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啊。”秋墨的声音听起来很无辜,他说道,“我只是忙完了‘食堂’那边的事儿,回到这里住宿而已啊。听到你们在聊抓鱼的事情,我想起我好像对这些略懂,但并未说起过。若是荔枝姑娘需要捕鱼这方面的知识的话,我可以教给你啊。”
黎芝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她还处在发呆惊讶中,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秋墨的行为。
之前,黎芝确实被吓了一跳,她也很想对此抱怨一番。
但想到对方是秋墨的时候,黎芝就舍不得抱怨了。
毕竟,想到对方为了帮助自己,专门、特意来到“大辉山”这种乡下地方生活,黎芝就很难不因此觉得感动。
没想到,梨花抢先骂出的、也是黎芝一度在心里想过的抱怨话语。
秋墨被骂这件事,虽然也与黎芝之前所想的事情基本一致,但她却因此有些内疚起来。
(竟然有一种“因为我想了那些咒骂的语言,所以他才挨骂了”的感觉,真让人难过……)
“荔枝姑娘不需要我的知识吗?”也许是因为黎芝没有反应,秋墨以为她没有听到,便重新问了一遍,“你不是想抓鱼吗?真的不考虑带我去试试吗?不过,我暂时还不知道‘大辉山’这附近哪里的水可以抓到鱼就是了。这里的水都太干净了,真是‘水至清则无鱼’呀。”
“我也是这么想的……”黎芝口气软弱地说道,“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真的和你所想的差不多。我也是来到这里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的水都干净得连条鱼也没有。虽然饮用的水里,也许没有鱼更好,但若是想要抓鱼的话还真郁闷呢。”
“真是这样吗?那看来不是我的错觉了。”秋墨听得叹了口气,又说道,“既是如此,看来是没办法了。‘抓鱼’也要建立在水里确实有鱼可抓的基础上,才能展现技术。如果水里根本就没有鱼的话,就算我教给你这一类的方法,也一点用都没有啊。”
秋墨的口气,很像是大失所望、不打算再关心这件事了的感觉。
但黎芝可是还没有放弃的意思。对抓鱼这件事,她还抱有某种憧憬。
接着,黎芝想了想,对梨花问道:“这里到底有没有可以‘抓鱼’的地方啊?不需要具体地址,只是‘有鱼的流水是否存在’这个问题,你知道吗?”
黎芝会这么问梨花,也不是觉得梨花有知道的把握。她只不过是单纯问问罢了。
虽然黎芝对此问题的答案难免抱有期待,但问出来最好、问不出来也就算了。
“当然知道哦。”梨花居然很自然地答道,“我只是不知道‘猫从哪里抓的鱼’而已,但还是知道‘人在哪里可以捕鱼’的啊。”
“真的吗?”黎芝惊讶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呢?为什么不知道猫在哪里抓鱼,却知道人在哪里捕鱼啊?”
“我就是知道啊!”梨花认真地说道,“有时看到有些人拿着明显不是养殖品种的鱼回家,那时去问去寻找一番的话,就会大体知道在哪里了嘛。猫抓的鱼都是小鱼,不是我们平时吃的那种鱼,也没有人会去捕这种鱼,所以我才不知道的啊。”
“这……这样啊……”黎芝总算整理清楚了两人对话间的误会。
原来,梨花不是没见过“有鱼的河水”,而是没有见过“生长着小鱼、适合猫捕鱼的小溪小河”罢了。
“那,明天有空的时候,可以带我去吗?”再度燃起希望的黎芝问道。
“当然啊!”梨花说道,“不过,明天很忙吧……荔枝姐你确定要明天去吗?”
“……不确定。”回过神来,黎芝叹了口气,说道,“我想了想,果然还是‘再说吧!’比较好吧。”
“那么,就先这样计划吧。”梨花平淡地说道,“该睡觉了,荔枝姐。”
“嗯,早点休息吧。”黎芝说道,“晚安啦,梨花。”
气氛沉默了片刻,黎芝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也去睡吧。”
黎芝不好意思这样直接称呼秋墨的名字,但对他不理不睬的话,又实在不忍心。
因此,就只能这样隐晦地表达关心了。
“谢谢荔枝姑娘。”秋墨说道,“晚安。”
果然,秋墨一直都在最初说话的那个位置等待着、完全没有去睡。
如果黎芝一晚上都不理睬秋墨的话,他莫非是打算在这草房子外面一直站下去?
黎芝想过这个可能性,但果然还是无法想象下去。
倒不是因为觉得秋墨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而恰恰是因为知道秋墨有可能做出这种事,她才不愿意想象下去。
因为,若是一念之差没和他打招呼的话,那后果可能会很严重吧?
