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原 第3章 第 3 章

“你们就是新搬来的住户？”盛嘉离问。

对方摇头：“不是，那个是我朋友，我们就是过来串个门。”

盛嘉离没多问，输密码开门进了自己家，那串没吃完的糖葫芦他随手放桌上了，然后去厨房解决自己的早饭。

放餐桌上的手机振动了几下，盛嘉离拿起来看了眼。

【周就：最近情况怎么样？】

盛嘉离单手敲字回他。

【九月初：挺好身体倍儿棒。】

【周就：别贫，找时间来我这做检查，感觉你现在状态不错，药差不多能停了。】

【九月初：我也觉得，所以我上周就没在吃药了。】

【周就：……】

周就没再理他，盛嘉离把手机扔一边，解决完了自己的早饭，把餐桌收拾干净，就在沙发上瘫着了。

他点开微博，换了另一个号登进去。

上一条动态还是除夕的时候，来约稿的私信密密麻麻。

盛嘉离喜欢画画，在进娱乐圈之前，他是个画手，平时会接商稿赚钱，不过前段时间忙，有段时间没拿画笔了，这会儿有点手痒。

他一条一条翻看着私信，在看到某一条的时候盛嘉离的手顿了一下。

【大大约稿，能画池原的同人图吗，在写同人文，缺小说封面QAQ】

盛嘉离暗搓搓地点进了对方的主页，这应该是个妹子。微博里发了自己写的同人文的截图。盛嘉离随便点了一张进去，几分钟后，盛嘉离面无表情地点了退出，耳垂染上了一点可疑的红。

呵呵，万恶的同人文。

看完私信，盛嘉离没接单子，起身拧开了一个房间的门，这间屋子被他改造成了画室，里面堆了很多画画工具。

盛嘉离这会儿来了兴致，调了颜料，拿着笔坐在画板前，莫名其妙又想起了刚刚那条私信。

等他回过神，画板上已经勾勒出了池原的轮廓。

盛嘉离轻“啧”了声,还是继续画下去了。

在画眼睛的时候，盛嘉离又有点出神，池原全身上下，他最喜欢这双眼睛。池原的眼型有点像桃花眼，但又不是，比桃花眼狭长一点，眼尾向下，像犬类的眼睛，这双眼睛委屈巴巴瞪着人的时候能把人心都瞪软了。

盛嘉离想起了池原刚来盛家的场景。

那会儿他还刚上初中。

盛家的情况有些复杂，盛嘉离的父亲盛全和母亲顾语是商业联姻，用个好听点的词来形容就是“貌合神离”。

盛全是个很强势的人，顾语嫁到盛家之后就像一只被豢养的金丝雀，没有自由，她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别人人生的附属品。

这种日子很难熬。

在盛嘉离十岁那年，顾语自杀了。

第二年，盛全二婚，娶了盛嘉离现在的继母韩菁，可笑的是还带回来了一个只比盛嘉离小两岁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盛嘉离那会儿性格特差，暴躁易怒，谁靠近都要竖起一身的刺。

第三年，盛全担心再这样下去，盛嘉离心理会出问题，于是他收养了池原，想让池原陪着盛嘉离，免得盛嘉离出事。

收养手续要一段时间才能办好，其实那个时候盛嘉离已经冷静下来了，生活也步入“正轨”，池原的到来反而打破了他刻意维持的平静。

池原来的时候是夏秋交接之际，天还热着，枫叶已经半红了。顾语就是九月自杀的，这种时候盛嘉离心情格外烦躁。

然后盛全在这时把池原带到他面前，和他说，以后池原会一直陪着他。盛嘉离嗤笑一声，掀起眼皮，看着池原只说了一个字：“滚”。池原脸上没什么表情，清清冷冷的，只是用那双眼睛淡淡地看着他。盛嘉离和他对视了两秒，皱着眉转身离开。

看着盛嘉离的背影，盛全拍了拍池原瘦弱的肩：“要是他不要你，我就要把你送回孤儿院了，明白吗？”

池原看了眼盛全，没说话，小跑着追上了盛嘉离。

听到脚步声，盛嘉离偏过头，看见是池原，他语气不善地开口：“跟着我干嘛？”池原没说话，只是跟着他。

盛嘉离暗骂一声，加快了脚步，池原也在他身后加快了脚步，盛嘉离上了楼梯，池原跟在他身后也上了楼。

走到自己卧室门前，盛嘉离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开门进了房间，池原站在门外没有擅闯。

