青山贴上去的时候，不少人一拥而上，看到内容后却又大失所望，村里，养牲畜，铲屎，就算包吃住，大部分人还是不愿意的，到底是鱼米之乡没有吃过苦的人，大部分都是看过就走，陆青山也没多失望，他早预感到了，借了一个板凳给柳小雪坐着，自己也在旁边待了一会儿。

没多久还是陆陆续续有几个人过来询问了，例如工钱是月结还是日结，准备招几个人，活计累不累，陆青山挑来挑去还是挑到了两个合心意的。

一个是没了汉子的年轻妇人，也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家，汉子饿死在路上了，也没有孩子，如今都是自顾不暇，夫家的人不愿意养着她，因为她汉子死了又没有孩子，省下她的口粮，还够他们再支撑一些日子的，她只好典卖为奴，虽然之前也没有养过牲畜什么的，但胜在人勤快，回头教教她，倒也不怎么费事。

还有一个是四十多岁的妇人，以前也是管庄子的婆子，她之前侍奉的那一家人，尤爱野物，所以庄子上也养了不少，她是会打理的，陆青山几乎是立即就定下了她，不过她不典卖，每个月是要按结利钱的，所以只能立字据，陆青山很爽快的答应了，因为他们家其实也没想买两个奴仆回去，都是庄稼人若不是没法子了，又怎么会典卖自身呢。

至于那个妇人就没办法了，她夫家的人虎视眈眈，就站在旁边，一定要把她给卖了，卖了她的银子，再凑上他们现在的一些口粮，说不定还足以支撑到他们到下一个地方，这又偏僻又落后的实在与他们预想的不大一样。

几乎没怎么讨价还价很快就定下了，二两银子加一份绝契书，因为陆青山买的是活契，定的是她给他们家干三年就自由了，怕他们往后再遇上了，她还会被他们卖第二回，有这份绝契书在，他们往后再遇见也没有任何关系了。这世道，姑娘和哥儿多的是没法子，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放弃他们，更可恶的是，他们总得不了自由，总有一些人还掌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谁家里没有几个姑娘和哥儿，陆青山总会有些恻隐的。

卖身契和字据陆青山给了柳小雪，绝契书给了那个妇人，她木纳地接下了，浑浊的眼睛透出一丝光，刚死了汉子就被夫家的人卖了，而且她还没有反抗的余地，世道如此，叫她连哭都不能畅快的哭，攥着手里这张纸，仿佛才有了活下去的力气。

一行四人回到了平宁村，她们俩看到陆家那齐齐的五间青砖瓦房的时候都愣住了，路上经过好几个村子，看见的都是茅草屋，所以她们对住的地方也已经有了预估了，没想到陆家看起来还挺气派的，至少在村子里是这样的，不过仔细一想也是，若是普通人家怎么会招长工，还买得起马。

家里刚好还有一间空屋子，之前只有李有才住过一段时日，然后一直都有打理着，看起来跟新房无异，又宽敞又干净，刚好就给她们两个住了，陆阿娘带着陆青欢给她们收拾屋子，一看都傻了她们不是来做下人的吗，怎么还能有这待遇，好在陆阿娘也不在意她们的反应，她们远道而来又一路逃亡，不适应都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