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大婚没多久,就传来了喜讯。
因此,许多人问起我的动静。
母亲也特意跑来向我打听,还给找了方子,还有,各种秘诀…
我让母亲莫要操心,和楚如榆都觉得顺其自然就好了。
夭夭怀孕后反倒闲不住,我和芽芽还有兰惠经常会来陪着她。
皇子府规矩更多,众人对她都是小心翼翼的,不让接触火,也不让别人摸肩膀的。
夭夭也不是一个守规矩的,全当耳旁风了,左耳进右耳出。
她最近尤其喜欢吃辣,而且是越不让吃,就越要吃。
我和芽芽来的时候,她就因为吃辣这事在和六皇子闹脾气,府里下人不让她吃暖锅,暴脾气就发在六皇子身上,逮着就骂。
李昃也是个脾气好的:“娘子,娘子。”的哄着。
我们几个愣得站在原地不敢动,谁能想到这是曾经在京城各种兴风作浪的纨绔皇子。
最后六皇子没了法,让人偷偷弄来暖锅,我们在里面吃得喷香,他在外面把风。
菜肴色香味俱佳,然而夭夭品尝之余,仍不满足地嘟囔:“辣味尚欠,不够劲!”
其实能感觉到已经是少辣了,但还是觉得嘴巴发麻。
不过我好像不太能吃辣,又虐又爽。
但说不够辣,真的…感觉受到了不止一点点伤害。
吃到后面,房内布满水汽,墙壁上蒙着层水珠,虽已经是秋天,几个人硬是吃出了一身汗。
吃过后决定一起出去走走,消消食。
“林二娘子,二妹妹帮我!”
眼前的人变化大的让我都不敢认,闵玧儿,夭夭的表家姐姐,也是她嫡亲姨母的唯一一个女儿。
从前也是娇养长大的,如今却变得面黄肌瘦,手腕上还隐隐有伤痕,躲着我身后。
她没有注意到我身旁的夭夭。
夭夭眼神里也满是心疼,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她胆颤着抬头,看见是夭夭,眼泪瞬间一泻而下,哭得撕心裂肺。
我在她眼底看见告捷之色。
刚想询问情况,前面一群壮汉,就上前要带走她。
“我看谁敢!”夭夭挺着个肚子往前面一站。
她现在还不算显怀,前三个月,怕人伤了,木槿和金香都是紧紧护着。
那几个人也明显认出我们,不敢再动:“小人就是奉命带大娘子回去。”
夭夭看着他们:“不是要走吗?我跟你们走。”
那几个杵在原地,金香朝其中踹一脚:“带路啊!让我们娘子好好瞧瞧。”
我们跟着去白府,大门口就见到了闵大娘子的夫婿。
摆明是有人早就回来报信了。
他故意立于阶下,高声呼喊以引众人围观,坚称闵玧儿犯下七出之罪,因而一时激愤之下斥责于她,致使她愤然离去,不愿归返,且声言欲跪地请罪。
“你,跪啊!”夭夭听了这话直接出口。
金香急忙为她抚胸顺气,命人搬来板凳,以防她动了胎气,道:“此事非我等所能左右,终须视闵姐姐自身而定。”我目光转向闵玧儿,见她以坚定之眼神回应,又闻夭夭喘息之声起伏不定,我含笑安慰道:“何不信之?”
“君言之凿凿,谓娘子犯七出之条,敢问究竟触犯何条?七出者,古之律令,妇人有七事,夫家得以休之。《礼记》有云:“妇有七去:不顺父母去,无子去,淫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窃盗去。”娘子若犯其一,君自可明言,若无实据,岂非妄加罪名?”待侍从端来板凳,使夭夭安坐,我方从容启齿,徐徐问道。
“她无嗣,且好妒!”白展天立于我对面,昂首直指身旁之闵玧儿,声色俱厉,全无愧悔之态。
门口不明真相的群众已经开始对闵玧儿指指点点。
所谓七出之中,无子乃指逾知命之年而未育嗣。
若言闵姐姐善妒,倘其真妒,何来满室之侍妾?
“所谓七出之规,其本意乃在于限制夫权,以保障妻室不被轻率遗弃,非为规避刑罚,而设休妻之借口也。”我不想在再说话了,仅以目示意木槿。
木槿听了我的话,也很快意思到地方话语里的漏洞并指出:“昔日闵氏之女,天颜亦曾嘉许,自出阁以来,行为端方,未尝有失。何至白氏门中,竟成罪魁祸首?非但无七出之罪,实应三不去之恩。邻里皆知,闵氏女嫁于白氏之时,白氏不过一寒儒,论门第,论姿容,皆不及闵氏。明眼人皆知,白氏今日之荣,实赖闵氏之助。仆虽愚钝,犹记昔日牌匾,所悬非白氏之名。”
“你,你一个下贱的婢子敢这样跟我说话!”
“婢子虽卑,然路遇不公,亦敢挺身而助!”
“尊驾何其显贵!双亲方逝,佳婿即起觊觎之心,谋夺家财。口口声声,大义凛然,实则寻隙休妻。贵府如此,何不与众辩明,娘子身负创伤,究系何人所为?”
