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会在树旁边 第18章 18

Chapter 18

“为什么？”温之槿从装豆浆的碗里抬起头，嘴唇一圈还有点豆浆的衣子，“你干嘛不去？”

“不想去。”李予拿过昨天在镇上买的山核桃仁，撕开包装往温之槿面前的碗倒了一些，“吃一点。”

温之槿被他带节奏，还真就乖乖吃着山核桃仁，没再追问。

谢衔语过来打了个简短的招呼，就匆匆带着行李走了。

温之槿长呼一口气，猜到是朱杰盛要走，摇头晃脑地捡着核桃仁吃，为不用再污染自己的眼睛而开心。

*

李予那天的担心是不无道理的，当天晚上，温之槿没出来吃饭。他四周看了一圈，只看见最近的高欣圆，他知道她是温之槿的室友。

“你好，你看到温之槿了吗？”

高欣圆正闷头吃着饭，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地一抖，李予又立即道歉：“抱歉，你看见温之槿了吗？”

高欣圆脸条件反射地红了，摇了摇头。李予见状点点头，转身就要走，却又被高欣圆喊住：“那个……之槿说她不想吃饭，所以一直呆在房里。”

李予：“好，谢谢。”

像是某种直觉，李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匆匆朝二楼跑去，压根没注意到高欣圆如细蚊般的回答：“不用谢。”

他那天有留心过温之槿的房号，这会径直走过去，敲了好一会的门都没人应。李予掏出手机，不假思索地给温之槿打电话。

他没有她的微信，Q-Q她估计也不会看到，干脆直接打电话好了。

电话被接通，那边“喂”了一声，李予平复着心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焦急:“喂，是我，李予。下来吃饭了。”

温之槿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一时忘了质问李予怎么有她的电话。

“我不吃饭了，中午吃多了，不想吃，你吃吧。”

李予：“你人在哪？”

温之槿猛地一惊，“我人？我、我人当然在房里了，我人还能在哪？”

“你不在房里，”李予鲜少有这样直白且不太近人情地和温之槿说话，“我敲过门了。”

没等温之槿率先发怒或者尴尬，李予再次发问：“你人在哪？我去找你。”

温之槿眉毛一拧，开始不乐意了：“你管我在哪！我不用你来找我，我自己玩够了就会回去的，而且……”

“温之槿。”李予淡淡喊出口。

明明是很平常的三个字，他却好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感似的，温之槿甚至好像听出了哽咽的意味。

“天已经见黑了，这边你人生地不熟的，你要跑哪去？你如果想玩，我明天可以陪你去，但是现在你别闹了。旁边有什么地标吗或者路牌？说说看，我去找你。”

温之槿是喜欢别人紧张自己的，但她不爱被管教。

她声音一瞬间变冷：“我闹什么了？我就是出来转一转，碍着你了？我想玩我自己没有腿要你陪？”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李予没有犹豫，立刻冲下楼，和迎面走来的汪歆撞上。

“诶班助？你……”

“温之槿去哪了知道吗？她有没有说过什么？”

汪歆脸上的笑止住，惊疑地看着慌了神的李予，呆滞地眨了一下眼，“之槿？她就在房里啊。刚刚下来吃饭她躺在床上说不想吃，我们三就自己下来了。喏，我还给她带了几个丸子。”

“她不在房间。”没给汪歆打断他的机会，李予接着问道，“这几天你有没有听过她提到什么地方？或者是她想去的。”

汪歆一听温之槿不在房间，虽然有些怀疑，但又觉得李予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而且温之槿今晚的举动好像是有些异常，也跟着慌了起来，大脑拼命地回忆着。

“她想去的地方……好像听她念叨过隔壁村落后面的小瀑布，就是还有个废弃的屋子那……”

“行，我走了，她如果回来麻烦你告诉我一声！”

李予飞也般地冲出汪歆的视线，直冲三里外的村落跑去。

齐涛刚好到门口，连个照面都没打就错过了，恰好看见也跑过来的汪歆，齐涛开玩笑道：“你们这干嘛呢？解锁新游戏了？猫捉鲤鱼？”

汪歆没心情接齐涛这调侃的话，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班助去找之槿去了。”

齐涛一愣，“温之槿？她怎么了？”

汪歆惆怅地看着外头李予早已消失不见的背影，没有搭话，后悔自己怎么没早察觉到温之槿的异样。

*

李予几乎想不起来，上次这样慌张地奔跑是什么时候了。不安与焦躁在心底交织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正无限蔓延着。

他怪自己怎么能那么不小心，如果再发生像高中那会一样的事，他一定无法原谅自己。

那是高二，学校组织研学，目的地是几千里外一个很有名的网红村落。他们去的时候是淡季，人并不多。

夜幕降临，班长开始进行第二轮点名，温之槿的名字报了三次也没有人应，大家这才反应过来，温之槿脱离大部队了。

李予是第一个发现的。

刚刚从大巴上下来时，她恰好站在他前面，他听见她捧着个手机嘀咕：“明明刚刚在车上还看见有个湖的啊，怎么搜不到呢……”

