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不晓[星际] 第68章 峡湾间的星辰

“注意，即将进入第十四星系边区星域，根据帝国法律规定，此区域禁止S以下航行资质通行。”

“叮，检测到您拥有帝国S1星舰执照，本区域对您开放，准允通行。”

“帝国安全部门提醒您，前方路段存在重要安全隐患，请集中注意，小心驾驶。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建议开启伊莎贝拉三级辅助权限……”

机械音的最后一个字还未落下，星舰内那人就啪的关了联络系统，连同伊莎贝拉的权限一起锁进小黑屋。

数据世界里，G7e满意地看着这个不顺眼的家伙销声匿迹，舰桥之上，被少年抱在怀里的白兔子却是新奇地适应着这个奇异的视角。

突然一个颠簸猛地贴近，兔子猛地挤进怀里，小机器人的机械音断断续续透露出几分羞涩的颤抖。

“伊芙，可以把G7e放在操作台上吗？有点……有点太近了。”

“啊，阻碍视野了是吗？”

谢菲抱歉地把机器人安置在台面上，他抱习惯了G7e，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之所以发展成现在这个奇怪的组合，是因为第九军团才刚步入正轨，伊卡洛斯必须留在第十三星系坐镇，但救援行动也不能让一艘空星舰执行，被当成闹鬼就不好了。于是两人各退一步，最终谢菲带着远程接入的伊卡洛斯一起踏上了航程。

少年凝望眼前的星图，这还是第一次，他以omega的本体驾驶星舰，时间不等人，忽视那种陌生感，他将全副心神投入眼前的航程。

第十四星系拥有帝国第二复杂的航道，其航行难度仅次于极端诡谲的第九区，在边星掮客的黑话中，这里被叫作“峡湾”。

人类骨子里依然是念旧的，谢菲想。在星际时代，阻碍前行的是黑洞、小行星带以及其它各种类型的死域，但人们心中依然怀念着崎岖的山峦，曲折的岩层，冰川和海岸线，在人类心中，那才是他们与环境共生的开始，一切生存与斗争的开始。

而第二十七支队消失的位置正相当于古地球时代的无人区，那被称为“生命禁区”的存在。在这样的星域展开救援无疑困难重重，再加上历时已久，伊卡洛斯对第二十七支队的队员存活与否表示怀疑。但谢菲有种奇异的预感，他直觉性地相信当年那个如野草一般蓬勃生长的少年不会轻而易举地死去。

当然就这次任务而言，残忍地说，救援是次要的，更有价值的是袭击事件背后的真相，因为这关于新型星兽的存在形式和攻击方式，这部分连谢骊的资料也没有涵盖，重要到谢菲必须冒着暴露的风险亲自前来确认。在帝国某些人眼里，它们的价值大过二十七支队的几十条人命。

进入核心区域，星舰再次沉默下来，探针一寸寸覆盖，谢菲高度集中注意力，呼吸放缓接近于停滞，精神和数据织成一张罗网，捕捉信息，处理，反馈，分拣。

鼻尖沁出汗珠，少年沉浸于数据流中，思路频段几乎与之融为一体。

突如其来强磁变轨，舰身差点撞上行星碎片，最后关头，伊卡洛斯控制G7e猛地拉离方向。

“抱歉。”

冷汗一身，谢菲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危险。

这是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的峡湾区，他该更小心的。

“没事，还有我在。”

排查完几个可能的信号源，只剩下一个地方。谢菲凝望峡湾区的中央，也是最诡谲的区域，那里连接从未有人进过的星渊边缘。

兔子冲他点点头，少年拉下操纵杆，漆黑的星云之下，渺小的星梭彻底被深渊吞没。

微弱的信号变得强烈，地形越来越诡谲，他们似乎在一片巨大的岩群中穿行，其中最窄的地方甚至要机甲引路作桥星舰才堪堪能通行。

终于接近信号的标点，他们悬停在一个漆黑庞大的洞窟前，探照灯下无比壮观，片片层岩堆叠成恢宏的巨幅，带着岁月的纹理，像是无边的黑洞，神王的古迹，亦或是龙的巢穴。

洞口极窄，星舰无法前行，谢菲换上寒星。

“等我回来。”

“早点回来。”兔子不安地蹭蹭他，没再说什么，洛知道他的少年不需要更多的嘱咐。

“好。”

洞口极其狭窄，而内部却不然，寒星通过狭窄的通路忽的落到一片极广阔的天地，谢菲往四角各发射一根照明钉，最高强度的灯光笼罩洞窟。

那一刻他几乎怀疑自己究竟身处何地，蓝紫色的层岩在头顶汇成星流和波涛，灯光照耀下石英结晶颗颗闪耀，似是最璀璨的星座，峡湾间没有看到的星辰，全部流淌在这里，随着岩石斑驳的年轮周而复转。

星海在岩窟中横流，度过千万年岁月。

这果真是自然的造物，而不是异文明的遗址？

谢菲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救出来，他最后望了一眼那如梦般吸引他的洞窟，摸索着进入右侧的巨石迷宫。