“虽婢子胆大,亦不敢犯上作乱,对主子动粗。然贵府之仆,其胆量未必亚于婢子。”
木槿话锋一转“不是啊!奴契都在娘子手里,量他们也不敢,定是哪个被收留了还不知感恩的牲口冲撞了。”
我接了木槿的话,看着闵娘子开口:“此等物事,留之何益?宜早处置,以免复伤己身。尊意以为然否?”
木槿悄然退去,众口一词,尽皆倾向闵氏。我以所能及之最柔和而有力之声,对闵玧儿说:“娘子,此人欺你,辱你,应若何处之?”
“走!”
她不知从何而来的坚决,连颜面也不顾,想必是承受了极大的冤屈: “自嫁与君后,生活远不如往昔。我总以为,自己选择的路,即便荆棘满途,也无怨无悔。当年不顾父母之劝阻,执意要嫁之人,未几便显露真面目,对我施暴,欺凌,甚至侮辱我已故之父母,他们尸骨未寒,我便遭此诬陷。若至此仍不醒悟,我自觉愧对父母之养育之恩。如今梦醒,方知当初真是盲了双眼,失了理智,迷失了心性。”
她悲愤填膺,面对那些或鼓掌叫好、或冷嘲热讽、议论纷纷的围观之人说道:“既然诸位皆目睹此事,便在此作个见证。”
“白家先是图谋害我性命,两位妹妹亲眼所见,若非二位相救,我恐已命丧黄泉。继而欲以诽谤之词,借机休我,其行径实为不仁不义,蔑视长辈,悖逆至极,对尊长毫无敬意。”
“稍后烦请二位陪同我前往官府,我欲与白展天义绝,从此婚迁各不相干。”
按例律,若有义绝的情形,由官府审视后,规定二人必须离异。
闵玧儿言及此处,我才恍然大悟。
恍惚间,她的身影与往昔记忆中那位既娇贵又持重的小娘子重合。
近日我与夭夭餐后漫步,总是沿着同一条路径,她的苦难确凿无疑,然而今日的邂逅绝非偶然,若京兆府有意刁难,见我二人同行便能轻易得逞。
闵玧儿步出京兆府后,向我们致歉道:“今日让二位妹妹目睹这等不快之事,未曾迎进家门,未及奉上茶水,实感愧疚。待时日稍长,尘埃落定,必将邀请二位妹妹光临府上,届时定当盛情款待,共享美食,畅饮欢谈。”
告别后,我还是想不不明白,为什么这人世间对女子的规定如此繁杂。
在我朝女子地位已经是历朝历代最高。
做事坦荡,衣着自由,意识平等,出现过不少女政治家,军事家。
外来学习居住者更是数不胜数。
李朝是古今中外最开放的国家,他国百姓,有才能者在此,可经商,可为官,一条街上一半的摊贩都是胡人也没有人会觉得奇怪,但凡来者皆忘归矣。
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相当于历朝历代,在今已是幸事。
我庆幸生在最好的年岁。
可还是不甘,世人对我们总是那么苛刻,历世何其艰难。
所谓平等,并非意味着女性要超越男性,也不是说女性权利要凌驾于男性权利之上,而是女性应享有与男性在社会中同等的权利和机会。
无论是“七出”的规定,还是“夫纲”的理念,虽然表面上看似为了维护公平,但实际上它们更多是对女性的束缚。相比之下,女性要想摆脱不如意的婚姻,往往需要通过艰难的“义绝”程序,而男性则相对容易得多。
身为女子的失,是他们嫌你不够出色,又怕你太过出彩。
是从始至终都被当做弱势的一方,而不被看好。
对也是错,错还是错。
因同为女子,明白其中的不易与苦楚,所以才更会相互扶持。
今日我施以援手,他日,我为今日之她,方能不悔。
芽芽:“木槿姐姐好厉害!”
同我斗嘴练就的好本事。
最后芽芽问我:“悦之姐姐,闵姐姐她之后会怎样?”
就…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关于“命”没有人说得准,就连卜师能给出的答案都是模拟两可,留有余地。
一场“仗”的“输赢”也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
但我还是告诉她:“闵家姐姐是有决断的,自会好起来,芽芽你要得记住,若真心想往高处去,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挡。”
芽芽半知半解的看着:“为何要向高处去,安生日子不好吗?”
“是最好的。”我温和笑着没有再说下一句,也是最难的。
她自行归家,我陪夭夭又晃了会儿,夭夭甩起我的手:“我们呀!都是幸运的,没遇见什么难搞的婆家,闵姐姐过了今日也会好起来的,你可知道郑氏那小娘子,当年坊间传言,郑家四美,娶得其一此生足矣,其他不说,最小的那个,才出阁几日,竟生生被那恶婆婆逼疯了,回了娘家清醒过来,可我听身边的丫环说识得她身边的下人,好好的人儿现下睡着都在哭喊,这哪是嫁人,分明是进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斗兽场。”
“可是荥阳郑家?”
“正是。”
“这可是名门望族的鼎盛人家出来的姑娘,只要她想什么做不成。”
“何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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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