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管家一脸严肃:“迟音小姐,迟先生让您不要笑。”
迟音:“......?”
她抬头正好看到书房的窗帘被拉上,拉窗帘的那只手还撞到了窗户上。
是她太吵了吗?她抿了抿唇,好吧,不笑就不笑。
她继续修剪残枝落叶,这株蔷薇是她亲手种的,已经三年了。
她照顾地得心应手,偶尔跟佣人谈论几句,教她怎么养护。
嗯...期间牢记不能笑的规定。
过了一会厨房的佣人走过来:“迟音小姐,迟先生让您不要说话。”
迟音无奈地冲她笑笑:“知道了。”
她郁闷地吐出一口气,再次抬头看书房的窗户,明明关着还拉上了窗帘。
所以他是怎么听到她说话的?!
她干脆话也不说了,过了没几分钟负责打扫的佣人走过来。
迟音先一步开口:“说吧,迟先生又说了什么?”
佣人低着头:“迟先生说,不准您呆在蔷薇园。”
迟音再次被逼出了小脾气,她握紧手里的剪刀咔嚓咔嚓挥舞两下,最后一枝残枝被剪下。
她放下剪刀,不满地回:“知道了!”
迟聿撩开窗帘一角,她不在了,他抿了抿嘴角,感觉更烦躁了。
路存慈观察到他反常的举动,问:“你不喜欢那小丫头?”
迟聿好不容易停歇的手指又抬起来敲了一下,“我看到她,心里就很躁。”
路存慈放下手机,很认真地给自己的病人提建议:“为了你的病情,我建议你不要住在这里,起码不要跟迟音住在一起。”
迟聿听到这里,突然收回手指,一脸郁蹙地看着他,“你该走了。”
路存慈忙着看手机没注意到他的神情,他点点头:“嗯,是该走了。”
“今天爷爷过生日,我得早点回去,我妹妹那个小霸王,晚一会就能撺掇爷爷骂我一顿。”
迟音换回常服,飞快地往楼上跑。
这个不准那个不准,比原来的家还恐怖。
她要加速存钱离开!
跟下楼的迟聿和路存慈迎面撞上,迟音乖巧地冲路存慈问好:“路医生好。”
然后横了迟聿一眼,还偏头小声哼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跑走了。
连迟先生都不喊了。
迟聿勾了勾唇回头看她。
走廊上光线不太好,她小小的身影半明半暗,一面暗淡无光一面眩光琉璃,像古老印制画片里的影调。
他的目光集中在她的小腿上,裙角翻飞下,莹白纤细的腿也轮换的极快。
啧,这么生气啊。
路存慈深有同感:“她生你的气了。”
迟聿一脸认真:“她瞪我,现在是不是该我生气?应该怎么生气?”
路存慈:“......”
他收回迟聿病情好转的说法。
*
周一开学,迟音收拾好背着书包下楼。
以前她想住校,养父母不同意,现在没人管她,她又不敢住了。
时间还早,迟音把冰箱里的红枣拿出来,这是她自己做的,加了蜂蜜和红糖,补血效果更好。
可食用包装纸展开,一颗红彤彤的甜枣放上去,对折再塞好。
她每天上学之前都会带三颗,在学校里吃,今天特地多包了一颗。
佣人准时做好饭,迟聿准点下楼。
他还挺有时间观念的。
现在吃饭没有乱七八糟的规矩,迟音心情很好,喝完粥又喝了一杯牛奶。
迟聿看起来心情也不错,虽然吃相优雅,但是吃的很多。
她下意识捏了捏手里的枣子。
迟音吃完跟他道别:“迟先生,我去上学了。”
迟聿没看他,反而转头跟佣人说:“安排司机送我出门。”
这下惨了。
迟家只有一个司机,光是下山的路她就要走半小时。
她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没考满分,养母当即在山脚把她赶下车。
她当时太小,一直走到天黑尽了才走回来。
迟聿突然开口问:“哪个学校?”
迟音捏了捏伞柄:“云城大学。”
迟聿接过佣人递来的伞往外走,声音淡淡地,“顺路。”
所以是要跟她一起?
迟音忙打开伞跟出去。
刚下台阶就踩进了水坑里,那个缺口她做了标记,没想到忘了。
她踉跄一步站稳,伞斜靠在肩膀上,低头看自己的脚。
小腿袜已经湿了,伞骨上的水正在往鞋里滴。
雨势渐大,山里晨间雾气蒸腾,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
风迎面吹来,带着雨柱倾斜。迟聿往前压低伞面,大步往外走。
忽然袖口被扯住,他垂眸,是一双熟悉的玉白小手。
还不等他转过身,就飞快地缩了回去。
小姑娘飞快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去。
“您能等等我吗?”
