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世界 第7章 Chapter07—命运的抉择

第三天

恍惚间，一夜又匆匆流逝，少年告别了那心形的湖，踏上了前行之路。然而，这段路途，竟显得漫长得无边无际。

夕阳缓缓西坠，夜幕悄然降临。星辰布满夜空，与往昔的每夜相仿，却又透着别样的气息。

道路，不知通向何方，不知何时终结，也不知是曲是直。

在空荡荡的黑暗中，刀魂的光芒映照着少年，他与刀魂，只是一同静静地等待着未来的模样，等待它在脑海与现实中同时浮现的那一刻。

晚风吹拂，树叶簌簌而落，昏沉且迟缓，世界仿佛在等待着他们的抉择。

已然是夜晚。太刀紧握手中，少年稳步前行，脚步不停。刀魂在他身侧飘荡，即便身处黑暗，那如玉石般明亮的光芒也难以被遮掩。深邃的青蓝色，宛如命运的飘带，又似梦的尾巴。

但今夜的一切皆呈灰色调，在抉择明晰之前，在决定一切的瞬间来临之前，一切都处于混沌的灰色之中。不知过去，亦无法探知未来的模样，在这其间，有一座奇妙的天平。而托举着天平的无数双手，究竟属于谁呢？

「就在此处。」

刀魂出声，让少年停住脚步。

“…这里？”

少年疑惑地问。竟然已经抵达，可这究竟是哪里？少年停下脚步，举目四望。他将太刀放置于草木繁茂的林地之上。一望无际的暗夜，一切都那般平静自然，与他一年前的生日毫无二致。森林的尽头，是一座高得离奇的断崖，仿若舰艇甲板的残骸，朝着远处城镇的方向径直延伸，指向那不算遥远的繁荣与人气。

少年凝视着断崖所指的远方，仿若看到了什么，又好似捕捉到了一团珍贵的幻影。只是，倘若再不向前迈进，便再无机会。可就在这时，少年的心中骤然响起一个声音，那声音对他说道：

“不要去！不要去！”

……究竟要……如何抉择？一个模糊的答案在他心中浮现。他或许已然有了答案。

「你，想好了吗？」

刀魂问道，少年伫立，在这无尽的沉溺中追寻着虚幻。

“我……”

少年的言辞含糊。

「若不选择，你亦会死去。」

刀魂的声音再次响起。

“……”

少年沉默、迷茫、踌躇。

「告诉我你的抉择吧。」

“我……”

面对刀魂的询问，少年抬起头来，或许，他已然深思熟虑。那答案或许是……活下去。常人的知觉引领着他，少年欲开口，却不知为何，双唇仿若粘连在一起。他从未觉得开口说话如此艰难，仿佛有某种事物在他的内心深处阻止着他。

「一旦选定，便再无回头之路。」

刀魂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我想活下去。”

少年，终于下定决心。

「抬起你的右手。」

刀魂说道。

少年将自己的右手贴上刀魂的右手，感受到了刀魂双手的触感，那种感觉就如同将自己的左右手重叠在一起。然而，刀魂戴着手套的手仿若一块柔软的木头，既不温暖，亦不冰冷。他们的手掌相叠，彼此对视。寂静、虚幻、清晰、奇妙。刀魂的颜色从未如此湛蓝，比初遇少年之时更为深沉，颤动的夜色仿若引领着他们步入一场迷离的梦境。

凝滞的月夜之下，两个灵魂合而为一。此刻，再无其他选项留存于少年面前。舍弃了死亡的选项，选择与刀魂融合，他唯有活下去，只能活下去，已然无法回头。

「你的名字是，阿莱克。」刀魂告知了少年他的名字。而在每一个相同又不同的时空之中，他已然无数次说出“阿莱克”这个名字。对每一个知晓真名之前的阿莱克，他已诉说了无数次。已然重复过无数遍的事情，再度呈现，是否还会有所改变？见过了太多的刀魂，是否还会期待着某些事情呢？

