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湫这么折腾了一天,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她不想讲话,就冲丁堰笑了下。
“不舒服?”丁堰问她。
“是,”何湫去翻袋子里的东西,叹了口气,“肉还是坏了。”
丁堰蹲下来帮她把坏的肉分拣出来,又把她拉到一旁站着,“拖把…”
“在小阳台。”何湫立马给他指方向。
但丁堰拿着拖把过来才发现:地上解冻化成的水并不干净,里面还混着粘腻的油脂和血水。两个人只好又去找洗洁精兑在盆里,丁堰用拖把,何湫用抹布,慢慢将满地的污糟清理干净。
厨房里面没空调,只有从客厅传来的几丝凉气。两个人都干得一身汗,却也都没提进客厅。
何湫去冰箱里取了两罐啤酒,这一会儿工夫,啤酒又重新冻上了。
“喝不?”何湫把啤酒放在橱柜上,“你要是等会儿还要开车的话就算了,我给你拿别的。”
“没事儿,晚上不出门了,能喝。”丁堰拿过啤酒罐,单手抠开拉环,发出“嗞啦”一声响,“去雅江玩得好吗?”
何湫有些惊讶地看他一眼,
“啊…玩得挺好的,没去风景区,就去了熊猫基地和野生动物园,杨漠不想爬山…晚上的时候去了青衣江旁边吃烤肉…喝了点酒,昨晚上睡得就不太好,所以才白天补觉的…”
她说得很慢,也觉得自己逻辑很不清晰。
丁堰听了点点头,“我刚进你卧室的时候,看到安眠药的药瓶了,晚上睡不好?”
“很久没吃过了,怕睡不好才吃的。”
“褪黑素都不行?”
何湫耸耸肩,“我说了我很久都没吃过了,没想到会用上。”
丁堰转过头看着她,有点犹豫,何湫一挑眉:“想问我之前为什么吃安眠药?”
丁堰有些赧然地一笑:“没事儿,不想说就不说。”
“那倒也是没什么不能说的,”何湫顿了一下,“之前有段时间有点焦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又不想吃别的药,就只能吃安眠药入睡…”
丁堰点点头,“理解。”他知道何湫吃安眠药跟他开店时压力大吃褪黑素是两码事,但他不愿意多问了。
“以后还是注意着点,你联系不上,又突然断电,他俩都怕你出事儿。”
何湫点点头,继续去闷酒。
“那个…”何湫想起一件事,她把啤酒放到橱柜上,“你等我一下…”
“哎…”何湫走得很急,丁堰拦都拦不住,但很快她又回来了,手上抓着个袋子,“给你的。”
“什么呀?”丁堰接过袋子,从触感上感觉是个不大的物件,凹凸不平的质感。他打开,里面是一条项链,一条黑色的皮绳下挂着一块银色的饰品。那饰品中间镶了块泛着蓝紫色的水晶,阳光照耀下,反射出熠熠光辉。
“这是什么?”丁堰盯着绳子底下的饰品。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好看,就买回来了。”
丁堰又盯着这项链看了一会儿,却是把它放在了橱柜上。
“不喜欢?”何湫的声音稍稍拔高了些,丁堰看过去,她脖子已经开始泛红了,他连忙说,“这倒不是…为什么送我这个呢?
何湫嘟囔了几句,丁堰听了个大概,但还是把耳朵又凑过去了些:“什么?我没听清。”
何湫深吸一口气,面向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说,这个项链,是我买来给你道歉的。”
丁堰的笑一下就憋不住了,肩膀抖动,眼角笑出好几条细纹。他笑得停不住,干脆去那橱柜上的两罐酒,“行了,一点小事儿也费得着你我生好几天的气。咱俩啊,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碰下,一笑泯恩仇,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成不成?”
何湫接过自己的那罐酒,跟他的撞了一下,几滴酒就溅出来。何湫刚灌了一大口酒准备放下,一瞥眼却看到丁堰在不停往下灌酒。
“哎…”何湫想拦,但丁堰已经喝完了。易拉罐里剩的啤酒本来就不多,他一口气喝完,捏着易拉罐在何湫眼前晃了晃,示意他喝了个干净。
“干嘛呢?”何湫看着他,这人眉梢都带了点得意,又因为出了一身汗额上湿漉漉的,显得整个人都比平时小了些。
“诚意啊这是。”丁堰手撑在橱柜上。
“什么诚意?”何湫装不懂。
丁堰就立马望过来,看她眼神飘忽,还装作喝酒用酒罐子挡住脸上的神色,结果满脖子的红色早就出卖了她。
丁堰哼笑了一声,无奈地摇摇头,“我给你道歉求和的诚意,行了吧?”
何湫手里端着酒罐子,嘿嘿笑起来,直笑到酒罐子都没拿稳,漾出好些酒。
“哎哎哎…”丁堰急得去拿抹布擦,“姐姐,咱辛辛苦苦刚弄干净的地…”
“sorry,sorry…”何湫忙道歉,又反应过来,“不是,我弄脏的我家的地板,我道什么歉我道歉?”
