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艾利克时不时能在耳边听到窃窃私语的声音,那是怀中诺尔传来的声响。他身上越发轻巧,轻的让人心里不安,犹如怀里抱着一具白骨。望着浑身尽是血迹的诺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感觉别提有多别扭,心里说不出来的酸痛,感觉整颗心脏都被揪在一起。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连**的苍蝇都传来阵阵讥笑的嗡嗡声响。
抱着诺尔回到店中,店中空无一人,但门外的加姆依旧停在店外前吃着屋檐下的枯草。他将诺尔安放在店内的床榻上,店内能带走的东西基本都被拿走了,四下寻找,才找到一条较为干净的手帕。他用清水洗了洗,随后用润湿的手帕轻轻擦拭着诺尔的身躯。
单手触碰之际,霎时脑中闪过层层画面。一个身着暗绿衣衫的男人怀中抱着一个染了恶疾的金发男人,男人浑身染满血迹,样子极为凄惨。
“那是...?”他小声嘀咕着,恍惚之间,艾利克回过神,才发觉刚才那一幕格外熟悉。但不知闪过的那些具体是什么,也不知道那些是不是在指引着他什么。
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继续擦拭着诺尔的胳膊,那幅画面却没有再次浮现,只感觉两手冰凉,诺尔身体已经完全没有正常人的体温了。刚刚擦过两臂,这才仔细擦着脸颊,轻抚之间,这副面孔总觉得似曾相识,却不知道熟识在哪里。尤其是那双眼睛,即使是紧闭着,依旧是那么的深刻。
他还未细思,手臂突然一阵剧痛,昏黑的屋内,诺尔一双手死死的抓紧艾利克的手臂。沾满污泥的指甲完完全全进入皮肤之下,艾利克镇神片刻,才看清诺尔的双眼。
那双眼眸看不到眼球,通通都是黑色,黑色的气息从眼眶溢出,诺尔勾起嘴角,尖细的牙齿犹如弯刀。即使是身子再轻,但眼前诺尔的力气毫不轻缓,方才艾利克占上风,现在整个人被诺尔压在身下。出于慌乱,艾利克使出全力挣开诺尔的的双手,这一用力整个人都不好了,两只小臂硬是被拉扯出两道血口子,疼痛霎时浇灌全身。
“喂,诺尔,是我,我是艾利克!”现在艾利克能做的只有叫他的名字,但面对眼前这个疯癫至极的人,何谈理智清醒。
下垂的口水掺杂着血浆,一滴一滴滚到艾利克的胸膛。诺尔完全失去心智,眼前的“祭品”彻彻底底被畜生化,根本不是人。猛然一口下去,艾利克为了躲开獠牙,下颚线之下的皮肤被撕咬开来,鲜血喷涌迸溅,疼痛充斥着大脑。破罐子破摔,艾利克放下戒备,任凭丧失理智的诺尔发狂啃咬,他口口声声道:“我不知道献祭仪式究竟是不是...和我知道的完全一致,但如果这样的行为能让你宣泄出来,我不会反抗。”
一滴又一滴血水涌出,但不是从嘴巴里面,而是从眼眶里面,诺尔浑身无力,上半身栽进艾利克的怀里。艾利克两手抱着诺尔沾满干涸血迹的手臂,看着那双染满泪水的双眼,那双眼睛渴望着死亡,渴望着结束生命。他把持着诺尔的头,温声道:“你不会出事的,我以霍亨索伦堡贵族公爵的名义向你保证并且发誓。”
怀里的诺尔哭的梨花带雨,哪管艾利克说的是什么。由于刚才过度发力,诺尔身上的伤口再次挣裂开来,鲜血染浸干涸的衣衫,同时也弄脏了公爵大人的衣服。
艾利克温柔安抚,试图使诺尔冷静。眼前的诺尔很是委屈,头颅低到不能再低,诺尔的嘴巴死死咬住他白稚的脖颈,鲜血早已染红了领口。艾利克忍着疼痛,他的手轻抚着诺尔的纤细脊背,手掌轻柔,怀里的诺尔也没有刚才那么焦躁了。
诺尔含着眼泪,嘴巴缓缓松开,痛苦的无声哭泣,他的手紧抱着艾利克,很紧很紧,一双毫无安全感的手臂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依靠。艾利克皱着眉头,直到怀中诺尔累着哭完渐渐睡去,他才敢将诺尔轻轻放倒在床,后又褪下套在身上的长衫盖在他纤细的身上。