与此同时，在某一间屋子中，安放在神明名单最底部的紫色斑块，极致地扭曲、变形，化作了暗紫色的文字——“Alek”。一旁，目睹此变化的艾莉和艾利欧二人，心中的不安氛围再度加重一层。她们的线索增多了，然而却愈发地无所适从。

少年终于知晓了自己的名字，他似乎寻找到了自己存在意义的碎片。仿若已然死去一次，又重新获得了新生。

融合之后，阿莱克的衣装与刀魂的如出一辙，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此刻的双手，略带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衣装。那条独一无二的围巾依旧系在他的脖颈之上。

“阿莱克……？”

阿莱克轻声问道。

刀魂微微点头。

“……”阿莱克动了动右手，试图握拳，却怎么也无法握紧，“那你……也是阿莱克吗？”

「是，也不是。」

听了这句话，一种奇妙的违和感在阿莱克心中蔓延开来，旋即又迅速消散。他拾起脚边的太刀，在一种不可思议的潜意识驱使下，将刀插入腰带之中，而他身后数十米处便是悬崖，悬崖之下是万丈深渊，意味着绝命的危险。

午夜已过。

沙沙，沙沙。草丛中传来动静。几对野兽般的目光在草丛里闪烁，并非狼，却比狼群更为危险。黑色的大块头们瞪大了眼睛，那充满痛恨、贪婪与短浅的目光肆意扫视，仿佛在说：“凭什么你就能过得如此之好？”带着奇怪乡音的污言秽语传来，阿莱克全然听不懂。他们皆手持武器，从暗处的一个草丛中一同冲了出来，横亘在阿莱克面前。

阿莱克细数，他们共有三人。第一个人右手臂仅到手肘处，如同改造人一般接上了铮亮发白的金属钩；第二个人长得仿若河马，有一颗金色的牙齿，灰色的头发完全遮住了眼睛；第三个人，作为领头的独眼龙，撑起斧头，摸了摸大胡子，老练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若不留下些什么，他们便要动真格了。

他们无恶不作，恶贯满盈，此乃他们的恶行之道。他们望着距离悬崖仅有一点距离的阿莱克，有人握紧了拳头，有人咽下了口水，有人眉开眼笑。三个山贼龇牙咧嘴，鼻子里发出愉悦的哼哼声，仿若要将阿莱克生吞活剥，玩弄至死，最后再卖掉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那副狰狞的模样，如牲畜般极其恐怖。

穷凶极恶又心怀叵测的山贼们围拢上去，在阿莱克面前张牙舞爪，好似几条流浪狗围堵一只小兔。他们对他的刀全然不惧，仿佛在说：如此细皮嫩肉的小毛孩儿，能有什么本事呢？

“快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否则让你的小脸开花！”这架势绝非玩笑。

“……”阿莱克沉默不语，在心中发问的同时，飘在他身旁的刀魂望着悬崖，指引他道：「跳下去。」

“啊？不说话？”“你的那把刀好像很值钱嘛！”“砍了也没问题吧，老大！”三个山贼肩并肩，组成一堵横断的墙，移动着将阿莱克逼向悬崖边缘。

“你这小畜生！”

见阿莱克一言不发，山贼们也不再客气，直接挥舞着斧头冲向他，将他逼上了绝路。

阿莱克退至悬崖边，山崖仿佛在引诱他坠落，他闭上双眼，毅然纵身一跃。几个大汉看傻了眼，摇着头，心想明明只要他跪下来求饶，他们就能放他一马——当然，是一刀砍下他头颅的意思。年轻又好看的皮囊拿去贩卖，无论死活都能赚取不少钱财。山贼们带着惋惜之情，边笑边骂，离开了。

