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推着轮椅,穿过东宫的梅园,雪落在上面,好一幅红梅落雪般的静谧画面。
只可惜怡香阁内的鼓点声却打破了这独属于冬日的寂寥。
贺遇皱起了眉头径直去了阁内,准备看看他这位新娶的妻子又闹出了什么事儿,本以为自祁枭和阿诗勒津离京后,这位郡主总要伤心一些时日,不曾想,倒是将东宫真正当成了自己的家,他贺遇在大理寺忙的天昏地暗,祁允辞倒是每日光顾自己的后院,听曲听戏,凿冰钓鱼,凭栏画梅,好不快活儿。
“殿下,这是太子妃新请的戏班子,太子妃改编了一部分,加了大鼓鼓点,所以有些闹腾。”
李管家跟在一旁向贺遇解释道“这戏班子据说唱得最好的一出戏便是《女驸马》,太子妃正听着,殿下可要……”
贺遇摆了摆手,打断了李管家的话,并不着急进去,从大殿门口往暖阁内看,只见他的太子妃半倚在座位上,一只手拿着酒杯,一只手拽着人家女状元的袖子,轻轻一扯,就将那已经下台领赏的状元郎又拉近了几步,勾住了腰上的玉带。
“若所有的状元郎都长你这样,本郡主也一定嫁给你。”
祁允辞明显醉了,媚眼如丝,声线有些黏糊,而太子爷后院的那些歌女们,也跟着站在一旁凑趣,哄着太子妃喝酒。
而直到此刻那大鼓的声音都未停歇。
“放肆,真是一群没规矩的。”
李管家骂道,一瞬间便将人都惊散了,红菱一愣,竟没看见太子在门口,赶紧老老实实领着人跪在一旁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祁允辞趴在椅背上,撑着脑袋,探身去看贺遇,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薄衫,火狐皮毛做成的毯子不知何时已经话落在了地上,玉足踩着,白与红配在一起是那样扎眼。
“妾身,拜见太子殿下。”
祁允辞足尖轻点,站起身行礼,轻灵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憨。
“太子妃好雅兴。”
贺遇没有让人起身,由着凌霄推着轮椅向前,停在了祁允辞面前“怎么照看主子的?穿这么少。”
“殿下恕罪。”
“别怪他们。”祁允辞虚虚扣住了贺遇的手腕,“臣妾身体好,这里怪暖和的。”
阿萤被更星扶着跪在了地上,呆愣愣的,抿着唇,估计此时宫室内只有她一个是真的醉了。
“太子妃是醉了吗?”
“是啊,殿下也不来见臣妾,臣妾只好自己找点儿事做。”
“是孤冷落太子妃了,大理寺忙。”
“忙什么?”祁允辞再次倾身,两人呼吸交织,暖阁本就被银丝碳烘烤的暖洋洋的,而祁允辞的手心更像是攥着一团火,贺遇身体亏损,常年都带着寒意,此时竟略有些生了汗。
“忙什么?自是忙大理寺要案。”
“是黑市的事吗?”
贺遇反手扣住了祁允辞的手腕,将人再次拉近“太子妃想知道?”