由于诺尔睡得有些沉,他考虑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用湿手帕擦试着诺尔身上干涸的血迹。折腾了半天,艾利克也顾不得刚才撕打留下的伤口,只顾着将诺尔的身躯擦拭干净,总不能混着血水睡上一觉。
万分谨慎之下,才安分解开诺尔皱巴巴的衣衫。惊心的一幕在昏暗的屋子里格外刺目,整个腹部有淤青的痕迹,大小不一,貌似是掐扯挣扎时留下的印记。趁着月光,他将诺尔身上沾有血迹的衬衫褪下,映入双眼的,全身上下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有的已经淤黑发硬,不堪入目,有的伤口已经发脓出水,肿胀溃烂。
艾利克停滞了好久,后槽牙几乎要咬烂了。黑弥撒献祭仪式真的和书上所记载的完全一致,他紧紧攥着手中的血衫,握紧的手骨发出阵阵骨节声响,狠狠咬紧后槽牙,任凭脖子上溢出的鲜血流过肌肤,直入胸膛。
……
清晨的阳光洒在诺尔的脸上,艰难的睁开双眼,朦胧的目光撒向趴在床榻边上熟睡的艾利克,温暖的阳光射在艾利克的背部。恍惚之间,瞥见自己身上干净洁白的衣衫,床边的艾利克那双眼睛下面略些发黑的眼圈,这时,鼻息微微吸着气,艾利克下意识站起身来迅速跑向外面,悔道:“糟了,遭了别糊了!”
诺尔苍白的脸上略显疑惑和不知所措。
艾利克昨晚把带血的衣衫洗过之后就放在壁炉旁烘干,又守着瞎说梦话的诺尔整整一夜,连脖子上的伤口和手臂上的抓痕都是用布条潦草包扎。
良久,艾利克从门外端来一碗南瓜羹,他细细端详着诺尔,气色微微不好但却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只闻他道:“你不嫌弃的话,就将就一下吧。”那碗羹散着腾腾热气,恍惚飘渺。二人仅在艾尔亚曼有过一面之缘,如此相处有些不知所措。
诺尔开口礼貌回应道:“谢谢...”
“但,我是将死之人,大公大人救我是在浪费您宝贵的时间。”他停顿了好久才讲出这些。
艾利克坐到诺尔身边,用木勺反复盛着羹试着散热,细道:“救你是我自己的事,这应该不归你管。”更何况他还想问清楚凯因具体的位置,但眼下情景可见诺尔自身难保,怎会得知凯因的下落。
见艾利克淡然一笑递出羹,诺尔呆滞一会儿后低首接过,静静地捧在手心里,望着那发着淡黄清香的南瓜羹,他不禁沉默,貌似好久没有吃东西了。
……
这时,只闻店外传来几声叫唤,貌似是停脚的过路人,但这店中的店主不知去向,艾利克不得不出面查看。他走出店内的门,将门轻轻关上,随即转脚将一旁的木椅踢了过来抵在门缝前,将门抵死。
只见店中靠门的座位安然坐着两个大汉。艾利克眼神微凛,支起笑颜学着店主的语气道:“不知二位要些什么?”
其中一个矮胖的汉子叫道:“上好的猪肉一大盆,搞快些!”
眼前这两个油肠肥腹的大汉,卫城之地荒芜漂泊,哪来的上好猪肉,如若没猜错这两个壮汉是第一次来此地的异邦人,还没有意识到这地界寥寥无几,荒无人烟。艾利克边点头答应,边含笑道:“不知二位来这穷乡僻壤之地做什么?”
那人高马大的男人一脸悠哉道:“还能干什么,为了那献祭。这破地方要是换我,我可不来。”
艾利克再次询问道:“二位是...教徒?”
另一个矮胖的大汉无趣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再问老子杀了你,快去做!”
艾利克笑颜道:“我也只是问问,何况我怎敢怠慢您们。”
高大汉子貌似被他这副谦卑的态度说服,应了一声,接着道:“这黑弥撒需要活人献祭,怎么能少的了我们这种一人顶十个的壮汉?那些祭品各个皮包骨,瘦的跟枯木一样,我们抓他们动动手指就能解决,我们又不是教徒,我们是前来帮忙献祭的帮手。”
看样子还没进城内正中心,怕是不知道那里刚刚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艾利克的眼神怠慢了下来,再三确认道:“不知,这黑弥撒拿活人是怎么个献祭法?”
那两个汉子耻笑乐道,满脸把“祭品”当牲畜的模样:“当然是褪去衣服,和那进行献祭的教士完成男女之间的行为...”
