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猫 第81章 第 81 章

而不知什么时候早已顺利逃离的纪然这时趁乱进了营帐，他东瞅瞅西望望，在桌子上发现了那份协议，便收进袖中，又翻箱倒柜了一阵，发现了一个铁匣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的都是翼平与刘仁往来的信件，他也没时间多看，一并收进袋子里，然后匆匆寻找着李晏的身影，本来营帐内东西就少，若是藏了一个大活人很容易就会被发现，尤其是当纪然瞧见了床单上的那片血迹，心下一沉，便大踏步走进柜子前，而翼平因为走的匆忙，来不及上锁，纪然皱着眉打开柜子，就看见了头发凌乱，浑身血迹斑斑的李晏。

李晏躺在那里昏迷不醒，纪然只得打开他身上的被子，只看一眼心中便大叫“罪过罪过”，然后随便扯过一件外衫往李晏身上一卷，扛起他就走。

趁着人荒马乱，四处黑烟滚滚之时，纪然顺利地带着李晏跑出了西北兵大营，同时林如又在相约之地接应他们，这才能顺利回到北疆大营中。

张庭那边得知纪然已顺利救出李晏，便也顺势撤了兵。

纪然满头大汗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在屋里忙前忙后围着李晏转的太医，十分无语：自己到底是在折腾个什么劲儿呢？按理来说，他这等宗师级别的人物，本该是在江湖中安安稳稳养老的时候，但为着这两个不省心的孩子，害得他一把年纪还得跟着东奔西跑。

“臣愚昧，不知这位小公子的病症所在，遂不敢轻易用药啊。”

边陲之地的小太医自是没见过李晏的，再加上李晏满脸血污，活像个来人间索命的小鬼，如此，就更叫人认不出他的身份了。

唉，罢了罢了，谁叫自己多管闲事呢，帮人帮到底，更何况还是儿子儿媳。

张庭和林如在一旁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纪然，纪然站起身，豪迈地挥挥手：“还是我来吧。”

纪然探了探李晏的脉搏，像是急火攻心所致，当然究其源头还是与他当时所配之药脱不了干系，那他当时还格外注意了药量呢，谁能想到现在的年轻小孩儿身子这么差？

“只能好好养着，这是旧疾，当年余毒所致，没办法的。”纪然摇摇头，“不过死肯定是死不了，就是不能累着，不能情绪大起大伏。”

安心养病说起来容易，但谁又能真正了无牵挂，超然物外呢？

说来也奇，李晏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多时，他便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

“我……这是……”李晏感到胸口一阵发闷。

于是纪然和张庭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他说了，当然，在背后做决定的是得知此事的李锦。

一提到李锦，李晏心中一阵心酸。

看着李晏落寞的神情，林如劝道：“陛下，要不您还是回宫吧，现在我们手中有刘仁通敌叛国的证据，您也可以放心了，这里危机四伏，您多待在这一天，便会多一分的危险。”

李晏看着匣子里的密信和协议，摊开手，将混乱中从翼平手上扯下的黄金扳指也放在了里面。

此次前往北疆的目的的确已经达到了，看起来他确实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了。

可是……

“我还不能走。”李晏摇摇头，“我没有‘回朝’的理由。”

张庭和林如俱是陷入了沉默，而纪然在一边靠着桌子，悠闲地看着他们三人的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李晏说的没错，李锦是在无奈之下才登上的皇位，无论如何谋逆得来的皇位终究是要被世人所诟病的，更何况李锦讨厌朝堂，是断不可能在这个位置上久待的，而李晏又已经“死”了，其余年纪稍长的皇子也已被处决，北陈江山的未来陷入了一片迷茫。

“得有个合适的理由。”纪然也道，“况且不解决西北兵，刘仁总是有靠山的，得先灭了他们，彻底断绝刘仁的后路。”

“如此看来，西北兵虽是外敌，但毕竟众人齐心协力，同仇敌忾，倒也好应付，唯一令人头疼的是刘仁，他的手下、亲眷在北陈各地都有势力，盘根错节，想彻底拔除必须要深思熟虑，否则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若再有外敌来犯，浑水摸鱼，那北陈的未来必定动荡不安。”李晏说。

“那就先解决西北王。”纪然沉思了一会儿说，“张庭将军和林如将军还是守在这里，我和陛下想办法再多集结一些民间兵力，届时收复了西北，就以民间首领的身份到朝廷领赏，那陛下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去了吗？”

李晏点头：“这也是我心中所想。如此，就这样办吧。”

“陛下既然心意已决，老臣自是不敢阻拦，只求陛下能在帐里多休息几日，也让老臣能回去向王爷交差。”张庭想了想说。

李晏点头，却暗暗瞟了一眼若无其事的纪然，心中便忍俊不禁：就算他真出了什么事，李锦第一个会骂的人也是纪然，而不会想到他张庭。

而待林如和张庭出去后，李晏才闲下来同纪然说话：“对了，纪前辈，一直没好意思问您我母后的情况，她现在过得如何？”

一谈起柳姚，纪然的面色便柔和了许多，他淡淡笑了一下：“还好，就是一直担心你们，皇城那便守备森严，所以得知你来北疆时，她便吵着要和我一起来。”

“母后也来了？”李晏甚是诧异。

“是啊。”纪然看了看门口，李晏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便见门外一个年轻妇人端着饭食走了进来，虽然面貌陌生，但那款款身姿，弱柳细腰，不是琴太后又是谁？

李晏一开始有些不敢相认，直到那妇人走到他面前，揭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张笑靥如花的熟悉面庞时，李晏才惊喜道：“母后！”

虽然琴太后不是他的生母，但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多年，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在这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的边疆，能遇见自己多年不见的亲人是一件多么令人激动和欣喜的事啊！

“多年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琴太后心疼地轻抚着李晏的面颊，李晏亦是忍不住心中一阵酸楚。

“母后……倒是一年比一年年轻了。”李晏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

他说得的确不是假话，久居深宫的女子受着各种礼义廉耻的束缚，即便年轻貌美，却亦显得老态龙钟，而琴太后本是江湖中人，脱离了朝堂，就犹如鸟儿被放回了湛蓝的天空，无拘无束，心情舒爽，人自然是显得更年轻了。

“锦儿在宫里怎样？他记恨着我，我也没有脸去见他。”琴太后尴尬地笑了笑。

“怎会？锦儿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您是知道的。更何况如果他真的恨你们，又怎会给你们写信呢？”

于是，李晏便把李锦那天对他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讲给了纪然和柳姚听，柳姚听后甚是感慨。

“这孩子一向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也是，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呢？只是此事的确是我对不起他在先，他有怨恨我的理由。”柳姚说着又拉过李晏的手，欣慰地笑了笑，“不过以后有你陪在他身边，我就放心了。”

这回轮到李晏尴尬了。

“好了，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你看他都害羞了。”纪然打趣道，“对了，你不是说还有信要给晏儿吗？”

李晏抬起头好奇地看着柳姚。

“对，是锦儿托我带给你的。”柳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交给了李晏。

李晏缓缓打开，信纸上短短的一行字，却让他再也忍不住，瞬间泪流满面。

“晏哥哥，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