“自然。”
贺遇轻笑一声,放开了人,身体略往后移,同祁允辞拉开了距离,反而将视线落在了跪在地上的女状元身上“确实是好颜色,难怪太子妃想要嫁你。”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殿下,殿下,是这浪蹄子勾引太子妃,该罚该打。”那戏班子的老板直接上脚就要踹,却被阿萤一下掀倒在了地上,她虽已经有些迷迷瞪瞪了,但好歹还是知道规矩,跪在了那女状元和公主扮相的姑娘们面前,将人挡得严严实实的,也不说话,但眼中满是谴责。
祁允辞站直了身子,表情也算不上好看“殿下不必迁怒,戏是臣妾让人来唱的,与他人无关。”
贺遇先前说这话时其实并没有生气,只是讲来逗趣的,但未曾想这才入京城的戏班子根本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见到的第一个权贵,就是祁允辞他们,怎么能不惶恐呢。
“都起来吧。”
刚说完这句话,贺遇的视线却落在了阿萤随着鼓点,不明显颤动的耳朵上。
略垂眸,一扫而过,便神色如常的让人起身。
“行了,都退下吧。”贺遇的视线最终还是停在了祁允辞的身上“太子妃若是觉得在东宫待的无趣,不若每日陪孤来用膳吧。”
说完也不等答复便直接离开了。
“恭送殿下。”
祁允辞给女状元她们抓了一把金瓜子,也没了在暖阁待下去的**,回了怀安殿。
…………
“真是扫兴。”
祁允辞坐在软榻上,眉眼间显出几分不耐烦,哪里还看的出一点儿醉意,让华岁取来金箔纸,在桌子上搭起了房子。
更星在一旁轻声汇报道“主子,阿萤说,怡香阁内,几乎所有歌女、舞姬都会武功,而且地下应该还有一层。”
“还有一层?”
祁允辞搭房子的手指一顿。
“是,阿萤说是她听出来的,她们所有人下盘都很稳,尤其是那个叫红菱的,并且每次鼓点敲击时,那个地下都有回音。”
祁允辞支着脑袋,思索开口:“倒是小瞧咱们这位太子爷了,岑佑,明日就把那戏班子放出府,多关照着,如有必要,换个领头的。”
“是。”
祁允辞放上最后一块金箔纸,其实她在怡香阁听曲,本就是临时起意,根本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发现。
………………
贺遇轻轻敲着桌角“红菱?”
“恕属下无能,未曾想到太子妃会直接闯进怡香阁。”
凌霄在一旁,替太子上茶“殿下,虽然太子妃身边的人都会武功,但红菱她们遮掩的很好,和普通歌女并无二样,太子妃应当不会发现怡香阁内的事情。”
贺遇抿了口茶,不明显的叹了口气“难怪太子妃第一眼瞧你就跟看傻子一样。”凌霄一愣,没想到太子殿下这样说他,一瞬间高大的身影安静成了一只鹌鹑。
“殿下?”
“她身边那个异族女子恐怕耳朵灵敏的有些不正常,留意着,你们每次说话,那女子耳朵都会动,只是幅度不明显罢了。”贺遇将茶盏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略微感慨道“可真是娶了一个祖宗回来啊。”
………………
“殿下,请殿下恕罪,我家主子今日喝醉了,脑袋难受,便先行躺下歇息了,实在吃不下饭,也怕惹得殿下不快,特命奴婢来告罪,就不陪殿下用晚膳了。”
华岁行礼,在一旁小声解释道。
“好,让她好生歇息,别忘了明日一早陪孤用膳。”
贺遇揉了一下自己的额角,并不计较此时祁允辞拿他说的话当耳旁风,只是警告的看了华岁一眼。
“殿下,姚医师来了。”
李管家在一旁领着人进来,贺遇也有些吃不下,这些日子全用来调查黑市的相关情况了,累得很。
“殿下,冬日切忌劳神劳力啊。”
姚医师仔细替贺遇按摩着双腿,此时寝殿内又是银丝炭,又是地龙,甚至凌霄肝火旺,身上都有了一丝薄汗,而贺遇却依旧手脚冰凉。
………………
祁允辞隔日一早,就被华岁叫了起来,梳妆打扮,但她实在是不想离开自己温暖的被窝。
“一定要去吗?”
祁允辞懒洋洋地抱着华岁的腰,三催四请才有了第二步动作。
“臣妾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晨安。”
祁允辞行礼,月白色的长裙外披着白色的大氅,刚踏进主殿就感到热气扑面,但贺遇的脸色却依旧算不上好看,这段时间他一直扑在大理寺,气血一时养不回来。
“太子妃来了,坐吧。”
“黑市这么难查啊,殿下如此劳累?”