他当时没有多想，可后来无数次回想起那次，他都痛恨自己的没有多想。

好在最后受伤的是他，才得以让他得到一些宽慰。

彼时的温之槿还没有和林修源在一起，但她的人缘不差，一听温之槿人不在了，大家都纷纷给她打电话发信息。

李予有她的电话，但没立场给她打电话。

更何况，这儿的地形崎岖，路也错综复杂的，她极有可能会迷路，所以打电话也没什么用。

李予避开众人的视线，一路问着当地的居民向湖泊找了过去。

因为是淡季，很多靠旅游盈利的住户都外出打工了，预备旺季再回来，所以一连走几十米，都看不到一家人。

可他没有放弃，他拼命地抓住每一个人，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那一个问题。

而此时的温之槿，确实已经迷路了。

她记得那个湖泊是在斜坡后面，小小的，圆圆的，很好看。可她找了半天，别说小湖泊了，就连个水坑都没看见。

天越来越黑，空气里除了瘆人的风声什么都没有。

温之槿开始害怕了，各种恐怖的画面潜入她的脑海，而更崩溃的是，她的手机没电了。

她想求救，可又不敢发出声音，怕招惹来居心不良的人。她无助地握紧手机试探着往前走，几乎每走一步就要四面八方地各看一眼。

就在温之槿几乎快崩溃的时候，那方透亮如琥珀的湖泊却出现了。

温之槿抑制不住地开心兴奋，可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恐惧和失望。

找到了又怎样呢？她现在迷路了，找到了湖泊，却不一定能找到回去的路。

甚至这个湖泊看久了，还感觉有能够吞噬人的魔力。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就再也无法挥之而去。但温之槿又不敢再往前走，不管怎么说，这湖泊也是个标志性的东西，总比其他黑乎乎的地方更容易被发现。

可同时，站在这样显眼的地方，又似乎也会被不怀好意的人更容易发现。

怀着这样忐忑心情的温之槿，局促不安地蹲在靠近湖泊旁边的一棵树旁，眼泪就这样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真是又冲动又蠢。

细细簌簌的声音传来，温之槿登时就打了个冷战，神色紧张地环顾四周。

忽然，不绝于耳的狗叫声传来，一只快要隐没在夜色里的黑色大狗朝她狂奔过来。

温之槿再也憋不住，六神无主地尖叫起来，眼泪流进嘴巴里，狼狈不堪。与此同时，野狗像是蓄满了力，绷紧身子，是一个预备起跳扑过来的姿势。

千钧万发之际，一个人如离弦的箭般扑了过来。

他挡在她和狗之间，替温之槿挨了原本该咬在她身上的那一口。

因为惯性，温之槿被巨大的俯冲带进湖泊里，腰却被紧紧箍住。

但是，除了掉进去的第一下，温之槿没再呛水。

“在那边在那边！”

申悠的声音传来，温之槿这才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她刚想张口喊申悠，人竟然就晕了过去。

申悠和林修源等人帮忙把温之槿弄上岸，当地的治安人员也迅速过来控制了野狗。

申悠瞧着李予这触目惊心的后背，催促道：“李予你赶紧让老师带你去医院看看吧，血都渗出来了，别感染了！”

李予手劲松下来，任林修源从他手中一把捞过温之槿。

她湿漉漉的发丝从指缝中划过，除了很快蒸发的水渍，什么都没留下。

“好。”他回。

申悠心疼地摸一下温之槿苍白的脸，见李予还站在原地不动，来火了：“好什么啊好？你倒是去看啊，万一感染了可不是什么小事！”

班主任气喘吁吁地赶来，看到温之槿苍白的脸和李予触目惊心的后背时几乎两眼一黑。她快速嘱咐申悠和林修源好好照顾温之槿，又马不停蹄地带着李予去医院检查。

好在医院不远，而班主任原本为了在这边自驾玩几天，特地租了个车，并没有耽误什么时间。

看过李予的检查报告后，班主任又连忙联系了申悠，得知温之槿已经醒了且没什么事后，才如释重负地长呼一口气。

“我的亲娘啊，你们两个差点把我吓死！真是要了我的老命，搞出这种事！温之槿！我这次绝对不会再惯着她，回去一定把她臭骂一顿！这人生地不熟的她就给我瞎跑！”

很快，像变脸似的，班主任又苦起一张脸，“算了，我估计她今晚也被吓得不轻，我舍不得骂，还是算了。哎呦现在的学生真难伺候……”

相比之下，李予则好像更像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他注视着班主任暗下的手机屏幕，低垂着眼皮，低声问：“她没事了？”

班主任正激情感慨着，没注意到李予的问题。好半天，班主任突然顿住，看向李予：“你刚刚是不是说话了？”

李予点点头，语气发飘：“温之槿，她没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