迟音的脚趾在皮鞋里抓了抓,似乎能听见啪叽的水声,她本来想忍忍,可是实在忍不了了。
迟聿看到她脚尖抬起来,微微晃了晃。
“我的鞋湿了。”
她整个人藏在伞下,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两只圆圆小小的脚尖。
他收回视线,“嗯。”
迟音得了应承,飞快往回跑,上楼换了干净的鞋袜,又飞快跑出去。
车停在入户花园外的大门口,她收了伞打开车门上去,迟聿坐在另一侧,手里翻看着资料。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看过来。
迟音有点紧张,不知道怎么开口,手指在外套的走线上滑蹭,抿了抿嘴终于决定转头,非常郑重地道谢,“谢谢迟先生。”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先去的学校,雨势急,司机直开到校门口才停下:“迟小姐,到了。”
迟音慢悠悠背好书包,磨蹭了一会。
迟聿也注意到身旁的小姑娘五分钟前就开始坐立不安,不过小孩子的心思,他懒得猜。
忽然衣角被抓住,像刚才在雨里一样,很轻地扯了他一下就缩回去。
他干脆回头,问:“有事?”
她认真地点点头,手从衣袖里轻轻伸出来,手心向上突然展开,露出一颗透明包装的红枣。
迟聿睫毛抬起来,疑惑地看着她。
小姑娘眼睛睁得圆圆的,手伸直递到他眼前,一脸期待他收下的神情:“这是我做的红枣,给你吃。”
迟音给完破冰枣一身轻松,希望迟先生以后可以对她宽容一点点。
她的要求不高,只要允许她去蔷薇园就好。
唐听月发消息说马上到,让她等一下,旁边有几个男生在说话,迟音往旁边站了站。
迟馨突然发来消息:“妹妹不准备来参加我的订婚典礼吗?”
她知道迟音不会去,只是想恶心迟音。
迟音回:“祝姐姐幸福。”
然后迅速删除好友。
狂风把她的伞带翻,迟音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抬头看见唐停月从车上下来,她招手示意:“月亮,这里。”
唐听月在原地呆了一下才跑过去。
她没打伞,直接躲进迟音伞下,艳丽的美人不适合雨天,她看起来有点狼狈。
唐听月没忍住捏了捏她的小梨涡:“可恶又被你美到了。”
迟音的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但是丝毫不影响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吸引眼球。
纤薄清绝,神仙玉骨,是极致的少女感和冷艳感的完美结合。
纯粹的漂亮,没有人不会被吸引。
“那个打伞的女孩是谁?”
同伴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迟音和唐听月已经转弯,他没看到人,“你问谁?”
许恒看着空空的雨幕,一脸失神。
*
迟聿一身黑西装,垂着头坐在驾驶座上,眼睛里是混浊的黑色浮影,眼尾腥红。
稳定的情绪被狠狠抽离,他眼前是雨雾的朦胧。
一半灵魂坠落深渊却毫不挣扎,绝望的海淹没进耳廓。一半灵魂活跃狂躁,蛰藏的躁动在骨子里隐隐作痒,带来无异于扒皮抽骨的折磨。
他突然摸到那颗红枣,下一刻蓦地清醒过来。
甜腻的枣子,他从来不吃,却奇怪地让他平静下来。
他轻轻合拢掌心,将那颗枣子收进手里。
他的神情恢复正常,手背上的血配合他苍白的脸有点阴狠。
他起身合上车门,大步往车库外走,边走边点燃一根烟,偏头吸了一口。
血淋了雨变得泥泞,被雨水一冲指关节上破了皮的伤口微微泛白。
他恍若未察,抬手夹着烟又吸了一口,烟头被淋湿,升腾起细缭的黑烟。
迟音在车库门口下车,刚好撞上迟聿走出来。
“迟先生。”
迟聿抬眼看她,她仰着头,雨水浇在他泥泞的手上,也浇在她眼里,她的瞳孔干净的几乎透明。
他送到嘴边的烟下意识拿开,抬手抵在玉质袖扣上掐灭,“嗯。”
迟音走过去,努力踮起脚尖给他遮雨:“您刚回来吗?怎么不打伞?”
迟聿一反常态,顺从地低头钻进伞底。
他看着迟音,她不是迟家的人,他第一次觉得有了可以庆贺的人。
“我去了老宅,这一身黑就是去送老爷子。”
迟音惊讶地抬头:“老爷子......死了吗?”
迟聿突然笑了一下,低头凑在她耳边:“没有,我是去送他退位。”
湿热的呼吸打在耳侧,有点痒,迟音退了一步,手臂上的衣袖落下来,露出布满针眼的小臂。
迟聿沉声问:“怎么回事?”
迟音把袖子拉回去,一脸坦诚:“养母需要血的时候,就抽我的。”
声音很平静,听不出难过的情绪,她甚至还偏头笑了一下,“迟先生,您的肩膀淋湿了。”
迟聿彻底沉下眸子,他长久枯槁的心,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像是痛苦和心碎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她给了他一颗甜枣,那他就要给她撑腰。
他视线落在迟音垂着的睫毛上,声音不容置喙:“抬头看我。”
“看我,我就给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