盛嘉离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甩上门，发出“砰”的一声响，池原的鼻尖几乎擦着门。

到了自己的地盘，盛嘉离才放松下来，坐在书桌前拿着一支铅笔在铺平的白纸上信手涂鸦。

半夜，盛嘉离想下楼倒杯水，打开门却看见池原还站在那，连姿势都改变过。盛嘉离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玻璃杯没拿稳，摔在地上，顷刻间四分五裂。

池原蹲下来捡地上的玻璃碎片，盛嘉离皱了一下眉：“别用手。”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池原的手被碎玻璃划了一道口子，池原的皮肤很白，红色的血珠渗出来，带着一种病态的美感。

“一楼有扫把，”盛嘉离说完，烦躁地关上了门。

几分钟后，卧室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门前玻璃杯的残骸已经被打扫干净了，池原不在门口，盛嘉离听见了一阵上楼梯的脚步声，很轻。

盛嘉离往地上扔了一个创可贴，又飞快地把门关上了。

没过多久，门被敲响，盛嘉离从书桌前站起来，去开了门。门外还是池原，他左手端着一杯水，右手垂在身侧，手里还捏着那个创可贴。

盛嘉离和他僵持了一会儿，伸手接了那杯水，有些别扭地说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

盛嘉离才发现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加了冰的薄荷水。

“你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盛嘉离抿了一口水。

“陪你，”池原的眼睛里映出盛嘉离的身影，“所以别赶我走行不行？”盛嘉离看着他沉默了很久。

“今晚有地方睡吗？”盛嘉离没回答行不行，但他这么问。

“没。”池原摇头。

盛嘉离从自己衣柜里翻出一套睡衣扔给他：“先去隔壁客房睡，卫生间里有新的生活用品。”

这一睡就是五年。

盛嘉离走了很久的神才重新拿起画笔，照着回忆里池原的样子落笔，画了他穿校服的样子。盛嘉离特别喜欢他穿校服时的样子，简单的蓝白校服穿在他身上格外养眼。

画完画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的事了。盛嘉离的画风一般都是比较压抑的，选用的色彩偏暗沉，给人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但是这一幅他用了很多亮色，池原冷冰冰的脸都要给人一种柔和的错觉。

盛嘉离在右下角签了“Li”和日期，用手机拍照随手发微博了，很快就引来了粉丝们的一通乱夸。

【月黑：大大终于更新了，我还以为你忘记账号密码了。】

【不爱就滚：啊，大大换风格了啊［疯狂舔屏jpg.]】

【等一人：草，这不是我新晋互联网老公吗，帅我一脸】

盛嘉离翻了一下评论，发现有很多人都认出了池原，盛嘉离“啧”了一声，池原最近在网上还挺火的，他又帅又多金，直接吊打圈内流量小鲜肉，网友对他穷扒不舍，各种热搜层出不穷。盛嘉离已经连着小半个月天天看见和池原有关的热搜了。

嘉也科技是以智能AI出名的，研发出来的产品都贴近生活、从解决人们实际需求出发。这段时间火起来是因为嘉也研究出了一款医用机器人，可以给病人做手术，保证了高效率、高准度、低风险，已在各大医院投入试用，真正将医学与智能相结合，一时间引发全民热议。

身为新锐的嘉也凭此在国内AI领域占据一席之地，而嘉也的CEO也进入人们的视野。

由于嘉也本着“服务人民”的理念运营，CEO本人颜值逆天，还被扒出了有不幸的童年，美强惨的人设瞬间get住了，这谁能不动容，池原直接被网友封为“国民男神”。

而盛嘉离现在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明星，两人现在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

池原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只会跟在盛嘉离身后的小男生了，盛嘉离也早就过了爱做梦的年纪。

《二十四小时》的综艺蒋茵给他谈了两期，做两期的飞行嘉宾。综艺是每周周一录，录完就剪辑、宣传，周六准时播，等盛嘉离录完第二期，他就要进《谜》剧组拍戏了。

赶在录综艺之前，盛嘉离抽空去周就那走了一趟。

周就是他的心理医生，也是他高中同学，是除了池原以外，第一个发现他心理状态有问题的人。

盛嘉离从小的生活环境都很畸形，心理问题他一直都有。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曾在街尾见过一只死猫，开膛破肚、鲜血淋漓，盛嘉离第一反应不是害怕、不是厌恶，而是在想刀子落在猫身上的情景，然后又想如果那些刀子落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感觉、自己拿着刀又会是什么感觉。他感受到的居然是刺激和向往。