“啊,原来是这样。”艾利克故意打断大汉的言语,实则他不想多听这些令人作呕的可耻言论。他直接转身朝着壁炉走去,拎起用来劈木桩已生锈的斧头,缓缓转过身来。
矮胖汉子略显慌张,道:“你这是做什么?”
艾利克沉着脸:“切猪肉。”
“噗嗤”一声,血溅三尺,血浆爆开,飞溅他一脸,艾利克单手砍开沉浸在黑弥撒仪式行为那笑的□□的高大汉子,一旁被溅一身血的矮胖汉子先是愣了一下,又迅速伸手朝艾利克击去。艾利克动作迅捷翻身跃过木桌,反手持着斧子剁去汉子的手,汉子咆哮嚎叫着。
之前儿时公爵殿做过杂役,学过砍柴的本事,如今却用在杀人的身上。
店内的诺尔意识到不对劲,踉跄的下了床榻,谁料内门被抵得死死的。
那汉子捂着被剁去的手臂,出于疼痛颤颤巍巍朝这边踢来。艾利克紧绷着脸,满脸阴沉冰冷,他反手一刀捅了出去,汉子的血溅了一地,垂死扑倒在地。
内店传来阵阵拍门声响:“出了什么事?”
艾利克笑脸应声温和道:“没什么,两个过路人而已...”
诺尔强支着微弱的身子,只好默默回到床榻上,身子纤细瘦弱,比起刚到卫城的时候还要枯瘦。如今还不确定裴恩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自己却沦为发烂的蛆虫,自身难保的前提下,他能做的只有祈求天主,愿裴恩会平安无事。确切的来讲,他肮脏至极的身躯也不配拥有神明的庇佑,想到这里,诺尔不禁微抖着躯体苦笑了起来,怕是快撑不了几日了。
……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缓缓推开,见床榻边桌上那空荡荡的碗,艾利克笑了笑。诺尔顿首,将头埋在膝盖上,双手抱着两腿保持沉默。艾利克坐回木椅,仰着脖子盯着上空沾满灰尘的漆黑窗帘,他两眼深邃沉沦。诺尔轻手轻脚拿起脚边铺开的外衫,随即便盖在身上,那是昨晚艾利克披盖在他身上的衣服,两人互相不作言语,同样保持着沉默。
过了些许,诺尔从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艾利克微微笑了一声,声音虽小,但眼前的诺尔听得很清楚,他脸颊一阵火热迅速涨红。
艾利克解释笑意,道:“若是没吃饱,我可以带你去吃些好吃的。”这地界人流稀少,距离城内边界有一些店家,吃的自然少不了。何况那两个神女已经把黑弥撒教士基本都杀光了,若是这神女未离开此城说不准卫城的边界暂时不会出现教士的身影。
诺尔冷道:“不用。”随后侧着身子倒在床榻上。
艾利克顿道:“你若不想去,我可以再做些南瓜羹给你。”
床榻上的诺尔微微睁开眼睛不动声色。
只听木门“吱呀”一声,艾利克走出了房门。店内血迹一片,支离破碎的骨骼肉躯散碎一地,他杀人了,血迹斑斑的场景,发热的空气灼烧着骨肉,时不时传来血腥的气息。艾利克真没想过居然有一天能动手杀人,这里属实过于炎热,尸体放在店内,只会腐烂发臭,面对充满腥气的腐烂肉块,扑鼻而来的恶心。这些艾利克习以为常,只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天的尸体,是人的尸体。
以往在艾尔亚曼的街市上,经常能看到屠夫肢解一些牲畜,天空中飘着蒙蒙小雨,同时夹杂着一丝雾气,街市上一片灰蒙蒙的气色,殊不知那是夏季,那个季节的艾尔亚曼街市,像是一个阴雨天气。粘稠的血液掺和着泥水,以及天空中飘打下来的雨水,全都混在一起,整个街市临近脚踝的地方都是泥泞的氛围。
艾利克学着屠夫手持斧头的模样,朝着大腿裂骨狠狠地劈了下去。他依稀记得,从霍亨索伦堡上完早会,马夫架着马车乘着他离开索伦堡,途中路过艾尔亚曼街市那一场景。他记得血染屠夫的面孔,和他现在的样子,完全一致。斧子挥起落下,反反复复,方才那壮汉的身躯伴随着循环,逐渐被分解成更小的肉块。身为霍亨索伦堡的贵族公爵,他讨厌肮脏街市贩卖的新鲜猪肉,即使是马车路过边缘,他也会将洁白的手帕掩在鼻前,屏住呼吸。
如今每一次的落斧,脑中回荡着黑弥撒教士的祭奠仪式。冰冷的身体,冷语嘲笑讥讽,麻木的精神,以及灌满肮脏的身躯。艾利克双眼冷淡无神,半张脸已经染满腥臭的血液,他自己深知内心讨厌憎恶这些肮脏低贱的东西。但自从来到此地界,他发觉早已被这恶劣的黑色气息所侵占,即使是反抗,也只会无声无息。
艾利克单手持斧子,另一只较干净的手无力的擦了擦那半张脸上的血迹。与此同时,店内的木门不知何时早已经被推开,诺尔单手搭在门框上,好像要说些什么。
艾利克并没有抬头,继续忙着手中的行为。这一点他自然也会料到,斧头砍尸骨的声音巨大响脆,怎能凭借一扇门窗去隔挡强烈的骨头碎裂声。
两人之间相隔不远,却一言不发。艾利克最先打破宁静:“抱歉,以这种形式让你认识我。”
诺尔道:“他们是谁...?”
