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高深莫测的说法,彻底磨灭了驰道探讨下去的**。
他斜眤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武盟少主,算是明白了他名声不好的原因了。说讲道理吧他也讲道理,可越是出奇的事他越是半句解释也没有,比如说他前任侍卫的死到现在都是个迷。
“等一个理由。”
一个动手的理由,夏厘难得补充道。虽然他也认为赵延竹脱不了干系,但要知道那可是剑圣,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没有个合适的理由,你动不了他。
驰道对他的谨慎有些不懂,“有必要?”
不讲理的事这位可没少干,偏偏在这涉及自身生死之事时,反而这般沉得住气,驰道真是有些不懂了。
“当然。”
夏厘掐下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没有理由怎么服众,我们又不是渡魂楼。你说呢,江舅爷?”
江云歌从花架后面转了出来,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我只知道故事编得好,一样可以服众。”
驰道十分不喜这个女装大佬,奈何女装大佬的消息着实灵通,耐着性子问,“别废话,把我们叫出来到底想说什么?”
夏厘将花蕾断口渗出透明的汁液涂抹在指尖,轻嗅,没有花香,却别有一股清冽的味道,让他心情愉悦,“查到些什么?”
江云歌腰肢一软,故态萌发地就往夏厘身上靠,却被夏厘一个闪身躲开,好悬没摔个大马趴,不得不自己站直身体,“你怎么知道那神见禾是假的?”
夏厘在祈春台跟贺荣说自己去查神见禾后,转头就联系了江云歌,查人这种事江云歌是专业的。只不过,夏厘随后就进了赵家的牢房,江云歌也直到今天才有机会将结果告知。
“难道不是?”
这点自信夏厘还是有的。他要江云歌查的可不是那个神见禾的真假,而是那假神见禾的底细。
“真的还在长晏,所以这个当然是假的。”
江云歌笑了笑,“小旗子可以啊,情人都发展到长晏了,还是高高在上的神侍大人。”
既然查底细,真假都不能放过。发现夏厘居然还与神见禾有点交情,藏得够深的。
“假的查怎么样了?”
忍无可忍的夏厘只得自己点出重点,是让他查神见禾不是查自己。
“他进了赵家,你也知道当时赵家有多乱。”
江云歌颇为遗憾,“我若进去估计就跟你作伴了,谁来救你啊?”
“就是人跟丢了呗。”
驰道客观地总结。就是这个总结不太给江云歌面子,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我在外面等到天亮也没逮到人,那黑眼圈,第二天上台都多费了三两妆面。”
江云歌诉苦。
不愧是名扬天下的旦角儿,眼圈一红就是几滴清泪,那娇柔劲儿,不禁让人怀疑他是偷穿男装的女娇娥。
奈何现场两人根本不吃这套。
“所以?”
夏厘等着他的后话。人丢了,若是没点其他干货,还敢来见他?
“人是丢了,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江云歌遗憾地收起眼泪,接下去道,“知道这位假神见禾是谁请的?”
驰道猜测,“赵延竹?”
这种事想也不可能是剑皇干的,但能插手祀春仪式也不会是一般人,那就只有赵延竹了。
“这么说也没错,但真正经手的另有其人。”
江云歌道。
这么一说,夏厘想到一人,“跟在赵延竹后面那个阴森森的先生?”
一上祈春台夏厘就注意到了这个人,站在众人中间总显得格格不入。同样站在阳光下,却总觉得那人应该属于黑暗。
“对。”
江云歌证实了夏厘的猜测,“那人称为鞠先生。我去查了,这位可真是个奇人。”
“他是十年前来的赵家,作为赵延竹的智囊,建立并掌管着修罗卫,来历一直是个迷。但这也就对别人,”
江云歌自豪地道,“我发现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失踪多年的赵家老四——赵延菊!”
“赵延菊?”夏厘没听说过。
江湖上辉煌的榆林剑,梅兰竹三人,夏厘一度遗憾没有菊,不能凑成四君子。原来还真有过这个菊。但又为什么会被抹掉呢,当年出过什么事?
夏厘预感到,这里面肯定有故事,可能还是个不同寻常的故事。
江云歌并没有让他疑惑太久,相关故事娓娓道来。
赵老爷子也是个奇人,就为凑个梅兰竹菊,也不知从哪儿抱了个小孩。这孩子比最小的赵延竹小了能有十岁,一家子就这么一个奶娃娃,疼得不得了。那是真的要星星不给月亮,三个亲儿子都没这么娇惯过。
结果可想而知,养废了。风流、纨绔、骄纵、目中无人,所有世家子弟的缺点一个不少。
但要说一事无成倒也不是,这位脑子好使,三十年前也曾名噪一时,只可惜不是啥好名声。
“卢泽寺血案?”