自古以来，关于本性善恶的问题，人们争论不休。性善论和性恶论，盛嘉离更乐于相信后者。

他似乎生来就有种奇怪的施虐欲和受虐欲。

而且盛嘉离的同理心不强，这点他自己也清楚。或者说，他是一个很冷漠的人。

他根本不关心外界发生了什么，他感受得到别人的情绪，也看得见别人的痛苦。但是这些不会引起盛嘉离内心的任何一点波动，他只会觉得这些与他没有关系。只有刀子落到自己身上，或者自己手里拿着刀子，盛嘉离的情感才会落到实处。

不过他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愿意遵守那些约定俗成的道德守则。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学会了克制，学会了趋利避害，隐藏自己怪物的内里，让自己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但是混迹在人群中的怪物不会变成人，就像披着羊皮的狼不会因为自己在羊群里待久了就忘记自己是狼，总有一天狼会露出獠牙的。

是从顾语死之后开始的，他心里的怪物开始张牙舞爪不安分起来，盛嘉离从那个时候起就有了自残的倾向，他在房间里备着各种刀具，绷带和止血药存了一整箱。

因为不能让别人发现，盛嘉离不会选显眼的地方下手，他喜欢用刀划破自己的小腹，看着血一点一点流出来，腹部皮薄，痛感比其他地方来得更强烈，而且下刀也方便。

他不喜欢在身上留很多伤口，所以每次他的刀都会落在同一个地方，还没愈合的伤口又被一遍遍划开，盛嘉离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但他爱惨了这种感觉。

他是个变态，本性如此。

盛嘉离生来就爱与痛苦为伴，仅存的良知让他离别人远远的，所以为了满足**，他将自己献祭给了痛苦，以求得片刻欢愉。

盛嘉离爱折磨别人，也爱折磨自己。

他就是这种心理变态的怪物。

这件事情，池原是第一个发现的。

盛嘉离在家的时候不会反锁房间门，因为盛全常年不在家，其他人不会随意进他房间，盛嘉离从不反锁门。

那时候池原刚来没多久，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忘了敲门，直接拧开了盛嘉离的房间门。

然后他就看到盛嘉离面对着门在地上坐着，嘴里咬着衣服的下摆，右手还拿着沾着血的刀。小腹处斜着开了一条手宽的口，皮肉微微外翻着，血一点点地向下流，流在地上积起了小小的一滩。

而盛嘉离眼睛里还泛着水光，水光里又隐隐带了一些愉悦。

这一幕实在太有冲击力了。

池原颤着声问他：“你在干嘛？”

盛嘉离松开嘴里的衣服，沉着脸说：“滚出去。”

池原没如他所愿，反而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关上了房间门。

“我叫你滚，听不懂人话吗？”

“哥。”池原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盛嘉离最受不了他这样。

“你在干什么？”池原又问了一遍。

盛嘉离嗤笑一声：“ 看不出来吗？”他在自己腹部又划了一道。

“为什么……要这样？”池原看着他，艰难地开口。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盛嘉离把玩着手里的刀。

池原轻声问：“疼吗？”盛嘉离翻了个白眼：“废话，你试试？”

“别伤害自己了行不行？”池原走到他旁边抢走了他的刀。盛嘉离刚要骂他，就看见池原撩起自己的衣摆，拿着刀毫不犹豫地往自己的小腹上也划了一道口子，比盛嘉离的还长一点，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你疯了？”盛嘉离被他的动作惊到了。

池原把刀还给盛嘉离：“哥，别伤害自己了行不行？我不怕疼，随你怎么样都可以。”

对上池原执拗的目光，盛嘉离知道他是认真的，眼睫轻颤，他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疯子。”

池原却笑了：“这不是正好吗，我就能一直陪着你了。”

盛嘉离第一次见池原笑，才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左脸有一个小酒窝。

在血里，疯子拥抱了他的怪物。

盛嘉离老老实实地填着周就给他的问卷，填完了然后递给他。周就翻看了一遍，抬起头来看他。

“没什么大问题，你的抑郁症差不多好了，注意情绪调节就没事。”周就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边眼镜，看着斯文败类的。

“至于你的那点阴暗怪癖，我也没办法，你悠着点，别把自己玩死了。”

盛嘉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