丁堰正蹲在地上擦得起劲,闻言转过头看她,一副被她气到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何湫立马安抚他:“好好好,你擦,我对不起。”
丁堰把地擦干净,又把抹布洗干净搭在水龙头上面。何湫立马双手奉上两张纸巾,“来来来,小的伺候您净手。”还作势鞠了一躬。
丁堰被她逗得乐不行,“哎我发现你这人真是…说你狗脾气还真没冤枉你,那脾气上来的时候连骂带踢的,别人说啥你都听不进去…喏,我现在腿上的青还没消呢,”说着把裤腿撩开给何湫看。
何湫高中时候就知道丁堰身材很好,这人本身就高,比例也好。因为工作原因,丁堰不是太注重打扮的人,平常的T恤加牛仔裤就很好看。此时他把宽松的运动裤卷起来,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腿。
何湫看得脸热,匆匆扫了一眼,甚至都没注意他小腿上是否还有淤青,就把眼睛转开了,“对不起嘛…”
丁堰看她一眼,把裤脚放下了。
“但我那天说话的语气和脸色确实不对,这得跟你道歉。我完全不是那意思,你知道的。”丁堰正色跟她道歉。
“害,”丁堰一摆出道歉的姿态,何湫就不好意思起来,“你都说了我是狗脾气了,我当时就是一下子轴住了,才跟你发火的。你别计较。”
“那天在蹄花店给你摆谱,也是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你帮我们结账,我不乐意,主要是觉得咱俩吵那么凶总得说个清楚吧,你帮我把账结了,这事儿肯定就这么过去了…这不好。”
“而且,我一上头,说话就不过脑子,对别人是这样,对我自己也是。你就当听一乐呵,别放在心上啊…”
丁堰叹口气,看她:“说话不过脑子…对别人也就算了,何必那么说自己呢。”
“在蹄花店帮你们结账就只是想缓和一下关系而已,又没多少钱…你不喜欢微信上把钱转我就行了。霍,你倒好,”丁堰又想起那天的场景,语气里都还带着怨气,“过来就是一脚,又把两百块钱甩我身上,那么多人看着呢,你就给我好大一个没脸。”
何湫立马又摆出赖唧唧的模样,凑他身边道歉:“哎呀知道了…我都是狗脾气了你就让让我吧…我都给你买东西赔罪了…”
丁堰给她晃得头晕,笑着用方言骂了她一句:“腻丝瓜…”
“啊?”何湫立马站直身体,有些佯怒,又有些不好意思。“腻丝瓜”是荣城当地的俗语,一般都是用来形容爱粘着父母腻乎的小孩的。丁堰这么说她一句,倒显得她多幼稚似的。
“行了行了,”丁堰看她又要生气了,立马说,“其实呢,今天我也有东西要给你的来着。”
“不会吧?”何湫狐疑地望着他,状似不信,“你骗我呢?”
丁堰瞥她一眼,吐出了很长的一口气,显然气得不轻,“也是巧,前两天买的。你出去玩,我没机会给出去,一直放车上呢。喏,自己去看吧,进门的时候给你放客厅隔断上了。”
“是不是呢…”何湫半信半疑地去客厅了。
隔断上确实放了个小小的深色丝绒盒子,何湫看到的时候一愣,虽然知道以丁堰的性格不可能,但还是被吓了一跳:这盒子长得太像是里面装着某种具有特殊意义饰品的。
她干脆抓着盒子去了厨房。丁堰听见动静看过来,她就朝他挥了挥手里的盒子。
丁堰朝她扬了扬下巴,坏笑道:“打开看看。”
何湫看他一眼,又一眼,示意他:“我开了?”
丁堰一挑眉:“你开啊,等什么?”
何湫终于把那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耳钉。耳钉中间是两颗饱满圆润的白色珍珠,外圈一圈金色一圈绿色。
“真漂亮。”何湫举着这对耳钉对着阳光看,珍珠上泛出荧光。
“我私底下问的杨漠,他俩说你喜欢珍珠,喜欢绿色,我去店里的时候就一眼相中了这个,喜欢吗?”
何湫当然喜欢,但她还是刻意压了压自己的嘴角,把耳钉小心收进盒子,起身回客厅,有些倨傲地回复:“还行吧。”
“还行就行…”丁堰跟在她后面念叨,“还行就说明有进步空间。我俩下次吵得越凶,说不定我就更会挑道歉礼物了呢?”
何湫“哈哈哈”地仰头笑,“神经啊你…”
闹的时候惊天动地,和好的时候又一派热气腾腾了。喝得正酣的时候,杨漠胳膊挂在丁堰身上,腿搭在丁堰腿上,丁堰又不敢将他抖搂下去,僵着身子不敢动。
于昕也有点醉了,人还坐在那儿,眼神却飘得不知哪儿去了。
何湫坐在丁堰对面,看他一脸嫌弃的表情,吃吃笑个不行。
杨漠趴在丁堰肩头,大着舌头在他耳边念叨,“堰哥…你跟咱们一块儿…一块儿…去灌县呗…反正女生一间房,男的一间房,咱哥俩住一间…错不了…”
丁堰没回他,只抬眼看何湫,何湫立马装模做样地去看于昕:“哎哟这孩子怎么也醉了?别躺这儿睡呀,咱回房间回房间…”
丁堰没眼看,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杨漠仰头一看,把他脸掰回来:“你看何湫干什么?我说的,我还是说得上话的,你相信我堰哥…我说你能去,你就能去!”
“哎,你别不相信我…就这么定了!你别瞅她,她之前也想邀请你去的…”
“杨漠!”何湫高声呵斥他,“喝醉了就滚回去睡觉!”
杨漠还是怕她,摇摇晃晃的起身:“凶什么,回去睡觉就回去睡觉…”
何湫去扶他,想了想,还是转过头跟丁堰说:“后天中午十二点四十五那班的高铁,有空就一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