……

没有鲜血。也没有伤口。没有死亡。

阿莱克重重地摔落在一片没有青草的土地上，活了下来。他睁开眼睛，或许是由于撞击的缘故，眼前一片模糊。他闻了闻，又摸了摸地面，发觉面前是一片泥土地。

似乎，肋骨断了。尖锐的疼痛，刻骨铭心。他几乎无法支撑身体，即将晕倒。呼吸变得急促，肋部的剧痛仿若要将他整个人横切成两半。阿莱克强忍剧痛，艰难地爬了起来。

刀魂看着他，说道：

「去伊莉希恩，未明旅馆三楼的阁楼，跟着意识走。」

迷迷糊糊的阿莱克凭借惊人的本能跃起，忍着痛苦独自前行。通向伊莉希恩城的这条捷径上，黑色的高脚路灯散发着明黄色的光芒，成对排列。意识仅存一线，受伤的他像一阵麻木的风，从一座灯顶跃至另一座灯顶，轻盈得仿若毫无重量。

或许是因为意识变得朦胧，过了一会儿，他才注意到城镇的建筑和人的声音。于是，越过数盏街灯之后，他又跳到了地面。

虽是半夜，路上依旧有行人。阿莱克像一条鱼，在人与人交织的网中穿梭。只是网眼太大，大到他错过了每一个人。他从那些人身旁滑过，走过许多条大大小小的道路，来到了一家灰暗小店的门口。夜风呼啸，阿莱克看也未看便直接推门，喘着粗气走了进去。

偏僻老旧的未明旅店位于伊利西恩的某个街角，与它灰色的外观一样破旧，人气稀少，普通得毫无特色可言。

“真是的，这都半夜三更了，连鬼都该睡觉了吧。”

女店员提着昏黄的油灯，从昏暗的前台探出头来，一脸不耐烦地打量着突然闯入的阿莱克。她的气色很差，脸色蜡黄，就像一只疲惫的老鼠。带着浓重的起床气，她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抱怨的话语，仿佛阿莱克的到来完全打乱了她的睡眠节奏。

“……三楼的阁楼，还空着…对吧？”

阿莱克的话语断断续续，透露出他此刻的疲惫与虚弱。

“是没错，但你这外地人是怎么知道的？”店员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鄙夷，仿佛要将阿莱克全身上下都看个透。她不耐烦地嘀咕着，“你要住这儿？嘿，瞧你这一副大口喘气、脸色苍白的样子，可别死在我这儿啊！那我可就麻烦大了！我这儿可不是停尸房，没地儿给你躺！想住店就拿出两个金币来！赶紧的！”

阿莱克喘着粗气，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没有钱。”身无分文的他，声音微弱而颤抖。

“算了算了，真是倒霉透顶！”店员挥了挥手，一脸嫌弃地将阿莱克打发走，“上去吧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我可概不负责！我这小店可是小本经营，经不起你这等穷鬼的折腾。”说完，她便转身要回屋睡觉，完全不顾阿莱克那虚弱无助的身影。

阿莱克扶着嘎吱作响的木梯，每一步都像是背负着千斤重担，但他依然坚定地向上攀爬。二楼的走廊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幽长，但他没有停留，继续向着阁楼前进。终于，他推开了阁楼的门，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月光透过小窗，斑驳地洒在屋内，给这个简陋的空间增添了几分神秘感。阿莱克扫视着四周，只有一张灰色的床静静地躺在那里，床单单薄，仿佛连一丝温暖都无法给予。

「睡吧……」

刀魂的声音在阿莱克的耳边轻轻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阿莱克没有卸下太刀，只是缓缓地倒在了床上。他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意识开始模糊，就要陷入沉睡。

然而，恐怖的梦境却如影随形，如期而至。在梦中，他再次回到了那个充满绝望与杀戮的世界。他不断地奔跑、挣扎，试图逃离这个恐怖的梦境，但每一次都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回，重新陷入绝望的深渊。

汗水浸湿了阿莱克的衣襟，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在这个狭小的阁楼里，他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孤独而无助。他必须活下去，为了寻找自己的答案，为了揭开命运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