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允辞无声无息地靠着墙角,贺遇带来的人不多,尤其是自己的卧房,几乎从不留侍从,隔着模糊的蠡贝窗,看不清里面的人影,只能隐隐看见一个略显消瘦的轮廓。
在看见他脱下外衣后,祁允辞眉眼一动,低下了头,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殿下。”
“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贺遇隔着屏风,对外面的人问道。
凌逸行礼,声音传来,听不太清楚到底在说什么,祁允辞进一步贴进了窗户,随后干脆直接撑上了窗棂。
忽然室内的声音大上了两分。
“既如此,那姑娘也是蠢货,那几封信,能说明什么吗?”
祁允辞蹙眉,手指缓缓收紧,窗户却被骤然打碎,破掉的碎片划伤了她的脸颊与颈侧,鲜红的血留了出来,刚准备往后躲,就又迎上了凌霄,被逼无奈之间跳入房中,抬眼,贺遇唇角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月白色的里衣衬得他眉眼间多了两份柔和。
事态紧急如斯,但祁允辞看着眼前的人,都还能在心底默默夸上一句,当真是好颜色。
“哈,好巧,又见面了。”祁允辞撕下了自己的眼神,望向还没有去掉易容的凌逸“这算是引我出来的办法吗?”
“不算,姑娘,那信确实没用。”贺遇缓缓说道。
“那什么有用?”
贺遇没有回答,自己推着轮椅往后一步,凌逸,凌霄同时上前,和祁允辞缠斗在了一起。
贺遇在水气氤氲中看着打的有来有回的三人,祁允辞被逼退了三步,腿弯撞上了浴桶,想走,却又被困,一时之间进退两难,没好全的腿伤不断刺激着她。
倘若此刻不逃,就要完犊子了。
祁允辞击退凌逸一掌,向凌霄挥刃而出,过于急躁的动作在逼得凌霄后退的同时,手中的匕首被握住转了一个弯插进了自己的肩膀,冷汗冒出,一脚将人踹飞,借力站在了贺遇的身侧,匕首毫不犹豫拔出来,送到了太子爷的颈侧,带着自己的鲜血,不断低落,里衣被染上了红,好像是雪地里的红梅。
“都不许动!”
温热的血,弄得贺遇有些痒,他偏头去看她,在最后竟是直接轻轻笑出了声,极短的气音“都退下吧。”
不管那凌逸,凌霄两人如何紧张,也只得先退到了屏风外。
“疼吗?”
贺遇的眼神从祁允辞不受控制颤抖的腿,移向还在流血的臂膀,带着强烈的揶揄,握上了她架在自己命脉上的手,两人都很冷。
祁允辞冷眼旁观他的手不断上移,最后留在了受伤处。
陡然之间用力往下一按,祁允辞的面容有一瞬间扭曲,死死盯着贺遇,居高临下,手中的刀刃划破了贺遇的脖颈,两人的鲜血混着留下来,外面骤然响起的吵闹,谢运从旁边的厢房赶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凌霄上前一步又后退,叫了一句殿下。
声音由远及近,又逐渐飘散,只剩下对面的人。
“殿下,知州说府内遭窃,想要进来查看。”
贺遇描摹着祁允辞易容过后的眉眼,说道“进来吧。”
刺痛,伤痕越大,祁允辞猛然撤手,下一秒匕首就直接插进了贺遇的右肩。
闷哼一声,贺遇还盯着她笑。
完好的那只臂膀推着轮椅往前,逼着祁允辞不断后退,直接跌进了浴桶里,在摔下的那一刻,拽着贺遇一起,砸了进去,带着放在一旁的汤药,鲜花都落了下去,药味儿盖住了血味儿萦绕在二人身边。
混着两人鲜血的匕首被拔出,直接扔在了浴桶里。
“殿下,知州府失窃。”
邹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贺遇打断“那知州应该命人去找,而不是在孤这里浪费时间,怎么,你怀疑孤窝藏贼人吗?”
“不敢,只是……”
贺遇的手不断擦过祁允辞的眉眼,一下又一下,将面颊揉的通红,缓缓撕掉她的易容“贼人?”拖长的语调“中郎将帮着知州一起找吧,可不要放走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物。”
“是。”
仔细地探查,可谢运却心怀疑惑,往前一步,被凌霄挡住,他想要透过屏风看什么,总觉得此时地太子爷不太正常。
“殿下,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话还没说完,便已经感觉到了不妥当,果然冷冷的语句便已经扔了过来“谢运,你在怀疑什么?谁给你的胆子妄图揣测孤的意思?”
“臣不敢。”
外面的人退了出去,祁允辞被按在水中,没有挣扎,两人的衣衫混在一起,湿漉漉的紧紧贴合着。
祁允辞的表情算不上好看“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猜的。”贺遇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唇,将本来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的朱唇压出红痕。
陡然看见已经泡湿的书信,表情愈发难看。
“哈,白忙活了啊,太子妃。”
“托太子殿下的福。”
“好说,好说。”
祁允辞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你到底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贺遇贴近,宛若耳语“知道,后山有匪。”
祁允辞猛然回身,瞪大了眼。
贺遇直接浑身放松的倚在浴桶上面,乌黑透亮的发丝滑落于水中,像是一只准备吸□□气的水妖,他太好看了,病气缠身的脆弱,萦绕鼻尖的血腥气,以及眼中不加掩饰的疯狂。
祁允辞承认,她就是这样一个肤浅的人,哪怕是当年选择救他,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张脸。
“你想要我做什么?”
