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千书要将手机反盖在桌面上当是没看见,却被裴以迈打断。
“接吧,可能有急事呢。”他看着镜子说。
除了说一些家宴的事,还能有什么好聊的呢,可现在她在跟裴以迈拍结婚证件照啊…就算没有感情基础,行为上也足够荒唐。
几位化妆师仿佛一下看破这个场景一般同时闭嘴,让她觉得化妆师们也在用眼神交流这个八卦 不自觉垂下脑袋。
铃声覆盖了整个房间,如同在催促她快些做决定。
她抬头冲镜子里所有人抱歉地笑了笑,“我出去一下。”起身走向外面,关上门确保里面听不到了才按下接听键。
对面立刻传来裴承尘疲惫的声音:“怎么这么久?你在哪儿?晚上一起吃个饭,对了,叫上裴以迈。”
“为什么?”她急忙反问。
叫上裴以迈,现在他们三个人一起吃饭不太合适。
“一是庆祝你签售会圆满完成,二是跟你道歉,没能亲自去最后一站,三是跟裴以迈说一说家宴的事情。爷爷说事关两家未来发展,他从辈分上论也得到场,让我想办法邀请他一起回去。”
裴承尘叹了一口气,为难说:“我自己懒得找他,你跟我一起。况且他一年也就回两次裴家,一次春节,一次爷爷生日,难搞得很。再说他也不听我的,还是你来吧,反正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谁说都一样。”
裴以迈不回裴家不是拜你们所赐吗?这个时候想起来邀请他回去了?薛千书攥着手机往化妆间瞥去,还没想好家宴要怎么说这个事,裴以迈是得回去,但…
“你在听吗?”裴承尘不耐烦又喊了一遍,打断她的想法,“待会儿给你发地址,我定了饭店,你通知裴以迈,累死了我再睡会儿。”
没等她回应,嘟声传来,裴承尘便将电话挂断了。
一股莫名的委屈涌出,薛千书不自觉扯了扯嘴角。
原来看清之后才能体会到裴承尘对她有多无理,总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就连道歉的一顿饭还要夹杂了另外的事,难怪以前余恋和薛忆对他全是嫌弃,不同意她和裴承尘订婚。
不自觉将他和裴以迈对比起来,加上眼前这夸张的影楼,就为了拍一张区别不大的证件照,至少裴以迈对她是上心的。
被这个荒唐想法吓到,她眨眨眼将它从脑子里抹去,整理一番心情,扬着笑脸返回化妆间。
裴以迈已经结束化妆,正坐在一旁沙发挑选她的首饰。
散在前额的碎发被打理好,露出整个额头,让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面庞覆上一层书生气质。
其实裴以迈真的是个不错的丈夫人选吧,如果不是她的话,薛千书停在原地叹息一声。
裴以迈低着脑袋翻动页面,仔细对比已经选出来的最后两款,见她进来便将最后选的图片转过来,柔声询问:“这条项链怎么样?”
半眯眼睛的动作消掉眉尾的锋利模样,让她看出他眼底稍纵即逝的期待,某一刻他好像很想知道她喜不喜欢。
她不太有心情思考就随意瞥过,是一串珍珠项链,搭配刚刚的旗袍,古典尊贵,确实不错,便挤出笑容点点头,坐回位置上继续化妆。
裴以迈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收起图片没再叨扰她,一个人给工作人员嘱咐好接下来的工作。
她望着镜子里在笑但看不出笑意的裴以迈,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疼。
“刚刚裴承尘打电话说今晚请我们吃饭。”不再拖泥带水,脱口而出。
“好。”裴以迈点头,又朝工作人员指了指图片,“发型就选这个。”
“是家宴,裴爷爷要你回去。”她继续加码,要看看他的表情。
“该回去的。”裴以迈将杂志全整理好送回工作人员手里道了声谢谢,又温和同她说:“裴家很看重这件事,不意外。”
“可是…”
“对了千书,我约了明早婚检,早上记得先不要进食,待会儿别像以前一样不吃东西了,免得又低血糖。”
裴以迈打断她接下去的话,起身走到她身后,双手搭在椅子靠背上,盯着镜子里的她笑着说:“明天下午我还约了挑选戒指,一整天估计都在忙,你时间方便吗?”
