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死’这词一出,两人立刻觉出不对劲。三起案件的案宗皆封存在县衙,参与办案的捕快都不一定知晓死者的死因,陈小姐养在深闺,怎会知道这些?若是不知道,为何在案发后做如此相似的梦?
案件频发,城中百姓几万张嘴,一传十,十传百,难免编造出什么曲折离奇的故事。
徐泰升问:“最近小姐可有出门?”
陈富商摇头:“怎么可能。她现在吓得房门都不敢出。”
“做噩梦之前呢?可有出门?”黎华追问。
陈富商还是摇头:“顾三娘的案子一发,她就开始做噩梦。城中发生命案,我也不放心让她出门,万一让歹人害了,我和夫人还怎么活。”
“我们能见见小姐吗?”黎华问。
陈富商犹豫半晌:“我先去看看她的情况。”
黎华补充:“小姐若是不愿意,让我们和她身边的丫鬟聊会也行,我们有些事想问。”
“问什么事?”陈富商不解,登时怒目凶睁,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和善,“你们觉得凶案与小女有关?”
徐泰升解释:“城中接连怪事,案件不破,冤魂不散,王屠户的尸骸还放在县衙验尸房内。衙役们害怕,也是噩梦缠身。幸得师爷开解,衙役们想到所作所为都是为亡者伸冤,心中畅快不少。小姐定是敏感良善之人,怜惜亡者的遭遇,才会如此难受。黎华是想与小姐聊一聊,也许能消去她的烦恼苦楚。”
“是吧?”徐泰升使眼色。
黎华忙应:“是……是的。”
陈富商觉得极为有理:“哎呀。定是如此。定是如此。能当仵作的,果然是心思细腻的人,所虑甚远。”
陈富商唤来管家:“我去看小姐。你把心莲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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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请道士作法,全府上下都带着各种平安符,心莲与小姐同住,手腕戴佛珠,腰间左一个右一个的符,挂了一串。
心莲行礼:“见过两位大人。”
徐泰升应:“坐吧。”
经过刚才那番,黎华不再莽撞行事,侧目瞧徐泰升,等着他开口。
徐泰升笑了:“你问呀。”
黎华清嗓:“你家小姐认识顾三娘、王屠户吗?呃……还有乌苏水。”
心莲答:“认识。小姐喜欢三娘的绣工,每年开春都请她缝新衣。王屠户是三娘推荐给小姐的,小姐嘴刁,王屠户家的肉新鲜,每日清晨,他都亲自送肉上府。至于……乌苏水嘛,也认识,但不熟。前年灯会,他在天桥那摆摊,小姐觉着有趣就算了一卦。”
“算的什么?”黎华好奇。
“姻缘卦。”
“乌苏水怎么说的?准吗?”
“当然不准。他说小姐即将遇上真命天子。然而那年,来提亲的两户都是烂桃花,夫人都挡回去了。小姐说这人是个草包。”心莲问,“为何问这个人?”
黎华语塞,用眼神求助徐泰升。
徐泰升回道:“衙门接到不少关于他的诉状。”
心莲咬牙切齿:“该!真要好好治治这人。”
黎华又问:“小姐做的什么噩梦?有和你说吗?”
心莲面露难色:“是……唉……”
“把你知道的尽数告诉我们。”徐泰升说,“我有法子救你家小姐。”
“大人说的当真?”心莲疑虑甚多,“大人有何办法?”
“我们大人厉害着呢。”黎华朝天拱手,“徐大人乃新科进士,天子亲笔在殿试文章上赐了‘文慧’二字。他饱读诗书,琴棋书画、天文地理、农作医科,那是样样精通。治你家小姐的梦症还不是手到擒来?”
徐泰升被她夸得血脉喷涌,脸颊红润,忙摆手,自谦道:“哪里。哪里。”
心莲一听,求道:“大人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
黎华扶起她:“你细说。大人才好帮你。”
提起小姐的梦症,心莲就心痛不已,边哭边忆:“小姐梦到的是姜娘子。三娘去的那日,小姐就心神不宁,入夜,她昏沉睡下,不到一时辰,便在梦中大叫,说姜娘子要溺死她。她惊出一身汗。我让小厮赶紧烧水给小姐擦洗身子,换了身衣服。但那夜再无眠,小姐枯坐到天亮。而后几天皆是如此。只要一睡着,就会梦到姜娘子来索命。”
黎华问:“哪个姜娘子?”