这充实又缓慢的一天,又如此令人难舍地过去了。
一夜无梦,也就代表真正的一夜无话。
但天色稍一变亮,黎芝就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因为想起今天要盖房子的事情,黎芝对早起准备起床这件事特别敏感。
她也就因此过早地起床了。
草原上没有“打更人”的报时,对这种生活,黎芝还是不能习惯。
虽然,按说“大辉山”这边的人,本来也没有京城那边的人,对时间观念那么看重的。过于守时、准时、有时间观念的人,也许反而在这方面显得格格不入也说不定。
但是,黎芝从小到大养成的生活习惯,也还是实在很难让她不去认真地关注“时间方面的准确性”。
因为没有打更人提醒的缘故,今天的黎芝,反而醒来得比在京城居住时的日子还要更早一些。
这是黎芝的意料之外,但在某种意义上说,倒也是意料之中的情况。
因为,包括黎芝在内的某种人,一旦害怕起“迟到、晚起这一类的事情”来的话,只是隐约地到了“大概属于早上的时间”,就会自然变得“睡不着”了。
不过,说“睡不着”可能也不太准确。
那并非是“失眠”式的睡不着。
那么,应该说成是“会自动从梦中惊醒”比较好吗?
但是,黎芝其实也不是经常做梦的人。
“从梦中惊醒”对她来说,也不是很准确。
至少今天就没有做梦。
所以,说成“从熟睡中惊醒”,可能更合适一些吧。
太抠字眼了也没有意义,总而言之,就是这种情况了。
一旦惊醒过来,黎芝就萌生了“立刻坐起身、想要下床离开”的本能。
但她回过神来,才突然发现,就连“自己为什么要突然坐起来”这件事,自己也并不知道。
因此,黎芝还浑浑噩噩地思索了一番。
然后,她才想起来自己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担心影响耽误盖房子的事情。
(现在起床的话,还是太早了吧……)
(而且,在现在这个时间就起床的话,不但不能盖房子,也没有别的事儿能做呀?)
而且,黎芝突然想起了,一个“自己清醒的时候会非常清楚的冷知识”来。
早上刚醒来的时候,必须先适当活动身体。让身体充分醒过来之后,这时下床,才是安全的。
猛然坐起来这个姿势,非但对脑部的血管不好、甚至对心脏这个器官也不是很好。
总这么做的话,身体很容易出一些奇怪的毛病。
但凡有一点注意力可以分配到起床上、不那么全然地浑浑噩噩的话,就不应该也不可以这样起床。
黎芝想到这一点,有点慌张。
自己已经立刻坐起身了,这时血管已经有一些损伤了吧。
这样的损伤,是不能不去在意的,但也许可以试着“亡羊补牢”,让后果变得没那么糟糕?
黎芝思索着这个“亡羊补牢”的具体操作方法。
虽然也许刚才的做法造成的损伤并不大,但犯了错误之后就要设法弥补。这也是人之常情,或者说黎芝的习惯性思考了。
不过,问题是,此时,黎芝的脑子,依然一片混沌,她的思考是停滞的。
意味着此时她的决定,也是完全不对头、至少是不够理性的。
这样一来,难免可能在之后闹笑话。
(该怎么弥补……猛然坐起身那一刻,可能会给脑子与心脏带来的伤害呢?)
正确的起床姿势,本应是先适当活动身体,让身体醒过来,从容下床才对。黎芝混沌地想起了这一点。
那么,自己之前已经跳过了这个步骤,现在又该如何设法弥补呢?
混沌的思绪中,黎芝的做法,竟然是又原封不动地躺了回去。
黎芝打算从零开始重新起床。
好像这么做的话,她就可以倒退时间、让一切重来一样。
黎芝混沌的脑子里,想到的就是这么荒谬可笑的解决方法。
接下来,黎芝本应正确稳妥地进入下一个步骤的。
比如说,从手脚的末端开始,活动指节,让血液流进这些部分。
然后,活动胳膊和小腿,再在床上左右翻滚,翻身个好几次。
直到意识彻底清晰的时候,才醒来并起床。
起床步骤,本应是这样的。
这样起床的姿势,安全而又健康。
但令人觉得讽刺又好笑的是,黎芝虽然对“正确地起床”这件事念念不忘,但执行起来时,结果与预想却是差得远了。
从活动指节开始的这个步骤,在刚假装自己醒来的时候,是正准备做下去的。但黎芝才动了动手指,没几下就觉得有些累了。
然后,黎芝那原本就闭合着的眼睛,也因此发挥了它应该导致的作用和结果。
结果,黎芝又稀里糊涂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