雷达与探针早因特殊的磁场失灵，只能采用古人类的笨办法，反光板撕成镍片，错的打个叉，正确的路贴上闪亮的镍片，周而复始，跌跌撞撞，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投下一片亮光，谢菲确信不是他刚才打下的照明钉，他加速向前，来到第二个奇异的洞窟，光源来自头顶发光的岩层，它们聚成一圈，不知出于何种原理发出橙红色的光芒，就像是宇宙间温暖炽热的恒星。

谢菲的注意力迅速被岩层包裹的救生舱吸引，颤抖的手剥开它外表的石壳，少年与一具白骨对上视线。

手抖得厉害，漆黑的寒星几乎坠毁在地。

其他人呢？

广阔的岩滩上空无一物，只有那种橙红色的发光的碎屑，簇拥着黑色的巨石块。

等等，石块？寒星冲过去，在碎石堆里挖掘，黑色的废铁终于露出它本来的面目，那是一架帝**制的烈风，堪堪保留了驾驶舱的位置。

一点点心跳，微弱的生命体征。

因为饥饿失温，机甲师几乎已经陷入幻觉。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被一个温暖的存在吞没，温柔的声音，急切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是母亲吗？

“李明石，李明石！”

“李明矾！”

妈妈总是这样，用发酵粉为他取名，因着农业星狭隘的眼界，认为做面点是天底下最好的差事。如果没有那场天灾，或许他还是指缝填满面粉的面点工，或许一梦醒来，家园还在，或许妈妈还活着……

也或许他就那样死在地下拳场，反正他空有一身力气，什么都不会，在别人的嘲笑声中手忙脚乱地操控机甲，谁让他此前只碰过村长家的拖拉机，那是他十几年的生涯中接触过的唯一可被称为机器的东西，珍贵的精铁铸造的宝贝……

“明石！”

对了，还有比尔，一起考去碧蓝军校的伙伴，同样的出身，相似的经历，毕业后他们一起去了第九军团，怀揣着一颗改变什么的赤子之心。可，他困惑地想，比尔不是死了吗？死在未合上的救生舱，死在他的面前，那样凄烈又那样决绝……

“明矾！”

最后，记忆的至深处掉落两颗珍宝，虽久远而依然闪闪发亮。

一颗是他的信仰，关于梦想的那部分。这一生他从未见过那样坚韧又璀璨的灵魂，于死地迸发出生的力量，那个人以言行告诉他，生而既有的力量不是为了耀武扬威，苦练的结果不是为了盲目与顺从，他们是人，生而拥有追逐自由和正义的权利；

另一颗关乎他的憧憬，关于幸福的第一次梦见。来自英灵祭典的惊鸿一瞥，并非觊觎而仅是向往，粗粝又遍布煤灰的边星小子，透过洁净的玻璃橱窗窥见无暇的白瓷人偶，生平第一次明白什么是美，生平第一次感受alpha灵魂的孤寂与缺憾……

不容于世的珍宝如此珍贵，口舌之利即引来祸端，他把它们藏在心的底端，谁也不曾诉说。

不知是不是死前的幻觉，此刻两个身影荒谬地重合在一起，恍惚间谁焦急地呼唤他的名字。

“李明石！”

是兰sir，也是那个精灵般的少年，

“你曾经问我，能不能加入维护世界的神秘组织。”

“你活下来，我就答应你。”

“现在，立刻，把驾驶舱的权限给我！”

驾驶舱的权限啊，李明石昏昏沉沉的，如果是兰sir想要，那他没有什么不愿给的。

高等级alpha有极高的自我保护意识，即使昏迷也是如此，强行开舱不是痴呆就是死亡。

终于使得alpha放开权限，谢菲将再次昏迷的李明石挪进治疗舱。重新启程，少年才发现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他擦了一把脸，触及一手冰凉的液体。

理智告诉他，这一路比预期更加艰险，耗费的能源和体能已超安全线太多，他寻路离开已是自顾不暇，再带他人简直天方夜谭。

但omega总是这样的。

寒星吞下烈风，再吞下装着白骨的救生舱。

如果实在出不去，到时就把救生舱丢下，再是医疗舱，他想。

迷宫是不可逆的单行道，谢菲无所畏惧继续向前，寒星灵活地穿行于环生险象，郑重按下代表生的镍片。

强行多载人的机甲不可避免地不稳。

体能已经透支，omega脆弱的四肢颤抖着抗议。

如若这世间果真有星神啊，请为我指明前路，彼方尚有未竟的事业，身前和身后的伙伴。夜空之星啊，如若困于区区天险，故国的诡政，纵千万次重生不够填。

终于，在能源和体能共同耗竭之前，谢菲看见远方的光亮，那不是天光。

漆黑长夜里有人专为他点起一盏灯，峡湾间璀璨的晨星，那是独为他升起的黎明。

抱歉，久等了orz

洞窟参考贵州织金麝香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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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峡湾间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