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世界 第12章 Chapter12—迎接复苏之人（中）

只差一步，艾利欧就能离开艾利斯的房间。这时，艾利欧又差点一个踉跄摔倒，情形戏剧化得有些可笑。

“哎呀哎呀，哥哥还真是不小心呢。”

一袭白衣的艾利斯刻意模仿他印象中的玛奇亚斯的语气说道。他开心地想：哥哥一定会更生我的气。这么想着，艾利斯把处于屈辱中的艾利欧强行从地上扶起来，借此机会欣赏着艾利欧那与他截然不同的、有如吸血鬼般的尖耳朵。

接着，艾利斯心中产生了更多的疑问：为何观测者们不是完全相同的个体？他们白发红眼，性别、性格、外貌、擅长领域乃至年龄都不同，好像是早就被设计好的存在。

艾利斯和玛奇亚斯都注重事情的过程，两人在许多地方非常相像。但是，艾利斯的占有欲更强烈，他不但将这种扭曲大大咧咧地展示给哥哥姐姐们看，甚至也给玛奇亚斯这个“半个外人”看。明明不是他们的手足，可他们还是接纳了他。艾利斯理解哥哥的私心却不认同，他一直都希望名单上没有玛奇亚斯的名字。因为喜欢所以放任，这本来就不对。艾利斯想：明明我才是和你们有血缘的弟弟，为什么玛奇亚斯就能更任性？为什么更被哥哥偏爱的那个人，不是我？是因为玛奇亚斯虽然在名单上，却必须依靠“我们”才能活着吗？

“醒了就放手让我走。”

艾利欧厌烦得只想逃开。

“我不要。”面对哥哥再直白不过的嫌弃，艾利斯不但不放手，还抬起胳膊缠了上去，一把抓住艾利欧细弱的手腕。艾利斯多么想剥离阻挡在他们之间的讨厌的人和讨厌的回忆。令他鼓舞的是，艾利欧看他的眼神，显然更厌烦了。更加讨厌我吧，讨厌得想碾碎我的骨头，亲手杀了我最好。哥哥一定下不了手，但是，我好希望哥哥能了结我。

突然，艾利斯说起毫不相干的话题。许久未见到喜爱之人的他几乎贴着自己的亲哥哥，用吟游诗人那般令人痴迷的腔调，娓娓而谈：

“……艾利欧哥哥……你看，相交的胳膊是不是和交尾的蛇很像呢？听说，异教的契约仪式中，少不了交换的环节哦。骨、肉、魂……”

说到这时，艾利斯恶作剧般地故意停顿了几秒。血色明眸像一汪深红的葡萄酒泉，此刻那湖面因为心动而闪闪发光。他将狡黠的心思掩盖，有意无意地比划着，仿佛要从手里轻盈地、凭空变出一只酒杯。

两个人都不喝酒，但艾利斯真的很想和他的兄长面对面地喝上一杯。开一场没有别人只有他们的酒席，因为一个人沉眠于此，无人陪伴，真的很寂寞。

艾利欧眼里的嫌恶，引诱出艾利斯心里的一些东西，令他艳羡而神往。嘴里念着禁忌的桥段，鲜红的心中，奇妙的音符在鼓动。艾利斯对艾利欧的情感中包含血浓于水的亲情和深沉的占有欲。他舞动刻意的话语，犹如举步生风，面带微笑，机灵地询问：

“也许，我们可以试试，灵魂的互换？”

“话好多，你怎么还不松开？就那么想要被我当成恶魔吗？”

艾利欧严肃地向艾利斯投去诘问的目光。

“哪里。”

艾利斯只是奉承地笑着，顺便把“我确实想要你啊”这后半句话吞进肚子里。他表面装乖巧，内心里想的却直接：如果变成恶魔就能和艾利欧喝交杯酒，那又有何妨？

“你可别做傻事！”

艾利欧边思忖一堆烦心事边让步。

“我不会的，”艾利斯笑笑终于松手，说，“才没有那么傻。安心安心。”

