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树下的小夫郎 第60章 第 60 章

李有才父母去世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半大的少年了，又读过些书，靠着抄写文章，写话本的差事，也能勉强糊口了。更别说现下又考中，秀才在书院当了先生，日子也总算是好过一些了。

李有才的日子好过了，却突然冒出来了一个远房的表舅，这日子好过了身边都是亲戚这话倒也不假，据他自己说，他与这位“表舅”也只在幼年时见过几回罢了，他是个四处走货的行商，近几年生意做的愈发大了，靠着这些也攒了不少银钱，置了一处大宅子，当了一个小富商。

与他们家往来也是甚少，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是远亲，李父李母去世后就彻底没有了往来，他这段日子又到附近走商，想起李有才便找人打听了他的消息。他本意是想让人给李有才送些银钱，他记得李有才家中贫瘠，他也多少算个长辈，既然刚好来了，接济一番也不是什么难事，知道李有才考中了秀才，又改了主意，因为自古以来都是：官农为本，商为末。

朝廷重农抑商，他纵使家财万贯，也终被人嘲满身铜臭，他一直想从自己家里走出去一个读书人，但他虽然有好几个儿子，却没有一个能学有所成的，读了这么多年，连个童生都没捞上。

他渐渐的也对他们失去耐心，自己的儿子扶不起来，那么多旁支，好像也没有格外有出息的，只是意外打听了李有才的消息，不曾想他竟然考上了秀才。

李有才生活清贫，想来生计都困难，却能靠自己努力考上秀才，于是他想若是把他带回去培养，请一些有名的学士来教导他，说不定往后还能考中举人，一方面觉得若是他帮了李有才，日后他有所成，定不会忘记他的恩情，另一方面不说别的，别人也能高看一眼，若是他家出了一个举人，谁还敢笑他是个满身铜臭的商贾。

就算考不上也没什么的，李有才能感恩他的好，他也能使些银子把他安在府衙上做个师爷，横竖对他都是有利的。

李有才来道别的时候陆青山与他聊了许久，李有才想继续读书，镇子上的先生学识终归是不够的，去更远的地方看看也好，知道自己有什么不足和局限，往后才会更有进步的空间，就算没有大的作为，也比一辈子碌碌无为的好。

同之前赶考时一样，他们在村口送他，不过这次他坐的不是村口的牛车，而是他表舅准备的马车，路途遥远，但总归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陆青山沉默的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想起最后同他说的话，希望他能始终做到吧。

他既引他为知己，自然知晓他心中有更为广阔的天地，只是若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座小城里，他的抱负终究无处可用，只希望若他真有一展宏图的时候，能始终记得自己最初心中所想。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回去路上柳小雪问：“他要去的地方远吗？”

陆青山默了半晌才说：“很远，驾马车的话要半个月。”

柳小雪没概念，不太清楚具体是多远，看他疑惑，陆青山想了想，又说：“大概从这里到县城的府衙，十个来回吧。”

是县里，不是到镇上，柳小雪这次知道了，他二哥到县里去过，来回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还是不停歇的情况下，十个来回……那确实是远的很，柳小雪咋舌。

柳小雪：“想要读个书怎么这么费劲？还要特意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去。”

陆青山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讲这其中的关系，平宁村很小，就连对柳小雪而言很远的县城也只不过是个偏僻小城，连绵不绝的山峰，给予他们滋养的同时也使得他们对外面的消息都很堵塞。

他不知道万千辛辛学子在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的时候也要笔不停耕，因为读书是他们很多人唯一一次能走出这座城的机会；一本在各地都有所传晓的书，在这却要等上好几个月才能看到，因为消息闭塞，纵然有人来回也要过好几个月。

陆青山没有说话，他跟这座大山里的很多人都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没有那么大的宏图抱负，没想着要去很远的地方，何况现在还有了夫郎，只想过安稳平和的日子。

——

李有才的离别并没有对他们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他们的日子依旧平静，已经到了春日里，家家户户都忙着春耕播种，一切欣欣向荣，万物复苏。

因为去年柳小雪腌的豆角和泡椒味道都很好，陆家人一致决定今年多种些豇豆和辣椒，反正他们家里田少，也不是种粮食的，都是些散田，不像普通农户那样靠每年的收成挣钱，那自然是想种什么就种些什么。

陆青山便不再进山和赵天白忙着家里田地翻新，这都是些力气活，陆家又新添了丁，陆青云坐月子也得留人照看，他们身强力壮的，自然要扛起最重的差事。

花了七八日才将家里的田都全部翻新好，等播好种子，陆青云也刚好要出月子了，按陆阿娘的意思是要好好操办，赵天白家里也没有其他人了，她这个做外祖母的自然要更加上心，一咬牙给打了个银项圈。

