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九月,何湫的日子就清净了很多。于昕入职了,除了周末基本上不会来找她。杨漠也正式开学了,忙得脚不沾地,别说电话,连消息也发得少了。
何家上次聚餐之后,也消停了许多。何湫除了回去陪赵蓉,剩下的时间尽属于自己。这搁几个月前,她都觉得奢侈。
她每天早上睡到九点过才爬起来,买了早餐就去丁堰的店上吃,隔三岔五地还给店上的员工加个餐,往冰柜里补饮料。这种时候丁堰从来不拦,就在一旁乐。
然后过两天,何湫就能收到丁堰给她买的包裹。东西很杂:零食最多,护肤品也有。
甚至有回他看到何湫的口红用得差不多了,还想着替她补一支,结果点进官方旗舰店被各种颜色的分类给吓退,只得给何湫转账,让她自己去买。
丁堰按官网上的价格凑整了转给何湫。何湫却还是个贴心的,找了惯用的代购,还把省下的钱退给了丁堰。
她和赵峥也在九月初发了专题的第一期。他们将投稿人可寻找的最早的一篇文章和近期的内容发布在同一篇内容中,何湫也在这一专题里写了一篇文章。
她在文章里面写:
“当我对文学一无所知的时候,我其实已经开始写作了。小学时候的习作、日记,甚至是向父母倾诉但得不到回应的信…
我将这一时期的作品择出来,细细地看。一方面很难置信我在那个年纪就有青涩但灵动的笔触,再顺着时间的顺序读下来,在长长短短的时间间隔里,也能窥见一些不那么坚定的执着心情。”
“碌碌忙忙写了这么些说多说少都显尴尬的文字,做不到完全坚持,又实在难舍弃。前些日子,收到了一条评论,它讲“有些人生来就是要写作的”。除此之外,我别无成就。这样狼狈窘迫的情境下,我仍然写下去了,这不能不说是我生命里的一个神迹。”
“我很难说我对文学有多少非其不可的情怀,但这确实是我二十几年人生里投入最多的一件事情。其实在大学这一阶段,我在对理想的追逐过程中也遇到了很幻灭的时刻,也会说出‘其实读中文也蛮没意思的’这般的话。但我也很清楚,对文学,我总是很难舍弃的。
文学呵,总让人张开口欲谈个尽兴,却最终却又无话可说。”
何湫写完这篇文章后发给了赵峥审核,赵峥过了半天才回她:【认真的,何湫,我看得眼热。】
何湫笑了笑,回他:【现在院子里没人,去哭吧。我当不知道。】
这个专题一出,阅读量比之前几篇高了好几倍,虽然是因为之前基数小的缘故,但也是十分值得庆贺的事情了。
十号结工资的时候,何湫看到银行发来的短信有点吃惊,截了图发给赵峥。
赵峥:【?】
何湫:【老板,你给我涨工资了!】这个月赵峥给她打了六千多。
赵峥:【账号这个月有收入,分你的,冬天冷下来了要是店铺生意好,也涨工资。】
何湫给他发了个鞠躬的表情包:【谢谢老板!老板您吉祥~】
涨了工资,虽然不多,何湫一整天的心情也都是高昂的,下了班就提溜着两袋子水果去敲丁堰的门。
她按了好一会儿门铃,才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不是你怎么这么久啊,我手都酸…”
“小湫?”开门的不是丁堰,丁堰从来都是叫她大名的。
何湫定睛一看,吓得差点把两袋水果丢出去:“丁…丁叔?”
丁勇看见她,挺高兴:“你来找丁堰啊,来,进来进来。”
何湫这时候心里倒打上退堂鼓了,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丁勇:“不了不了,丁叔,这水果您拿着…”
丁勇不依:“别啊,你进来吧…”
“何湫?”丁堰刚洗完澡,听见动静出来,就看到门口跟丁勇拉扯的何湫。听到他的声音,何湫立马投了个求救的眼神过来。
“进来吧,我爸今天弄饭,有你喜欢吃的虾,”丁堰把毛巾搭肩上,接过那两袋子水果,打开看了下,全是芒果杨桃这类不便宜的水果,“你中彩票了你买这么贵的水果?”
“我要中彩票了我第一时间跟你绝交,”何湫瞪他一眼,“免得你找我借钱。”
丁勇怕她尴尬,很快就进了厨房。
“哎,要是不合适我走吧?”何湫小声问他。
“很是用不着,”丁堰又把毛巾扯下来擦头发,“他就是来看看我。你只需要忍受一点点的尴尬,就能吃上我爸拿手的干锅虾,你自己选。”
何湫想了想,还是憋不住馋的心思,“那我还是选择吃虾吧。”
丁堰了然地笑笑,用下巴指指桌子上的水果:“还没说呢,咋给我送水果来了?”
何湫就得意地冲他笑:“我涨工资啦!”