艾利欧转转右腕，然后往边上走了几步，向弟弟解释：

“对策有了，按计划混进冒险队，直接监视阿莱克的行动。具体的行动顺序会议上谈，人到齐了就开始。”

“这些我都没有问题。”

艾利斯听着，心里胡乱琢磨：怎么又是玛奇亚斯！我沉睡的这些天，哥哥和他肯定又无所不谈了。艾利斯嫉妒得要命。观测者们某种程度上代偿了玛奇亚斯双亲的位置，其中只有艾利欧和玛奇亚斯亦师亦友。顺便一提，艾利斯一直清楚，艾利欧对艾莉的情感也很复杂。

“就在今天，我必须唤醒你和艾丽。一刻也晚不了！”

艾利欧如是说。

“玛奇亚斯！又是玛奇亚斯，”艾利斯的思绪飞向了窗外异空间黑色的帷幕。此时，房间里紫色碎片一片又一片地跃起，每一片都企图找到正确的位置，但所有的拼合都失败了。艾利斯像失宠的小孩，单手托腮喃喃道：“你又在说玛奇亚斯！”

“又？”

艾利欧对弟弟的话不以为然。

“哥哥也太常光顾玛奇的家了吧？你要是能有关心他的一半关心我就好了……”

艾利斯垂下头，像只失落的小狐狸。

“太夸张了，我哪有三句不离？”

“你有。”

“也还好吧？”随着艾利斯的喋喋不休，艾利欧的语气愈发嫌弃。他心想：要不是艾利斯你那超级喜欢恶作剧的性格和多余的感情，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能这么别扭吗？想起一些往事，艾利欧头疼得咬住牙。

“艾利欧、艾利欧，”艾利斯反复地念着兄长的名字，玩味每一个发音的音节，“艾利欧哥哥，如果有一天……”

“什么？”

“我消失了，再也找不到我的你会是……什么表情？

”艾利斯的声音又轻又魅惑，“我很想知道呢。”

“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艾利欧的语气带着颤抖，他真的生气了。

“我是认真的。如果我们四个人里少了谁，那么一定就是我，有这样的预感。”

“……这种事情说什么我也不会让它发生，明白了的话就别问了。”

“如果，只牺牲我就能解决那无比重要的事情，那真是太好了。嗯——我打个比方。”

“你说。”

“如果有一天你跟我像现在这样两人独处一室。然后刚好有一块躲不掉的石头‘当！’地一下砸到哥哥身上，疼到当场送命的程度。”

“为什么会砸到我？”

“在石头砸到哥哥之前，就算明知道没法躲，我也一定会帮你挡住。这样哥哥就不会死了。但是我会……”

“能让我们死掉的破石头还有这种无厘头的意外，怎么可能会有？”

“末日时代，没有什么事不可能喔？玛奇亚斯也这么说过吧？”

艾利斯果真这么想。他细细地品味着兄长的反应，说教味的叱责，进了他的耳朵里全都变成了情话。就是最有意思的书本也无法带来如此的欢喜。因为，血浓于水的亲情，最终还是会赢过友情。所以，是我赢了喔。

“就算是神，也会有所偏爱吧？”

艾利斯自言自语完，凑近艾利欧的脸，轻轻地吻了上去——他吻了自己的哥哥。

“！！唔！”

还没等艾利欧反应过来，艾利斯转身扬长而去，用魔法的符文在空气里写了几个紫色的字：“亲爱的哥哥，待会见。”

被亲了。嘴唇被……这简直是羞辱！艾利欧用手背擦过嘴唇好几遍，沉着脸避之不及地离开了艾利斯的房间。他关上房门，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他从长廊走回中庭，去往艾丽的房间。

【觉醒吧、觉醒吧】

一瞬间，艾利欧的耳旁晃过一阵幻听。一股未知的力量好像掐断信号线的一只手，毁尸灭迹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未发生。他没有多想。只是……这感觉好熟悉。

艾利欧踏上代表艾丽的、浮有圆形图案的螺旋阶梯。艾利斯的那一侧是躁动的明夜，艾丽的这一侧是如镜的暗泉。两者毗邻而不一致。于是，最后一位观测者也将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