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眼神交接,聂星柔淡淡收回眼神。她没再看蒋恩慈,缓慢走到王一然面前,然后问:“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王一然:“没事,你先去车里坐着等一下。等保险来定损就可以走了。”
肇事司机的声音透过窗户缝传了过来,“是啊美女,再等会儿呗。”
聂星柔的确也想坐在车里,但王一然不坐进去,胡浩辉也在外面站着,她一个人大喇喇往车里一坐,也不像话吧?
虽然她和蒋恩慈没联系也没见面了,但作为1348合伙人的胡浩辉,她是时常联系见面的。毕竟公司的事务摆在那里,必须要处理。
想到这里,聂星柔对王一然说:“那我过去和朋友打个招呼?”
王一然颔首。
聂星柔完全忽略极有存在感的蒋恩慈,兀自走到胡浩辉身边。她喊了一声“辉哥”,又问:“刚才好像没看到你。”
“我没去音乐会,刚刚处理完工作赶过来的。”胡浩辉说。
“怪不得。”
“你呢,之前不是说要在威尼斯待到双年展结束,怎么现在就回来了?”胡浩辉又问。
聂星柔叹了口气,悄悄指了指身后的男人,“老生常谈,每年都被催着相亲。”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只觉得左侧有一道目光追了过来。她刻意避过,连同身体都转了过去,用背部挡住那道视线。
“那咱们年入千万的女企业家相中了这位没有?”胡浩辉揶揄道。
聂星柔刚要开口,冷冷的小鼻音响起:“辉哥,催一下。”
胡浩辉点头,很是歉意地看了聂星柔一眼,拿出手机拨打电话。不多时,远处有人喊出声,交叠的脚步声响起,接着就是一行黑衣人开路,中间簇拥着身着灰色休闲外套戴着棒球帽的纤丽身影。
那人抬头,漂亮的猫眼露了出来。
谢如曦直奔蒋恩慈而来。她一把攀住蒋恩慈的胳膊:“我花呢?你说了要给我送花的。”
蒋恩慈面无表情拉开车门,“里面。”
谢如曦往里看了一眼,迫不及待坐进了车里。蒋恩慈抬眼看向胡浩辉,歪了下脑袋,示意他上车。
顺带的眼风扫到聂星柔,视线意味不明,那就等于没有含义。
聂星柔和胡浩辉道别,王一然那边正好处理完车损。车辆性能没有大碍,只是后面的防撞梁被弄凹了一块,还蹭掉了一点油漆。
她坐上副驾驶,王一然好奇地问:“你认识谢如曦的未婚夫?”
“的助理。”她补充。
“确定?”王一然问。
聂星柔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后车按响了喇叭,王一然这才收回视线,启动车辆。
也许聂星柔没有注意到,但王一然在等保险业务员时,无数次打量蒋恩慈。没办法,这人太出众了,几乎大半个停车场的人都在或明或暗的注意他。
可蒋恩慈对旁人不屑一顾,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聂星柔身上,那样复杂又专注的眼神,同为男人的王一然一看就懂。
王一然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既然她装傻,那他也当不知道吧。
*
车内,谢如曦嫌弃地看着捧花,从那把红蓝相间的玫瑰里挑出了一张小卡片。她立刻按亮头顶的灯光,逐字逐句地念:“亲爱的大明星CICI,祝你演出顺利。爱你的:Oscar。”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蒋恩慈,“你什么时候改叫奥斯卡了?”
“没改。”蒋恩慈看向窗外,载着聂星柔的那辆破车拐弯了。
“那这束花是?”
“刚才参加慈善晚宴,你的粉丝要我捎过来的。”
说话时,他晃了下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录音暂停。他顺手将音频截掉后半部分,只留下谢如曦念卡片的内容,转发给奥斯卡。
蒋恩慈还发了条语音:“帮你了,明天把事办了。”
不多时,奥斯卡回复:“好嘞好嘞,一定。”
要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手,谢如曦只想揪一坨玫瑰花塞到蒋恩慈嘴里。她忍不住说:“你能不能做个人?你连束花都不愿意给我买?”
“大家都以为这束花是我买的。”他抬了抬下巴,精致的下颌线像锋利的刀片,准确切开了谢如曦的愤怒。
她捧起那一大束丑花,作势砸向蒋恩慈:“去死吧你!”
在花束落下的最后一秒,蒋恩慈说:“这破花碰我一下,你就自己去参加那个该死的宴会。”
谢如曦啧了好大一声,只得把那束花收回去了。
坐在副驾的胡浩辉感慨,自家少爷真的是双标。以前聂星柔往车上塞糖果礼盒,砸到他的额头他都没说什么。换成别人,碰一下都不行,花也不肯买。
差距啊差距。
*
聂星柔回到家,聂峥嵘在客厅看电视,宋文竹一边泡脚一边往眼睛上敷眼膜。两人看到她回来,竟然默契地没提相亲的事情。
她将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挂上,衣袋里的手机振动,是王一然的消息。
【王一然:后天有同学聚会,何斌请大家一起吃个饭,他还请了小学班主任蔡头。要不要一起?】
聂星柔很想说不要。而且小学同学的微信群她都没加,就知道她对所谓的“同学会”有多么的不热衷了。
但人家好意邀请,加之她并不反感王一然。等到宋文竹泡完脚之后,聂星柔终于回复。
【聂星柔:好啊。等你消息。】
临睡前,宋文竹还是忍不住跑聂星柔房间。她敲开房门,坐到聂星柔床边:“妈妈和你说两句话?”
