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热气袅袅绕绕,坐在李藜对面的周云起五官有些模糊。
李藜看人会看的特别仔细,会记住很多微小的特点。
比如周云起左边脸颊有一颗芝麻大小的痣,耳朵宽厚,耳垂较其他人更大,鼻尖有一个凹痕。
他是美男吗?李藜好像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不过既然美女邓茵都说他是美男了,那他应该是美男。
至于应承泽,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李藜都百分之百确定他是美男。
但痴情这话,从邓茵这个无聊的人嘴里出来,是缺乏可信度的。
周云起灌了一气啤酒,毫不留情道:“无聊就找个班上。”
邓茵食指将刘海顺到耳后,嗤了一声:“我看你有班上,生活也没见得多充实。”
还不是她一说李藜的行踪,就连夜跑来这山里找乐子。
李藜与美男应承泽对视一眼,默契地保持安静。
应承泽往锅里加了几张包菜叶。
抱着方便面出来的赵跃然没发现气氛有变,手肘靠了靠邓茵,又望向周云起:“煮几包?”
“两包,我们两个人吃就行。”邓茵青葱般的手指拆开包装,往红亮的火锅汤里丢了两块面饼。
周云起与以前相比,不仅话少了很多,表情也没什么活力。
可能长得好看又多金的人迟早都会得面瘫这种疾病。
应承泽已经有这种疾病的症状,只是现在还没有周云起年纪大,不太频繁出现。
赵跃然捞起尚未煮软的方便面接到碗里,吸溜几下,满足道:“碳水果然是救命的神仙。”
邓茵夹了一筷子埋怨:“你一次捞了一包了!”
周云起等了几秒,夹了一些放到碗里,小心送入嘴里,动作斯文优雅。
应承泽夹起一片包菜叶,放到碗里,卷成筒状,咬了一口。
李藜见状,忙问:“是不是很甜?”
包菜这种蔬菜,作为沙拉里的常客,只有健康的味道,很难与甜味扯上关系。
但此刻应承泽嘴里的包菜确实甜丝丝的。
应承泽点头,又吃了一口评价道:“很想配米饭。”
另外三个吸溜方便面的人闻言,齐刷刷看向李藜。
李藜差点语塞,怎么感觉收了四个碳水怪,“你们该不是认为在山里不用保持身材,要把你们在城里吃巨额沙拉省下的碳水全吃回来吧?”
赵跃然呼出嘴里的热气,“谁告诉你城里人每天吃巨额沙拉的,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在某书上了解城里人。”
李藜确实是通过这个渠道了解现在城里人的生活的。
她瘪瘪嘴无言以对。
一个人生活久了,做饭买菜的分量不知不觉会越来越小。
现在一下子多出四个人来,冰箱里看似满满当当的食材,完全不够吃。
“我再去煮点米饭,你们大概需要多少?”李藜站起来,应承泽拉住她,“不用了。”
邓茵叹气:“唉,本想麻烦你煮的,但男主人都发话了,算了!”
邓茵嘴里的男主人三个字,在应承泽听来十分顺耳、受用。
周云起瞟了一眼应承泽顺势牵住李藜的手。
时间似乎倒流到了安城那个寒冷干燥的冬天。
时间如果能倒流就好了。
“我去找点水果。”李藜欲走之时,应承泽的手指故意挠了几下她的手心。
当着其他人,李藜不好发作,不动声色地掐了他一把。
应承泽却笑出声,李藜赶紧离开餐厅。
山上自然成熟的水果吃习惯了,李藜很少再购买其他地方运过来的水果。
家里现在只有大半箱苹果,还是王慧过年前网购下错单,买多了送给她的。
李藜挑拣出几个尚还透着鲜的苹果,削皮切块端上桌。
餐桌上全是脏了的锅碗瓢盆,李藜还没有经历过这种大阵仗,头隐隐的痛起来。
“赵跃然你那会儿可说了,家务你全包干,待会要把厨房、餐厅收拾干净。”
赵跃然擦擦嘴,摊向椅背,“还有禁止室友发展恋爱关系这个条件,你忘了?”
李藜叉了一块苹果嚼起来,“我不是同意了吗?”
“呵,你同意了,可你男朋友们没同意啊!”
