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会在树旁边 第11章 11

Chapter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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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定在郊区的一家农家菜馆，小店坐落在山里，四周的果树一遮，溪流一淌，跟世外桃源似的。温之槿特别喜欢这种地方，蠢蠢欲动地想要去后山，可教官下令整队报数，她只得乖乖回到队伍里。

不仅景色好，农家菜馆的味道也很不错，温之槿想着自己今天走路坐车这么辛苦，当然不会再惦记着什么减肥，只想大快朵颐。

饭后是午休的环节，这一个饭馆当然没那么多床，有的人实在太累，干脆直接靠着树就睡了，更多的人则是趴在桌子上小憩。

温之槿刚刚已经在车上把觉补够了，这会神采奕奕的，就想往后山跑。李予早看出她的意图，她人一溜，他就跟了上去。

后山比前面要好看很多，视野开阔，粉绿相衬，相得益彰，天蓝得跟有滤镜似的。

温之槿把身上能脱的几乎都脱光了，帽子、口罩、外套、鞋子，一样不落，最后她心虚地四处看看，确定没人后，就又把袜子也脱了。

这袜子粘在脚上实在是难受，她觉得再闷下去她都得脚臭了。

她躺在树叶投下的巨大阴影中，嫩绿的草被风吹动，拂在她的脚背上，痒痒的。空气里没有汗味，有的只是浅浅的花果香，和夏季独属的暖热的味道。

温之槿惬意地拿出手机拍照，却发现怎么拍都没法把眼前的这幅画面给拍好看，她干脆又把手机收起来。

这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传来，温之槿耳朵一动，才想到这是山中，可能会有蛇。她猛不丁地从地上蹦起来，眯着眼睛紧张地观察四周。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是李予。

温之槿：“……”

“你干嘛鬼鬼祟祟地躲在后面啊？我快被你吓死了！”她不满地怪罪道。

李予原本是不想打扰到她的，但看她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才意识到她可能被吓到了，只好走了出来。

他朝她微微颔首，“对不起。”

他如此诚恳的道歉，反倒让温之槿有些手足无措了，虽然她确实被吓到了，但也不至于真上纲上线让他道歉。

“我又没跟你计较，你干嘛一副好像我压榨你的样子……”

“没有，我……”李予视线下移，落到她光溜溜的脚上，再一看，旁边黑色的袜子被随意扔在鞋子上，“……我确实吓到你了。”

后半句话明显说得有些困难。

温之槿注意到他的视线，两只脚立即忸怩地并在一起，但嘴上却还是不饶人的：“看什么看？我出汗了脱一下怎么了？我又没有脚臭！”

李予觉得，他可能是潜在的受虐体质。

温之槿脾气不好且难伺候是他刚认识她就知道的，往后的日子里，温之槿虽和他不熟，但也没少冲他发过脾气，可他从来没有生气过。即使那时候绝大部分都是因为温之槿讨厌他，而无理取闹发一些脾气，可李予还是没法因此怀恨于她。

她是那种咄咄逼人的性格他早已洞悉，所以好像无论温之槿说什么话他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有时还会觉得有点可爱。

李予走近她，闲谈般问：“这儿的饭菜还不错吧？”

提到饭菜，温之槿眉毛舒展了，又躺了回去。

“很不错！我好久没吃过这么正宗的农家菜了，就是太远了，平常来的话不太方便。”

“你如果喜欢的话，”李予跟着她坐在她旁边，靠着树，“以后可以一起来。”

温之槿真就跟不嫌脏一样，躺在地上转了个身，面向李予，仰着头问：“什么意思？你平时会来这吃饭？”

李予低头迁就她的视线，“嗯。大概一个月一次这样，有时是和室友聚餐，有时自己过来吃。”

温之槿眼睛睁得更大，“真的？！那你们下次来的话喊一下我呗，我们寝室也一起！”

“好。”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温之槿又转过身躺回去，眼睛闭着享受风的吹拂，脚丫子也蹭来蹭去的。

一切都很安静。

她在看风景，看风景的他在看她。

猛不丁的，温之槿转过来盯着他看，而他因为看她看得入了神而忘了移开眼神。

两人对视着。

“你这样子，让我想起来一个事。”

“……什么？”

“你的网名啊。”温之槿笑起来，上下指指他，“你现在的状态不就是你的网名吗？鲤鱼树，你是鲤鱼，后面是树。”

