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线师 第3章 黑猴子篇·2

清塘镇外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林间小路的一侧，坐落着一个破旧的木屋。那木屋占地约二十平米，以茅草封顶，漏雨处用破木板和碎陶片打了几个补丁。木屋的门口散落着十几个大小各异的破陶碗，碗里都空空如也。阿丙沿着小路狂奔而来，气喘吁吁地停在了木屋的门口。

“喂！我回来啦！”他高兴地叫道，“快来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话音落下，一群猫猫狗狗从灌丛和木屋的阴影里涌了出来。那些动物毛发污黑而凌乱，有的还带着触目惊心的伤疤。不论是只有巴掌大的小猫，还是立起来有一人高的土狗，见了阿丙都十分亲切，迫不及待地围绕在他的左右。

阿丙一边挨个抚摸着周围的猫狗，一边抻直了脖子叫道：“阿丁！”

一个小男孩用污黑的小手揉着眼睛，从木屋里走了出来。他看上去四五岁，穿着大得不合身的破上衣，长长的袖子拖在两侧的地上，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与阿丙十分相似。奇特的是，阿丁的头发黑黄相间，自前额向脑后，整齐地排列出条状的纹路，仿佛狸花猫头顶的花纹。“啊——”他张开嘴打了个哈欠，樱桃小嘴里少了一颗门牙。

阿丙把靛青色背囊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抽出白纸伞塞给阿丁：“这个你拿着，一会儿用它把屋顶上的洞堵了！”阿丁傻愣愣地接过白纸伞，抱在怀里。

阿丙迫不及待地拆开了背囊，发现里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匣。那个木匣造型极为简单，看上去还有些陈旧，自上而下排列了四个抽屉。他先拉开了最下面的抽屉，发现里面只有一圈捆绳和两块光滑发亮的黑石头。他把石头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觉得看上去也不像是值钱的宝石或者玉石，便随手丢到了一边。第二层就更无聊了，一坨针线，一把梳子，一堆吃饭用的东西，全都是寻常的日用品。阿丙撇了撇嘴，把饭碗掏出来放在一边，然后打开了第三层。

第三层里都是些瓶瓶罐罐和纱布。那些精致的小陶罐和白瓷瓶倒是吸引了阿丙的目光，他随手拿起一个掀开软木塞，一股呛人的苦味扑鼻而来。一旁的阿丁做了一个恶心的表情，一溜烟逃回了木屋门口。阿丙赶忙又把瓶口塞上，随手将它丢到了背后。

“值钱的肯定在最大的格子里！”阿丙说着，便伸手去拉最上方的一层。但那并不是抽屉，而是一扇合叶挡板，在他的牵引下侧向打开。四四方方的空间里，整齐地叠着几本书、一张地图和一沓信封。

阿丙不识字，对书和地图不感兴趣，便把一沓信封抽了出来，喃喃道：“是红包么？”他看到那些信封已经启封，虽然大小不一，但都贴着一张红纸，上面用黑墨写了五个字。阿丙翻开一个信封，见到里面只有一张写满了字的纸，不由得大失所望。

他叹了口气坐到了地上。一只小猫走过来蹭蹭他的衣角。阿丙揉了揉它的头，低声说：“哎，没钱给你们买饭吃了……这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啊！”

“你手里的，是处理灾相的委托书。”一个沉稳的女声突然在他的背后响起。围绕在阿丙周围的小动物纷纷抬起头看向她。刚才被抢的那个女人，从林木的阴影中慢步走了过来。

居然被她找到了！阿丙一惊，立刻连滚带爬地站起来。

那人停在了距他三米远的地方，把被扔在外面的东西一一捡了起来。“你叫阿丙，对吗？既然没有你想要的，就把它还给我吧。”

阿丙自诩脚力极佳，清塘镇里没人能抓得到他。眼前这人居然不但追上了他，还丝毫没有被他察觉——自己根本敌不过眼前的人。想到这里，阿丙出了一身冷汗。

“我是理线师。来清塘镇处理灾相的。”那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又往前走。

跑了那么久之后，阿丙的双腿已经开始发软，他慌张地挥舞着手臂叫道：“别——别过来！我还有一把小刀！”但那人却云淡风轻地与他擦肩而过，只是把东西一一放回了木匣子里。周围的猫猫狗狗似乎也对她并无敌意，只是望着她而已。她把木匣重新包好背上，环顾四周，然后问道：“你抢我的东西，是为了买粮食喂它们吗？”女人的目光停在门口的阿丁身上，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嘁——不要你管！”阿丙撇了撇嘴道，一屁股坐到地上，“东西是我抢的，要杀要剐随便你。跟阿丁可没关系！”

那人轻笑一声，将手伸到阿丙的面前：“不如这样吧——你助我找到清塘镇的灾相，我给你支付报酬。就此休战，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什么干哥？我才不要认你当干哥！”阿丙做了个鬼脸道。

女人愣了一下，憋了一会儿笑，说道：“你带我在清塘镇转上几日，我给你买吃的——怎么样？”

“成交！”阿丙立刻两眼放光，抓住她的手爬起来，“但你得先预付一些！先请我和阿丁吃大餐，还要给它们买上两天的吃的！”

女人抱臂环顾了一下四周。熙熙攘攘的小动物们端坐着，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望向她。犹豫了一会儿后，她点头道：“行吧……”

阿丙一手拉起阿丁，一手拽住女人的衣袖，兴奋地叫道：“出发！现在就出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江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