艾利克犹豫了一会儿,轻道:“...要去黑弥撒献祭的人。”
诺尔笑出了声:“仪式已经举行完,他们怎么可能还会去。”
他的笑声很难让人察觉是无奈的苦笑还是自嘲的冷笑,但刚从那可怕的地界走出来,艾利克何尝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将手中的斧子随手一丢,放手劈在不远处的木桩上面,他两腿一伸,一屁股坐在一旁发锈的铁椅上,长期没有休息的沉重疲惫感压的他喘不上来气。
仅仅只肢解了两个人高马大的尸体,艾利克整个身体都使不出力气,他双眼半睁,静静地看着对面的诺尔,温言道:“城内的教士都死了,想靠近黑弥撒仪式的所有参与者,都会死在此地。”
诺尔闭口,搭在门框上的那只手颤抖不已。粘稠的血液流淌在灰色的地板,成股成股的流向四处,一条细而长的血流,慢慢逼近诺尔的脚尖。慌张之际,两脚不停向后退去,望着红的发黑的血液,诺尔瞬间失措,下意识用力关上门。
望着紧闭的店门,艾利克的身子缓缓从椅子上离去,他缓慢走到内店门前双手抚着门,细语道:“若是神明救不了你的命,那我便续命...”
屋内的诺尔两手抱头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他满头大汗,牙齿颤抖。恍惚之间含含糊糊听清几字,他的身子犹如羽毛,连从地上站起的力气都没有。
艾利克将唇贴在那扇薄薄的木门上,额头贴紧门,并且整个身子依附在那扇破败的门上,贪婪的吸食着那一层细小的灰尘。面对眼前的一扇门,比起门后的那个男人,即使是紧贴抚摸与他接触过的木门,艾利克也心满意足。冷静些许,他回眸望向那些散落在地面上的腥臭零碎尸块。
……
寒风刺骨,鬼魅地界,阴晴不定的天气。白日里如同烧水的锅炉,到了夜里,这里寒冷的程度不次于冰川。城内的街市,已是夜深人静,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就连以往树上暂时歇脚的乌鸦,也如同易散的乌云消失不见。供奉邪恶的神明,往往是不正当的行为,一个从小生活在一个信奉至高无上神明地界的人,违背最初善良的内心。深夜之时,以血为源,骨为径,肉为本,来供奉邪恶的神明。
每每想起儿时在神殿堂做祷告的自己,现在却供奉邪神的模样,都觉得讥讽发自内心地想笑。艾利克万不得已,他相信神父在儿时对他的忠言:“孩子,你的一生都将会被纯洁的神明所庇护。”
现如今,打破神父的箴言不是哪个可怕的邪祟,正是那个被善意忠告的孩子。艾利克矗立在卫城中央,双脚踏在黑弥撒献祭的祭坛之上,冷风划过他净白的肌肤,他的神色冷淡,少了生机。离开霍亨索伦堡的那一刻起,他的两眼冷如死灰,死气沉沉。
艾利克带着店里两个壮汉的尸首,加上白日里血洗教士,整个神坛下面都是支离破碎的尸首,胳膊腿臂四下凌乱。他脚边搁置的,是店内分解好的尸体。将尸首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祭坛的一圈,以及将未干透的血液挥洒四方。
他将头颅重重低下,两膝跪在脏乱的祭坛之上,血染双手抚摸着地面,嘴角微微勾起,虔诚的供奉,一字一句说的极为真切:“我尊贵的神明,我将用鲜血,生命,以及活人的血液...”