李予没想到她会记得他的网名，更没想到她竟然知道鲤鱼就是他名字的谐音。

笑意渐渐浮现在他脸上，他想说这个“树”不是指的具体的树，可发现其实温之槿离他也很近。

温之槿又接着将她那天晚上的疑问问出口：“所以鲤鱼树到底是什么啊？是一种鱼还是一种树？”

两者都不是。

完整的其实叫“鲤鱼会在树旁边”。

李予会在温之槿旁边。

这是他的愿望，也是他无言的承诺。

他摇头，“都不是，随便取的。”

温之槿奇怪地看着他脸上莫名其妙的笑，不解道：“你干嘛这么开心？你很喜欢树吗？哦！怪不得你平时愿意跑这么远来吃饭，原来都是为了这些树啊……”

李予不作声，任她猜想。

“那你看过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吗？里面有句话是‘山上的树，在我眼中就是一团连着一团的血肉。’我也是这样想的，树都是有生命有感情的，你这么喜欢树，树肯定也会很喜欢你的！”

她开心了，就会说这种在别人听来有些可笑还有些幼稚的话，像是逗小孩子一样。

但李予却听得格外认真。

树也会很喜欢你的。

树如果能喜欢他……

李予目光移向远处的群山，笑了笑，意味却与刚才不同，“我不用树喜欢我，我喜欢她就够了。”

温之槿明显不赞成李予的话，她没他那么慷慨，不管是对待什么事物，她都希望能获得对等甚至更盛的情感。

“呦，我这后花园敢情是让你们谈恋爱的地方了？”老板不知何时溜达了过来，笑着调侃了两人一句。

温之槿刚刚想完那些乱七八糟的，就忽然想起自己这样问李予，会不会让他怀疑她一直在关注他？竟然还能记得他的网名？

而且连他名字谐音是鲤鱼都猜出来了，这得偷偷摸摸念过多少遍啊？！

所以一听老板这话，温之槿就浑身一激灵，人霎时就站了起来。

李予也站了起来，和老板打了招呼。

一时之间，两人都忘了和老板解释他们的关系。

温之槿听李予这和老板打招呼的熟稔语气，心想这人还真没诓她，看样子是来了不少次了。

而被李予和温之槿不约而同难得有默契回避的这个问题，老板人到中年，正是好做媒的年纪，当然不打算轻易带过。

“姑娘你喜欢我们餐馆的菜吗？”

“喜欢啊。”温之槿不疑有他，诚实赞美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农家菜馆了！”

“噢~喜欢啊……”老板扫一眼李予表情，把刚下的套给补全，“喜欢以后常和小予一起来啊，叔那还有放映机，谈恋爱嘛，无非就是吃饭看电影逛街，叔这儿的风景可比外面那些景好看多了。”

温之槿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只当这是老板揽客的手段，头频频点着，直到老板说出“谈恋爱”三个字。

“吴叔您误会了，我们没谈恋爱。”倒是李予先开口解释了。

老板狐疑地瞧向李予，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又问温之槿：“阿姨在盛米酒，你要不要去喝点？”

温之槿本来就很喜欢米酒，现在又迫切地想要逃离这诡异的氛围，于是立马点头，快速穿好袜子和鞋子，抱着衣服就跑出了后花园。

等温之槿身影一消失在视线里，老板就凑近李予，喜眉笑眼地问：“没谈恋爱？那就是还没追到喽？”

李予望着温之槿飞奔离开的背影，表情有些郁结，“这不算追吧？”

要他自己说，他也说不清他现在到底在干什么，他知道她讨厌他，也不想去打扰她，但情感总是战胜理智，他还是会控制不住多管她的闲事。

而或许是因为身处陌生环境，她也没有其他什么可以交心的人，所以竟然和他这个死对头的关系倒缓和了这么多。

他不知道现在这个处境算什么，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老板还欲说些什么，老板娘却站在后花园门口处招唤道：“两人搁那说什么呢？快过来尝尝我刚盛好的米酒，特别香！”

温之槿站在老板娘身后，捧着个比她脸小不了多少的碗小口喝着米酒，目光从李予身上草草带过。

老板进屋帮老板娘搬坛子盛酒，偌大的庭院就只剩下温之槿和李予两人。

温之槿低着头，李予很容易就看见她发丝间的一片树叶，没有多想，他伸手快速帮她拿下来。

不管怎么说，这场景应该都是挺唯美的，可温之槿就偏偏一口喷了出来……

李予：“……”

温之槿，你别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