“谈笔交易吧,太子妃。”
两人同时开口,祁允辞的头发落在了贺遇的手中,打着旋儿的缠绕松开。
“陛下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北大营的统领换了人,李家当家人下了马,那是谁,又给你送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让你来淌这趟浑水,能和夫君说说吗?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理应不留猜疑。”
祁允辞忽然栖身而上,电光火石之间握住了贺遇的脖子,手指直接剜进了伤口里“你到底站谁这边,能和臣妾说说实话吗?殿下。”
“朝瑶,孤谁都不站,孤只站自己,孤想要皇位啊,阿允,小辞,太子妃。”
他一声声呢喃着,每叫一声便靠近一分,像是普通夫妻之间的耳语。
“就凭你这个残废?”
祁允辞的眼中充满了不屑,甚至带着显而易见的嘲弄。
“就凭我这个残废。”
贺遇表情不变,还是在笑,似乎不受丝毫影响,他一手抓住了祁允辞那条伤腿,一只手按在臂膀的伤处,两人都在用力,汗水都在留下,面容都在扭曲,可也只能看得见彼此。
“阿允,我们是一类人,孤要皇位,孤可保祁家荣华富贵。”
“哼,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除了我,你没得选,祁家也没得选,独善其身早就行不通了,一条道走到黑吧,阿允,想办法让我离不开你,抓住我,帮助我,皇权富贵,天下苍生,都应该是我们共同执掌。”
祁允辞松手,退开一步,从水池中站了起来。
手指在贺遇的脸上流连,像是在撩猫逗狗一般。
“你想要我做什么?”
问题回到开始,贺遇探身,拿出放在一旁的羊皮纸,他依旧瘫在水里,随手递给祁允辞。
“邹良和匪患有勾结,这里不是单纯的地动,以及李家,是从此地发家的。”
祁允辞接了过来,上面画着的是一份布防图。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孤帮你混进后山,替孤做件事,至于孤想干什么,当然是救定州百姓于水火之中啦。”
祁允辞闭了闭眼,没有搭腔。
“阿允,好好考虑,孤的人会替你引开今日的追兵。”
祁允辞踏出了浴桶,身上全是水,湿漉漉的,她看着浴桶里的花瓣,又将视线游弋到贺遇的身上。
过了很久,才缓缓答道“好。”
贺遇不置一词,扬眉,看着面前似乎难得受挫的姑娘,良心发现般率先笑了出来“好了,阿允,别皱着眉了,把夫君抱出来好不好”哄小孩儿般说着。
祁允辞最后还是把人抱了起来,两人都**的,隔着衣物,又贴着皮肉,看着像是亲密无间。
贺遇其实有些沉,那么大一只,短短几步路,让祁允辞的伤腿更添痛楚,连人一起,送到了轮椅上,祁允辞的额头抵住了贺遇受伤的肩膀,他疼的有一瞬咬牙切齿,却又非得装的仙风道骨。
过了一会儿,祁允辞才直起身,静静望着他,一直没有包扎过的伤口还在流血,两人都感到了冷,却没一个人开口,关心也没有,取暖也没有,一直装出来的风平浪静,终于在今夜碎成了稀巴烂。
屏风上挂着两件衣服,贺遇随意披上,便直接退了出去,将室内留给了祁允辞。
等她再出来,身姿挺拔,只是淡淡望了贺遇一眼。
“我带了人过来,她要跟我一起。”
“好。”
祁允辞转身离开,又忽然被叫住“阿允,万事小心。”
随后几个闪身,便直接消失在了视野中。
“殿下。”凌霄轻轻唤了一声。
“给李径寒送封信,告诉他,探子是祁允辞。”
“殿下,这恐怕不安全。”
凌霄一语双关,引得贺遇看了他一眼,随后才说道“没有谁,会比她更合适了,孤要谢运死,要这里的铁矿场,要把李家彻底摁死,不管是谁引得祁允辞入局,这都不重要。”
停顿片刻后,贺遇才接着说道“哪怕来日事情败露,那也是祁家意图谋反,其心有贰,和孤这个残废有什么关系。”
凌霄一愣,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怎么?”
“是属下多虑了。”
“哼,大局未定,难道要谈什么儿女情长吗?她要是能活到孤登基,孤就许她皇后之位,孤要把镇北侯府彻底拽上马。”
前期:
贺遇(冷眼旁观,居高临下)“孤勉为其难赏她个皇后之位。”
中期:
贺遇(隐忍,生气,咆哮):你都是皇后了,你还要朕怎么办?
后期:
贺遇(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真的不要我和孩子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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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郡主太子互捅刀,后山匪患亲自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