聂星柔放下手机,看向宋文竹。
“今天和王一然相处怎么样?我知道你在群里发的是应付大姑妈的,你自己怎么想的?”她说。
被问起的时候,聂星柔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的见面经过。还蛮可惜的,她记得的居然那条金色的发带。
她老实回答:“还行,就像买了件退而求其次的花瓶。作用到了,心里却总是不甘愿的。”
宋文竹笑出声,“你这话可别让王一然听到。”
聂星柔点头。
宋文竹抚了抚聂星柔的长发,“感情的事情只有自己知道,别勉强,不行就算了。”
聂星柔倾身拥住宋文竹,鼻头有点发酸。她的声音不自觉变得娇了些,“谢谢妈妈。”
“我们现在也不能给你的工作帮忙,只能尽量不给你的生活添堵了。”宋文竹说。
母女俩又聊了会儿天,等到聂星柔打起了呵欠,宋文竹这才离开。她刚推门出去,发现聂峥嵘躲在门外偷听。聂峥嵘举着手指压在唇上,示意宋文竹别出声,结果自己的一双棕红色拖鞋伸得老长,被聂星柔看了个一清二楚。
聂星柔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她的家人真的好好。
*
下午五点半,王一然准时出现在1348画廊门口。他推门而入,前台唐瓷问他找谁,他说:“找聂星柔。”
唐瓷调出日程表,看到聂星柔的日程表在五点半时写了“王一然”三个字。她问:“是王先生吗,请到会客室稍作休息,老板还在开会,应该很快就结束了。”
“老板?”王一然有些诧异。
和聂星柔见面相亲,是奶奶介绍的。他的奶奶和聂星柔的大姑妈住在同一个小区,两人在社区活动中心遇到,聊了几次之后便说起了孩子们的感情问题,一听两人又是小学同学,瞬间觉得有缘,迅速把他俩凑对了。
当时他问奶奶,聂星柔是干什么的啊?奶奶说:“好像是画廊的销售吧。”
他哦了一声,也不是很懂,大概就是卖东西的。
两人聊天时他也问过一次,聂星柔说:“搞画廊生意的。”
王一然想,搞销售的确也算生意,这就是语言的艺术,她可能是对自己的工作不太自信,所以说得大一些。毕竟他是体制内的公务员,说自己是销售不太匹配。
这是人之常情嘛。
他也没对聂星柔的收入抱有期待,只是在见面之后,他隐隐觉得她的衣服和鞋子有种低调的奢华感。王一然想,也许好看的人能把衣服穿贵吧。
唐瓷点头,“是啊,聂星柔是我们的老板啊。你不知道吗?”
她走了几步,将放在墙角书架里的杂志抽了好几本,每一本都翻到其中特定的页数,然后指着上面的文章说:“这都是我们老板在研究生期间发表的评论文章,被不少名家和顶级评论员认可。甚至连最厉害的画商拉里·高古轩也读过她的文章。”
说着,她弯唇一笑,“看样子你应该对艺术涉猎不多,不然听到我们老板的名字应该会很惊讶。”
“很惊讶?”王一然反问。
唐瓷无语,她拿出手机,在外网社交媒体上搜索Stella Xie,信息蜂拥而出,塞满了王一然的眼球。
什么亚洲现象级画商,什么网红IP形象操盘手,什么最强策展人……她和不少明星有合影,出席过大型文化艺术展览,甚至和阿拉伯现代美术馆也有项目合作。
她用了三年时间,一边完成学业一边打出知名度,简直是难以想象。
唐瓷嫌弃地看了眼王一然,“你居然不知道自己在和这么厉害的人相亲?啧啧。”
这时,会客室的门被推开,聂星柔走进来:“不好意思来迟了。”
王一然恰好用唐瓷的手机看到有关于聂星柔身价的讨论,他抬头看向眼前的真人。她身着一件不对称单排扣西装夹克,肩挺腰纤。下面一条褶饰半裙,走路时漾起层层波纹。
这会子他明白过来了,身家过亿的人,衣服不是显贵,而是真的贵。
她的家人,到底知不知道她的真实职业啊?
见王一然半天没说话,聂星柔走到他面前,抬手挥了挥:“不是要去‘澄’参加同学会?再不出发就要堵车了。”
“哦哦,哦!”王一然连忙起身,跟着聂星柔一起往外走。
两人赶在堵车前抵达“澄”会所。
聂星柔好久没来,但对此地的软装也算是了若指掌。毕竟三年前帮过曾鸣一次,他没说什么感谢的话,但把整个“澄”的艺术品软装业务全部交给了聂星柔,这是一笔很大的业务,每年净收入过百万了。
所以她又成立了1348画廊,自己签了好几个艺术家,没想到越做越大,这三年还打出了名声。
走到大堂时,聂星柔颇为自豪地欣赏着此地的艺术品。不期然,又遇到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谢如曦挽着蒋恩慈,正从楼梯下来。两人前方站着曾鸣,谢如曦还在说:“你这里的画和雕塑谁安排的啊?怪好看的。把联系人推给我。”
曾鸣刚要开口,转头就看到了聂星柔。那双凤眼微挑,笑容也变得玩味起来。
他抬手一指,“我的艺术顾问就在那里,你可以自己去认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