心莲回:“以前住文巷的那位。她丈夫是仁和堂的大夫。”
“季青。季大夫。”徐泰升回忆,“季青代先生给我上过几堂课。科考失利后,便改学中医,拜在仁和堂名下。是个心善的好人。可惜去年因瘟疫去世,不久后,他夫人姜氏抑郁成疾,吊死在家中。”
黎华也想起来:“他是去疫区救治伤者,不幸染病去世的。丧事还是县里出银子办的。”
心莲道:“是。他是好人。可他夫人不是。”
“嗯?”黎华诧异地看向她。
心莲低声:“季大夫治病救人,常年住在医馆,不在家。有段时间,有男人在后半夜从后门摸进他家,又赶在天亮前匆匆离开。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能有什么好事。”
“你是如何知道这事的?”
“小姐说的。”心莲补充,“小姐听顾三娘说的。”
“那顾三娘是从何得知?”
“顾三娘亲眼瞧见的呗。”心莲比划,“文巷和绣春街支巷仅一墙之隔。顾三娘有次早起倒夜壶,看见有男人从她家出来。蹲守几日,发现夜夜有男人进她家。”
黎华试探性问:“王屠户知道这事吗?”
心莲挠脸:“应该知道吧。王屠户和顾三娘很熟。”
“顾三娘还把这事和谁说了?”
“绣坊的绣娘都知道吧。”心莲猜测,“噢。还有那个乌苏水。”
黎华震惊:“顾三娘和他也这么熟?”
心莲摆手:“不不不。姜娘子表面和善,谁也不信她会做这种事,但三娘有个邻居婶子也说瞧见过。两个人见过还能有假?有人拿姜娘子的八字去乌苏水那算,算出确有偷汉子的事。”
“小姐是听说他这都能算,才找他算姻缘。”
“结果……”心莲不屑,“哼哼。估计他也是从哪听说姜娘子的事,才会那样算。他就是个江湖骗子。他是骗子。顾三娘可不是。”
“这是三娘亲眼瞧见的。”心莲强调。
徐泰升问:“你家小姐有把这事和其他人说过吗?”
心莲:“有。和学堂的同学说过。夫人知道后,痛斥她,不许她嚼舌根,小姐还挨了顿手板子,便不再提这事。”
“除了做噩梦,还有什么怪事吗?”黎华追问。
心莲回忆:“有件事……但也不是很怪。只是有些迷惑。”
黎华:“你但说无妨。”
心莲:“从前小姐做噩梦都是后背冒冷汗。这次是胸口。而且……”
“什么?!”
“有股怪味。”
话说到这里,黎华和徐泰升对视一眼,两人在心中已经把整个案子都串起来了。
陈富商在此刻走回茶间:“小女不愿见客。实在是抱歉。”
徐泰升回:“是我们打扰了。请小姐好生休息,早日康复。县衙还有事,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管家。代我送徐大人。”
“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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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陈府,两人牵着马车,先回县衙查户籍册。季青和姜书仪成婚七年,膝下无儿无女,两人的父母皆去世,这世间再无近亲属,只有些远亲,还不住在胶署。
顾三娘和王屠户,徐泰升查过两人的关系网。
来往客商与他们不熟,也不住在本地,与她无冤无仇,没有犯案的必要。熟识的都是街坊邻居,关系很好,更没必要犯案。
倒是乌苏水,信他的人很多,恨他的人也多。
在此之前,徐泰升一直苦恼乌苏水和两人之间有何关系,今天找到了,症结就在姜书仪身上。
顾三娘、王屠户、乌苏水、陈家小姐,全和姜书仪有关。
徐泰升提笔在纸上画出关系网。
黎华叹息:“可惜陈小姐不愿见客,否则就能问清楚她为何会做这样的梦,三个案件的死因我们没对外说过。”
徐泰升的笔点在地图上:“那就从根源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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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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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陈宅疑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