不知道是在提醒她就算今晚裴承尘出现,也不能忘记了他们即将领证的事实,还是真的要她做好准备迎接明天的行程,薛千书只是点头,“可以。”
不懂,至少明面上他真的在汇报行程。
“好,”裴以迈将身子低下,俯到她耳边小声说:“这段时间辛苦了,熬过去就好。”
又是一句模模糊糊的话,她只是配合,辛苦不到哪里去。
刚要转头问为什么就被化妆师打断,“薛小姐的妆也完成了,换好衣服再弄头发,就可以拍照了。”
“好,千书,待会儿见。”裴以迈接话,朝工作人员示意给他带路,出了化妆间,强制关闭对话,她也就只好作罢。
等他离开,周围也只剩女性工作人员了,因为要给她试衣服。
一位看上去刚大学毕业脸上稚嫩气息还未褪去的女生拿着她的旗袍走进来,刚关上门便给她夸张汇报:“薛小姐,裴先生对你真好,你出去接电话他还让我们把发型和首饰的本子给他,他要自己选。”
旁边的工作人员也跟着附和:“对啊,刚刚他还提醒我,说衣服标签需要弄一下,否则会刮到你脖子,你怕疼,说得可严肃了,真羡慕你。”
薛千书都只是礼貌笑着,服务行业都得这样,她签售会的时候也是尽量说好话,应该的。
况且裴以迈对谁都这样。
还有,她脖子后面的疤痕突出一块,经常被衣服标签弄出血,所以她习惯将标签摘去,这个他肯定会记得。
小时候家门口有一棵大树,工人剪裁树枝,裴承尘就带着他们去凑热闹,中午工人回去吃饭,裴承尘骗裴以迈说树上有很漂亮的娃娃还有汽车玩具,要他去弄下来,不然就不跟他玩了。
等裴以迈站到上面开始寻找,裴承尘就把梯子踢倒跑走,只留下找不到娃娃的裴以迈和树下不知所措的她,她根本搬不动梯子。
裴以迈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句话也没说,就呆呆坐在上面盯着她。
她试着搬动了好几次,梯子依旧立不起来。
“薛千书不要搬了,你力气太小了。”裴以迈抱着树干奶声奶气,带着哭腔。
那是裴以迈第一次喊她名字,全名,声音颤抖,被裴奶奶打骂的时候裴以迈都没有那么害怕,听得她也慌了。
嘴上喊着“小迈你别怕,我给你想办法”脚底下比他还慌乱,试图靠着小手爬上去,不成功又猛地去搬梯子,只是力不从心,于事无补。
“薛千书…我害怕…”
裴以迈弱小的声音慢慢飘来,像是什么都没干却被关在小黑屋的弟弟,缩在角落不知所措。
急得她胡乱伸手喊着:“你跳下来,我接住你,不怕!”
他在发抖,小手紧紧抱着比他脑袋大好几倍的树干不肯放手,抽泣声越来越明显。
“跳啊小迈,姐姐一定会接住你的!转过来!”她鼓励着,生怕他着急掉下来。
僵持了几分钟裴以迈才肯松手,生疏调整姿势,脚底一踩空直接从上面摔落,她跟着跑过去,被砸了个正着,整个人摔倒躺在梯子上,背后一阵刺痛。
疤痕从那个时候就跟着她一直到现在。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他怕高,连裴以迈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他没有爬过树,他妈妈把他保护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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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小姐,薛小姐?”
“…啊?”
思绪被女生喊回来,她这才接过衣服。
“薛小姐放心,裴先生肯定会喜欢的。”女生捂着嘴巴笑得含蓄。
果然来了这里周围的人三句不离对方,情绪价值给得很到位,配得起这个价格。
薛千书摇头,礼貌笑着说:“我没在担心这个,他不会说的。”直径去往更衣室。
衣服很合身,黑红色旗袍看上去严肃,不过贴合肌肤和身材走向,添加了几分韵味,配上首饰和簪子盘发,大气端庄。
拍摄场地,裴以迈早已换好衣服,拿着电话望向窗外低语,见她出来便说了一句什么后挂掉朝她走来。
工作人员将她拉到裴以迈跟前打趣说:“看,新娘子是不是很好看?”
“嗯,很漂亮。”裴以迈盯着她,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又肯定了一次说:“衣服很合你。”
“是啊,刚刚薛小姐还说什么裴先生不会评价的,现在眼睛都挪不开了。”工作人员故意透漏着,生怕他们之间的氛围冷掉。
“是吗?”裴以迈真的没有挪开眼睛,直径盯着她,饶有兴致吐了两个含糊的字,表情却一脸淡定。
被他看得喉咙发痒,薛千书清了清嗓子转向相机那边说:“开始吧,待会儿还有事。”
“好好好~”工作人员语气比他们两个都暧昧,仿佛一定要用这个方式将他们绑在一起般,说得薛千书浑身不舒服。
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打趣,还是跟裴以迈,以前除了余恋可没人敢开他的玩笑了。
两个人坐在红墙前,为了拍出自然笑意,周围愣是站着许多开玩笑的工作人员,一下夸,一下过来整理衣服妆容,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后场补妆的艺人。
看着显示屏拍出的照片薛千书忍不住嘴角张扬,裴以迈品味确实不错,他的衣服是黑色中山装,两个人站在一起,有一种痴男怨女苦等留洋归来的佳人多年终成眷属的感觉,如果主角不是他们两个的话。
手机消息响起打断两人的挑选工作,是裴承尘发来的餐厅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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