“涨了两袋子水果的工资?”丁堰逗她。
何湫想了想:“可能还能支撑我再给你买十次杨桃。”
得,丁堰知道了,这人一千块钱的工资都没涨到,就来给他送温暖了。丁堰干脆去厨房拿了水果刀来,削了两个杨桃,一份给厨房里的丁勇送过去,一份放在客厅。
何湫拿牙签叉了一块放嘴里,杨桃有点酸涩,但汁水很足。丁堰又削起了个芒果,两只手都不得闲,何湫叉了块杨桃,给他递到了嘴里。
丁堰咬的时候没看,一口咬到了牙签。何湫又正好往外拿,一下没拔出来,惊乍乍地叫起来:“干什么干什么!”
丁堰把牙签放开,把杨桃叼走,随意嚼了两口就吞下,点评道:“有点酸,还可以再放一放。”
何湫故意跟他唱反调:“我就喜欢吃酸的。”
丁堰撇她一眼:“喜欢吃就多吃。”
杨桃还没吃完,丁勇就在厨房里喊着“开饭了”,何湫去洗碗舀饭,丁堰把肥皂的猫粮给她倒到盆里。
丁勇一直是个乐呵呵的笑脸样,示意丁堰给何湫夹菜。
“哎,哎,丁叔你吃,我不讲客气的。”何湫有点赧然,她一向不太擅长和长辈相处,尤其是丁勇这种没啥坏心眼的长辈。
虾是丁勇大清早从农贸批发市场买了带过来的,个头大,加了配菜做成干锅确实很香。何湫一连吃了十五六个个,丁堰都有点惊讶,转头去和丁勇说:“爸,看来你这手艺确实好,何湫她平时哪儿吃得了这么多?”
丁勇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眼角都是纹,何湫也不好意思地跟着笑,突然发现这父子俩的眼睛很像,尤其是笑起来。只是丁堰还年轻,眼睛更大,也更有神。
何湫把这个发现说给他俩听,丁勇看看丁堰,笑道:“毕竟是我儿子嘛。”
吃了饭丁勇就要走,何湫去挽留他,丁堰反而说:“不用留,我爸还要去兰姨的铺子上。”
“啊…”何湫也不好再挽留了,“那丁叔你慢走,替我向兰姨问好。”
丁勇也高兴地不行:“你兰姨也挺想你的,有空去店上吃饭。也多来汽修厂玩,厂里还有一条狼狗,叫大黄,是以前我们家那只的崽儿…”
“真的吗?”何湫很惊喜,又连忙应下,“好的好的,我一定去…”
门关上,何湫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丁堰靠在柜子边上笑:“有那么大压力吗?”
何湫瞪他一眼:“废话!我跟丁叔多久没见过了,能不紧张吗?别说丁叔了,我上次见兰姨我也紧张呐…”
“是嘛?”丁堰装作不信,“没看出来啊。”
“我会装嘛…”何湫耸耸肩,自嘲道,“行了我先走了啊,谢谢你的款待啊。”
工资高了,何湫的干劲儿就更足了。跟于昕聊天的时候何湫都在感慨:“给点饲料我就跑,真是天生做牛马的命。”
于昕刚入职没多久,工作压力并不算大,“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咱俩这种缺钱的孩子呢?理解,理解。”
于昕在市场部工作,一个月工资除开五险一金还有九千多,何湫嫉妒得不行,“每当我看到你们这些人的工资的时候,就很想一巴掌扇死当年一冲动学文学的我自己。”
于昕才不信她的话,“让你学四年高数你乐意吗?”
何湫立马倒戈:“那还是不要了,高考146的数学卷子就是我对这门学科最后的仁至义尽。”
话虽是这么说,但其实何湫现在每个月挣不比于昕少多少,她除了工资还能写稿子挣外快。
赵峥又是个一点都不周扒皮的主儿,店上陈杉杉、冯晖、邹琦工资都不比她低,就是只兼职负责早晚安洁的胡大姐每个月都有两千五的工资拿。逢上Black Tower营业额高的月份,赵峥还会给员工发个奖金,多少不说,确实是笼络人心的有效手段。
对此何湫很知足。她不是精力充足的人,身体上一堆小毛病,还不爱运动。在这点上,何湫就很佩服杨漠和丁堰。
杨漠能写诉状写到凌晨四点,第二天早晨七点过又爬起来去上课;有时上了一天的课,他晚上也有精力陪她们两个唱歌唱到半夜。
丁堰跟杨漠那种废寝忘食又不一样,他只是每天早起,在这边汽修店呆半天,下午再去镇上,早的话五点过六点下班,忙的话晚上十点过十一点都有可能。他也累,但晚上洗个热水澡,保证一个七八小时的睡眠,第二天就又满血复活了。
发财是踔厉风发者的专属,而何湫是个懒人,她不奢想。她只盼着跟赵蓉一起把房贷还完,完成家庭债务的早日清零。
她不喜欢欠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