贺遇端起粥,瞥了祁允辞一眼,暗讽到“比不过太子妃,闲来无事都还自行编起了戏曲,再发展发展都可以卖戏折子了。”
“好说,好说。”祁允辞夹了一块肉蟹酥饼,对着新端上来的粥表达了好奇。
“尝尝,”贺遇将碗往前推了推。
“这里面是什么?”
“是软玉,豆腐。”贺遇解释道。
“不必了,臣妾不吃这东西,把那碗粥给我。”
李管家一愣,刚准备开口就被贺遇一个眼神制止了。
贺遇偏头,嘴角勾着笑,心情在清早难得好了起来。
祁允辞刚抿一口,本还很满意今天早膳的人当场当场弯下了腰,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华岁一惊,赶紧给祁允辞顺着背,更星拿来帕子和水,等着祁允辞将口中的那一口粥尽数吐进了漱口盆内。
李管家赶紧让人端出去,撤了菜,顶着太子妃那张已经面无表情的脸,告罪。
“请太子妃恕罪,奴才该死。”
祁允辞根本没有管跪在地上的这群奴才,拿起筷子拨了拨面前所有的食物,只觉得牙都咬碎了,一字一顿地说道“殿下,您是故意的吧?”
“怎么会?只是今早孤想吃豆腐宴,不知道太子妃如此厌恶这个菜。”
祁允辞的表情愈发难看,冷嘲到:“好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贺遇咳嗽了一声,无所谓的笑到“太子妃,太上的了台面的手段怕伤了孤与太子妃的情分。”
祁允辞冷笑了一声“太子殿下是在警告臣妾吗?”
“那太子妃做了什么对不起孤的事吗?值得孤警告你,不过孤大度,不与太子妃计较,要是以前有便以此为戒,要是没有,就记得今天,以后也不要有。”
贺遇撂下筷子,让凌霄推着轮椅离开,在走之前,忽然停下来说道“孤这几日太忙了,见不得太子妃悠闲,还请太子妃记得作为妻子的责任,劳烦每日来陪孤用膳吧。”
“臣妾遵命,恭送殿下。”
祁允辞越想越觉得气不过,直接将自己好不容易堆起来的金殿推倒了。
“郡主,尝尝这个,从醉仙阁才买回来的小食,好吃着呢。”
更星跪在地上,替祁允辞打开食盒,却被她挥手拂开了“你们几个分了吧,我不吃。”
祁允辞愤而将头扭向另一边,就盯着阿萤啃酥饼
“吃?”
“不吃。”
好气哦,谁是主子啊,阿萤还睡到了自然醒。
“阿萤,你和岑佑两个人去替我把鼓取过来。”
“啊?”
阿萤偏了偏头,表示疑问。
“明天去请太子殿下起床。”
………………
贺遇心一慌,直接感觉一脚踩空的失重感让他都以为自己腿好了。
“外面在干什么?”
冬天天还未亮,朦朦胧胧的,就听见外面跟炸了锅一样,自己的心跳都与鼓点声同频了。
“回殿下。”李管家跪在地上,根本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说话吞吞吐吐地。
“说!”贺遇给自己披上衣衫,脸黑的都能演包公了,苍白的脸色都透出了几分红晕。
“太子妃在外面敲鼓,说是,说是喊您起床,凌霄都已经去劝了,李先生也醒了,可,可太子妃说一定要见到殿下。”
贺遇狠狠闭了闭眼,“如今几时了。”
“寅时,还有一个时辰就到了上朝的时候了。”
贺遇缓缓吐出一口气“推我出去。”
“是。”
“太子殿下早上好啊!”
祁允辞用火红的大氅将自己围了一个严实,连修长的脖颈都不愿裸露在外面,行礼标准且挑不出丝毫错误,眉眼带着挑衅地笑“太子殿下,睡得可好,可要臣妾陪您一起用膳啊?”
表面夫妻,表面关系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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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郡主听戏偶发现,太子不满婚内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