“唰”的一声,动作干净,艾利克一手抽出腰间匕首朝另一条胳膊划去。鲜血淋漓,数滴血液飞速流下,滴溅在祭坛之上,与四周的尸体混淆在一起。艾利克继续道:“还有今生所有的信奉,都将献于我尊贵的主上,用此来为一人续命。”
供奉邪神并与他做交易,同样失去了原本神明的庇护。艾利克不知这样的做法是否能为诺尔续命,即使是短短几天,即使是短暂到每分每秒,都是未知数。但眼下只有这么一种办法了,望着手臂那条又长又深的口子,宛如一条河,不停的涌着血水,脚下祭坛仿佛有些引力,贪婪的吸食着手臂上流出来的血液。
未曾马虎,艾利克另一只手挤着溢血的胳膊,那条胳膊已经发白到没有一丝血色,他依旧用力到使血流出。与血液粘连在一起的两膝,这才缓缓离开祭坛,艾利克将衣袖放下,望着四下消失的尸体躯干,满意的笑了起来。
……
卫城边界
冷风拂过,诺尔瘫倒在床榻上,隔着一层单薄的外衫,四周如同冰窖。风挤着门窗的缝隙,通通都闯了进来,猛烈一声响,门被风吹了开来。诺尔眯着眼睛,借着月光这才看到,不是店外的那扇门,而是店内屋子的这扇门。冷风萧瑟,诺尔光着两脚颤颤巍巍下了床,两手搭在那扇被吹开的门,那门这才被关上,他缓了缓神,准备回到床榻。
谁料门被推开。从窗口缝隙射下来的月光照着那高挑的身影,诺尔回首看去,只见艾利克笔直的站在门前。隔着一定距离,血腥气味充斥着诺尔的鼻腔。屋内空间略小,艾利克好似闻到了那股浓烈的气息,他两手解开外搭的染血衣衫,一手丢到门外,随手将门关紧。
诺尔有些懵然,道:“你去哪了?”
艾利克两眼黯淡,回应着:“别问。”话音刚落,他四肢纷纷懈怠,无力瘫倒在床上。
见状,诺尔咽了咽喉咙,转身准备离去,谁料身后艾利克一把揽过,随后整个人被搂到怀里。诺尔失措,拼命反抗,内心犹然而生一阵作呕。可能是动作幅度有些大,艾利克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轻轻翻身将乱动的诺尔压在身下。
见他脖子上被粗劣包扎的伤口,诺尔缓缓平复下来。
艾利克抚摸着诺尔白稚的脸蛋,闷声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握紧诺尔的手,随即放在自己的胸膛:“你摸这里,我总是很难受,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们...是不是见过,是不是很熟悉?”
眼下的诺尔听到这番轻声细语,让他丢失了那层防备的警惕。只听诺尔道:“我们只是见过一面,如果说我没记错的话。”讲完他才慌慌张张将搭在艾利克胸前的手移开。
艾利克道:“我很抱歉那时没有早些接触到你,抱歉,我对现在的你很抱歉。”或许早些,也就不会发生此事。
讲到这里,诺尔两个胳膊掩在脸上:“这是我的事,和大公没有任何关系。况且,你一个公爵怎会在意我这种肮脏的人?”
艾利克双手拉开诺尔挡住视线的两臂,顿道:“肮脏...?”话音刚落,艾利克褪去上衣,露出雪白的肌肤。他用行动告诉着身下的诺尔,他压根对肮脏一词根本不在乎。诺尔霎时被激怒,两手拼了命的朝着艾利克击去,慌乱之中,那血口的手臂硬是被再次划出了血。
一声闷哼,诺尔停止了动作,望着那细长颇深的伤口,他不禁道:“抱...歉,但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停顿了一下,诺尔这才缓过神来:“我...那日并没有伤到你这里,还是说你这伤口...?”
艾利克补充道:“没事。”他挽着诺尔的胳膊,两眼紧闭。
从刚才起,诺尔便觉得自己的身子要比那会儿的状态要好。还是说艾利克为了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他回想着,那时艾利克在门外对自己讲的话。果然,他没有猜错。
诺尔干涸的眼睛,血丝充斥着眼球,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艾利克,却讲不出什么话来。艾利克的呼吸很微弱,看样子已经好些时日没有安安分分睡上一觉了。他将额头贴在诺尔的肩头,轻声道:“能让我待在你身边睡一晚吗?”
诺尔没有讲话,却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