驰道精准地捕捉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信息,试探着问。
“你居然知道?”
江云歌颇为惊讶,这件事过去很久了,年轻人人真的没有人知道,“他当年的名号是锦绣剑,讽刺的是跟它美好的名称相比,却以暴虐闻名。”
这些夏厘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论是卢泽寺还是锦绣剑,他都没有听说过,不过这才是正常年轻人的状态,驰道因为是夏扶风的左右手,了解的自然比他多。
“暴虐?这画风跟赵家可不符啊。是因为这个除名的?”
就算是以暴躁闻名的赵延竹,也谈不上一个虐字,这次屠羚子寨的事除外。在夏厘的记忆中,上一个传出暴虐名声的还是他自己。
“小旗子就是聪明。”
江云歌从不吝啬他的夸奖,甚至还想拍拍他的脑袋以示奖励,荣获夏厘一个白眼后,悻悻地收手,继续道,“赵家踢他出门前,先废了他的武功,所以锦绣剑在卢泽寺血案之后便销声匿迹了。但是你们知道吗?他还有一个身份……”
江云歌在此时卖了个关子。
不愧是戏楼出身,就是会选卖关子的点,夏厘好奇心被狠狠地勾起。
作为没给对方摸脑袋的补偿,非常给面子的搭腔,“什么?”
江云歌瞥了一眼四周,神神秘秘地道,“‘簪菊先生’听过没有?”
“司马江渚的那个变态军师?”
这个夏厘倒是知道些。
这位军师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只要与他所图有利,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人性在他身上是不存在的。为了收治山中异族,他曾烹小儿以食之,还直言鲜极。传言私下提及此事,他都甚为遗憾无法时时享用。
这种虽然变态,但在历史长河中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更何况发生在边陲,其实很难被记住。
真正被人记住,是因为他谋反。
司马江渚本是个远在边疆的一个小小郡王,他的封地江渚郡与长晏相邻,土地贫瘠,民风彪悍。但再穷也饿不着这位郡王爷,这位郡王爷也不是个有大志气的,他对早起遛鸟晚上遛弯的退休生活十分满意。
而这一切自从簪菊先生出现就不一样了。大家发现,原来贫瘠的土地依旧可以风生水起,退休的老人仍然可以雄心再聚。
他们乘着老皇帝病重,借力长晏,意图独立,俗称“江渚之乱”。结果被当时身为梁王的当今陛下**了,簪菊先生也自此失踪。
没想到居然是又躲回了赵家。
“据我所知簪菊先生不算江湖中人,又只在边陲活动,距榆林甚远,你是怎么查到的?”
夏厘等江云歌解释。
江云歌岁数也不大,这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且在那偏远贫瘠之地,想要查个消失二十年的人谈何容易。
“我有我的消息渠道,不然你干嘛让我去查。”
江云歌一笑置之,这些可是他的商业机密,不能随便外露的。旋即又反问道,“倒是你,怎么知道的?”
那事发生时,夏厘可还没出生呢。
夏厘坦然,“你忘了,我外公姓唐。”
夏扶风的夫人是金陵唐家长女,这在江湖上不是秘密。稀奇的是金陵唐家累世为官,并不是江湖中人,却与武盟盟主结了儿女亲家。
所以夏厘知道“江渚之乱”还真半点不奇怪,叛乱这种事在江湖中没啥知名度,但在朝廷却是大事。
“你盯着赵延竹研究那么久,连野儿失踪都没半点头绪,这才几天时间就挖到这么深的隐秘。怎么,神仙附体?”
就算江云歌人脉广,夏厘也不觉得他能那么快挖到二十年前的密辛,这背后肯定还有事情没说。
这是消息贩子的通病,说话留三分。
放在往常也就算了,如今事关重大,他身家性命都牵扯上了。且现在他的有用信息极少,可是一丝一毫都不能遗漏的。
说到野儿,江云歌叹了口气,递给夏厘一个小纸卷,“看看。”
江云歌是识时务的,知道瞒不过去,便就大方地亮出来。这是江湖中他们这种小人物的生存之道,不要触怒大人物。只要不触怒,通常情况下,他们不屑于对对他们这种蝼蚁动手。
三日祭天的第二天,他就彻底跟丢了神见禾。本以为线索就此断了,结果有人给他递了这个纸条,纸条上只写了三个名字“鞠先生、锦绣剑、簪菊先生”。
就是根据这个,他才查出了鞠先生的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