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线师 第2章 黑猴子篇·1

梅雨时节，清塘镇总是处在朦胧雨丝的遮掩之中。天公似是一个顽童，用丝线般的绵绵细雨，将嫩绿的柳芽与门前的红灯笼俏皮地串在一起。蜿蜒的石板路被雨水刷得清亮，水坑里映着灰蒙蒙的街道，轻柔地摇着涟漪。夜幕降临，镇边的密林里忽然响起一阵经久不衰的“沙沙”声。枝叶在雨丝中剧烈地摇晃，层层叠叠的树影中忽然闪过一群黑影。路上的行人抬起头，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

“呜呜哦——”嘈杂的吼叫声在细雨中此起彼伏地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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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的大街两侧，排满了杂乱而热闹的店铺。花式的叫卖声与琳琅满目的商品，映得来往的行人眼花缭乱。忽然，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如一只灵活的瘦猴在人群中穿梭。他身穿破破烂烂的脏衣服，脚踩一对磨烂了的草鞋。一头乱蓬蓬的黑发纠结成绺，像扫帚一般插满了头顶。

“阿丙！你给我站住！”一个厨子打扮的人紧追其后，推开面前的行人，愤怒地吼道，“再不把饭钱还上！我跟你没完！”

阿丙抹了抹蒜头鼻，龇牙咧嘴地笑道：“等你有本事抓到我再说！”话音落下，他便脚底生风，转身挤进一条狭窄的巷道，眨眼便跑没了踪影。胖厨子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一把扯下胸前的白围裙，气鼓鼓地摔到地上：“混蛋！又让他跑了！”

阿丙混在人群中，四下望了望，果然没再看到追他的人。他得意地笑着，放慢了脚步。看到脏兮兮的阿丙，一些人便下意识地侧向躲避，脸上流露出掩饰不住的鄙弃。但他却全然不觉，大摇大摆地享受着人们为他让出来的空间。清塘镇说不上是一个大镇，与他擦肩而过的也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忽然，在茫茫人海中，他看到了一个年轻女人的背影。她穿着一袭白色的古袍，内衬青灰色的短打。长长的发带绕过前额，在脑后系了一缕黑发，覆在长发之上。但最吸引他的，还是那人携带的靛青色背囊。背囊里插了一把白纸伞，被遮盖住的地方呈现出约一米长、一尺宽的方形。他想起来，卖古董的店里就是像这样，把稀奇玩意儿装在绣花盒子里卖。这个背囊尺寸这么大，肯定是什么值钱的宝贝。于是，阿丙缩了缩脑袋，将手插在裤边的口袋里，然后若无其事地慢慢靠近她。

就在两人相距不到一米时，那人竟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走近，便停下了脚步。阿丙一时没注意到，竟然“咚”地一声磕到了她的背囊上。硬邦邦的木制结构磕得他脑门肿起了一个大包。

“你没事吧？”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阿丙抬起头，见那女子面目清秀，目光如水。一双褐色的眸子关切地望着他，竟是毫无防备。他的心中顿时来了底气：一个弱女子，肯定跑不过他。

“当然！”阿丙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口袋中的小刀，猛地划断了背囊的背带。电光火石中，他已经将一个断角攥在手中，转身就准备发足狂奔。忽然，他感到右臂被人握住。阿丙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扯着原地转了半圈，手臂反拧、半跪在地。他的右手一松，小刀片便“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阿丙见状，便立刻用左手把背囊护在身下。

“你就这样抢人东西？也太粗枝大叶了吧？”那女人感叹道。

虽然她手下并没有用力，阿丙却依然哀嚎起来：“啊哟——我胳膊要断了！救命——杀人啦！”这喊话引来了众人的目光。周围的人一眼就认出了阿丙，却都不认识那个女子，看来是个外地人。不过，虽然他们站在周围指指点点，一时间却并没有人站出来替阿丙出头。

女人愣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你竟然还反咬一口？”

“怎么样？再不放我走，我还能咬得更凶！”阿丙侧过头来笑嘻嘻地说。

见她没有答复，阿丙便更痛苦地哀嚎道：“乡里乡亲，救命啊！我不过是挡了她的路，她就要杀我——你们看！地上还有刀——”

“你——”那女人似乎想要骂人，却又憋了回去。

“阿丙！果然是你！”一声暴喝突然在人群后面炸起。刚才追击他的胖厨子被隔在外围，气势汹汹地挤向前方。他满面赤红，青筋暴露，眼神极为凶戾，仿佛要把阿丙撕成碎片。

“完犊子了！”阿丙突然颤抖起来，慌慌张张地说，“东西我不要了！快放我走！他真的会杀了我的！”

女人迟疑了一下，竟真的放开了手。阿丙立刻爬起身，瞥了她一眼，突然抓起背囊就撒丫子狂奔起来。

“喂——还给我！”她愣了一下，便立刻起身追了过去。

阿丙奸计得逞又侥幸逃脱，不由得心花怒放，转头笑道：“有本事就来抓我啊！”

胖厨子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挤到人群中央，却扑了个空。“别——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他突然头晕眼花、急火攻心，转头吐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