男朋友,们……
应承泽、邓茵、赵跃然都认为周云起对李藜一往情深,甚至怀疑李藜与周云起当真发生过什么。
可李藜是真的没有感受到周云起对她的喜欢或爱,她只感受到周云起对她的好奇。
好奇怎么能算喜欢或爱啊!要是如此,喜欢和爱未免也太低廉。
但李藜不想生事,“我不管,反正我希望我下次用厨房和餐厅的时候,所有东西都干干净净的,不然我就把你们全部撵走。”
“我和跃然留或走损失都不大,被你赶或撵也不会伤心。但周云起和承泽可就不同了,俩人放着大事业不做,跑来山里找你,想跟你续前缘,被你这么一折腾不得难过死。”
邓茵靠在赵跃然的肩上,生出看好戏的表情。
李藜不喜欢这种说辞,立即反驳道:“他们都是三十多、四十多的人了,自己所做的决定和选择,竟然要我承担后果?未免太可笑。”
周云起幽幽道:“三十九。”
李藜:“额。”
邓茵和赵跃然噗嗤一声。
周云起脸上泛起红晕。
只有应承泽开始担忧。
当年邓茵转述的周云起的话历历在耳。
“小藜和我完全是一类人,我和她只是缺少认识、相处的机会,否则哪有你那青梅竹马的事。”
应承泽吃掉锅里最后一片包菜叶,用干纸巾擦了一遍手、嘴、脸,又用湿纸巾擦了一遍。
“既然你们俩担心我撂下了工作,那就麻烦你们收拾这一摊子,我得回书房加班。”
随后,他轻推椅子,撤离餐厅。
李藜怕他弄乱她的书房,跟了上去,顺便确定应承泽睡觉的地方。
邓茵和赵跃然干嚎,周云起已经开始收拾。
“等一下。”李藜在应承泽推门时喊道,“得喷一点酒精盖盖味道。”
应承泽转身,撩起白色羊绒衫细闻,的确有一股火锅味儿。
李藜的位置刚好看到了他的腹肌。
谁闻身上的味道,要撩肚子上的衣服啊!
李藜多看了几眼,慢慢走到楼梯转角的置物柜旁边,打开抽屉拿出一大瓶酒精,往自己的身上狂喷一通。
应承泽一笑,眼睛弯如弦月,点头道:“已经到杀菌的阶段了。”
李藜闻言脸热,将酒精塞到他怀里,“想都别想。”
楼道里马上弥漫起浓烈的酒精味。
应承泽上上下下给自己喷了几次,又拿起酒精,捂住李藜的眼睛,朝她头上喷了几泵。
“如果想都不能想,我怎么可能撑到现在。”
被他手覆盖着的皮肤刚温热,其他部位的皮肤马上被酒精喷的冰凉,李藜倒吸一口气冷气,拿开他的手。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应承泽弯腰,依旧用额头轻碰她的额头,低声问:“哪样?”
李藜牙齿碾过唇内的嫩肉,夺过酒精喷雾,放回原来的位置,先他一步进入客厅。
“你真的要睡卧室?”李藜握住卧室的门把时,如此问道。
她预备进浴室洗漱,之后去刘姑姑家找王慧。
应承泽真挚道:“我想睡卧室。”
我想跟你一起睡在卧室,睡在完全属于我们的空间。
李藜望着他,打开门,“你先看看吧!”
卧室里只有一张原木色的木架床,配有罩着青苔绿床笠的垫子,以及白底绿花的被子。
窗边、床边的阳光似水流动。
房间空又满。
“除了睡觉,我不会在卧室呆着,所以只有一张床。衣帽间在这边,没有走廊,比一楼还要大一些,里边是卫生间。”李藜依次介绍。
曾经应承泽问过李藜不结婚不生子的原因,李藜的回答是结婚生子很复杂,她没有结婚生子的天赋能力。
她希望自己永远是流动的,自如的,简单的,像水或阳光,必要时也可以像空气。
李藜无疑是文艺的、浪漫的、难解的,以至于那时应承泽没办法领会她的意思。
看到她卧室的这一刻,应承泽好像领会了一点。
她是风,是阳光,是流水,是空气。
她不要束缚。
“我睡书房,只是洗漱、上厕所可能会打扰到你。”应承泽进入卫生间看了看说道。
李藜不再焦灼,整个人依着卧室的门荡来荡去,笑意在她脸上荡来荡去。
“没事,收你那么高的租金,这点打扰我还是愿意承受。”
应承泽揉揉她的头,微挑眉:“别高兴太早。”
李藜还是高兴,歪头动了动,蹭他的掌心。
“不能这样。”应承泽五指收紧,胸口起伏。
“嗯?”
应承泽的手指灵活地梳理她比大学时要短许多的发丝,摇摇头:“算了。”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天遭受这种折磨。
李藜抿嘴笑,“衣帽间很空,你随便放。我现在要洗澡,然后去邻居家一趟,还请你出去一下。”
“达成目的之后,心情这么好?”应承泽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好像也不完全是因为达成了目的,心情才这么好。
不过李藜还是点头“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