柳家那边和她娘家那边也都请了人，摆上几桌席面，虽然没有像柳家上次那样的大手笔，但也算是很体面了，来的都是亲戚，自是没有那么见外的。

也是这会时候刚好，春耕的种子都播下去了，也还没到收麦子的时候，天气不冷也不热，恰恰好是能忙里偷闲的悠闲时光，虽然是亲戚住的也不远，但一年到头也少有走动的时候，自然是要聚一聚的，所以这次要来的人也格外的多些。

陆青云知道的时候说，“这不是借着给我的哥儿摆满月酒的名头让那些汉子吃酒么？他们倒是会找借口的。”

柳小雪笑笑没说话，毕竟一年下来也少有几件能大家一起聚一聚的名头，他们跟土地打交道的人，上有老下有小，全靠那几亩地过活，哪能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整日吃酒呢，更没这个闲钱，邻里之间出门也只是点个头问个好，长此以往，人情都淡了，难得有机会自然要聚一聚的。

陆青云洗了个松快的澡，和柳小雪在院子里晒太阳，之前买的那个摇摇椅总归是能用上了，他被拘在房里一个月，不让吹风不让洗澡，这会儿出来整个人都惬意了。

他见柳小雪不以为意的样子，换了个方向跟他吐槽赵天白喝醉之后有多烦人。

“……他非要让我把他的被褥放地上，他说他要睡地上，数九寒天的，怎么劝都不好使，一身的酒骚味，还摆出一副贞洁烈夫的样子，我对他也下不去手啊！他说镇上主人可能会留宿，那我想着这么晚都没回来了，肯定也是在镇上歇下了，谁知道他吃了酒自己又摸回来了，黑灯瞎火的，猛地一下被人抱住，还是一个酒鬼，我能不害怕吗！就踹了他一脚，撒泼半晚上，弄得我也没睡。”

陆青云有些唏嘘，现在想起来他还头痛，打那之后，赵天白就被他强制了不许吃醉回来，照顾一个醉鬼就够麻烦的，还是一个会撒泼的。

柳小雪也忍不住的笑了：“哈哈哈哈，倒还挺像是大白哥能干出来的事儿……”

“总归是别让汉子喝酒就对了，要只是撒泼就算了。”陆青云压低了声音靠近他耳边说：“还有那些子窝囊的汉子喝了还会打屋里人，我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些人，旁的本事没有，就会在家欺负女人孩子。”

柳小雪自然知道，他们村子里就有那些看着人模人样的，一喝醉了就打屋里人，酒醒了又哭着说下次不会了，下次喝醉了还是会打，有时候村里人看不过眼，也会去劝两句，劝两个句就歇两天，歇两天又接着喝酒接着打，日子久了，他不喝酒也会打，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他改不了的。

有些人忍了就一直被打，要是忍不了跑回娘家去，周围人也多会劝着他们体谅，说哪个汉子不爱喝酒，平时对他们还是好的，日子嘛，忍忍就过去了。

总归这好像是个常态，而拿这些话来劝那些被打的人的，往往竟然也多是妇人，不过柳小雪始终认为，这是种混账话，一天两天忍得了，一年两年一辈子，那可怎么活？

柳小雪不屑：“那是他们自己本来就不是个好的，不过是借着酒劲发出来罢了，别看他们像是喝醉了，对方若是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看他还敢不敢上手去打。”

陆青云挑挑眉，显然没想到柳小雪是看得清的，他一直以为柳小雪很单纯，许多事情都不能看破，不曾想，他是看得最清楚的。

“可以啊雪哥儿，你说的对，只有最没品的男人才会这样子。不说他们了，烦人，咳咳，那二山喝醉以后会不会撒泼？”

陆青云挤眉弄眼的，他的亲兄弟，他自然还是知道秉性的，别说是喝醉了，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了，估计也不会动他夫郎一根手指的，不过每个人喝醉后的反应都不太一样，他倒还是真的有点好奇，陆青山喝醉之后会怎样？

陆小雪想了想，别说撒泼了，陆青山好像压根就没有在他面前喝醉过，他平日里要去进山，少有跟汉子们聚着喝酒的时候，偶尔去过几次，也是点到为止，要不是闻着他身上有酒味，柳小雪都会怀疑他当时压根没喝酒。

非要说的话也不是没有，他们成亲的时候陆青山被灌了许多酒，但柳小雪也不确定他当时是醉了没有，一直到歇息前，他看起来都挺正常的，虽然进屋的时候走不太稳，还绊了一下。

“没有，他似乎没有喝醉过，每次看起来都跟平常没什么区别。”

陆青云羡慕坏了，没有对比没有伤害，他愈发的心疼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