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安生 第2章 第 2 章

天色乍暖，风和日丽，此时正是一年伊始，万物复苏，冰雪消融，寂寥的小镇也开始逐渐热闹起来。

路边的茶摊子熙熙攘攘的或站或坐着不少穿着麻布衣的人群，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的锅炉冒出大团大团的白烟，在还略显凉意的初春，这团白烟能让人感受到一些暖意，不自觉的引来了从四面八方而来的茶客。

“哎，你们听说了吗？”坐在桌边的一位茶客举着一碗豆奶边喝边大声跟同伴说道，“一个月前，养育在距此地百里的陵隐寺的王爷被皇上请回京都了。”

此事在这偏僻的小镇的确很受人关注，即使过了一个月，周遭的百姓们都还津津乐道。

说话的茶客旁边的同伴们连连点头：“没错，即使相隔百里，没有走近道经过镇子，但那迎接队伍的声势也都传遍了，没想到皇上如此重视那位王爷……”

“据说当初那位王爷诞生时，天色突变，黑云滚滚，似是不祥之兆，”另一位茶客压低了声音，“于是在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奶水，那位王爷便被抱去了陵隐寺，一直待了十八年，一个月前不知为何皇上竟然主动召回……”

另一边站着的茶客咳了一声，吸引了大家的目光，他满意的开口：“皇上如今也近花甲之年，在位期间也子嗣单薄……甚至一个有能力的皇子都没有，大家猜猜皇上在这时候召回那位王爷是什么意思？啊——？”

茶客故意拉长的疑问句令在场的人内心无不浮想联翩，虽然这里距离京都千里，可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只好互相使着眼色，一时之间茶摊上倒也安静了一会儿。

又是一锅水煮开，摊主伸手打开了锅盖，一大团滚烫的白烟瞬间从锅中腾空升起，遇到顶上的棚架又扩散于空气中，水蒸气笼罩住了旁边安安静静坐着的一位白衣少年，少年猛的跳起身，差点打翻刚才端着豆奶的茶客的碗。

“烫烫烫烫烫——”

白衣男子挥舞着右手，如白玉一般的手背红了一片，摊主和其他茶客都愣住了。

“哎这位客官，您没事吧？”摊主急道，“我这刚掀开的锅盖，您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就拿碗去捞啊……”

白衣男子似乎不明白为何这烟气如烈火一般滚烫，他双眼微红——但不是想哭，只是生理性反应——停下扑腾看着自己被烫红的手背，默默的吹了吹。

这下其他茶客才看清白衣男子的模样，他穿着简单无任何装饰的衣袍，看上去——竟看不出是哪家的裁缝做的，如泼墨一般的黑发简单的绑了个半披的发式，一双黑眸明亮如星辰，洁白的齿贝似是隐忍一般轻咬红润的下唇，模样标志的胜过任何一家名门闺秀，可偏偏却是个男子。

正当大家暗自唏嘘和暗叹的时候，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女子呼救声，这在刚好寂静的茶摊中格外清晰，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白衣男子便立即朝着呼救声传出的方向跑去。

“救命——”女子的呼救声时强时弱，听不真切，不过似乎就在附近。

眼前出现了一条小巷，白衣男子不假思索的冲了进去，在他的身后，一个坐在拐角卖干货的摊主看着他的背影，想阻拦的话停在口中。

进入小巷子后，女子的呼救声就清晰了很多，下一个拐角，呼救的女子就出现在眼前，她穿着刺眼的红衣，身侧站着一个穿着玄衣的高挺的男子，由于是背朝着，看不见面容，不过看女子惶恐的模样，定是那强抢民女的歹徒。

“小贼！住手！”白衣男子呵斥道，大步跑上前。

玄衣男子似乎并未反应过来，便被一把推开，随后白衣男子抓住女子的手腕拉过到自己身后，女子似是柔软无力一般紧紧的倚靠着他的手臂。

玄衣男子转过身，在看见对方的同时，双方都有些微微的怔愣，有一丝不好的感觉升上心头，白衣男子摇了摇头想要抹去这种不安的感觉。

“你——谁？”玄衣男子沉声道。

白衣男子挺直胸膛，面带不屑道：“听好了小贼，我就是你的太祖爷爷——白梨初！”

梨初自打来到人界后，就一心想要在人界来番大作为，可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人，心里就也憋着一股劲，现在好不容易让他遇到了一个被调戏的民女——这种千载难逢的好事必须要靠他解决。

这么想着，梨初的腰又挺直了几分。刚刚被蒸汽烫过的手背传来阵阵灼烧感，连带着手腕的位置也有一点刺痛，还好这点刺痛转瞬即逝。

玄衣男子若有所思的上下扫了梨初一眼，眼神中有一丝探究，但梨初并没有从他的面上看到卑劣的意味……好像哪里不对劲。

梨初有些心虚：“你、你想对这个姑娘做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现在让开，我可以不追究。”玄衣男子恢复了常态，他冷冷的说道。

“好你个小贼，亏你长的还行，居然会在光天化日做出强抢民女这等恶事！”梨初说着他从司命的天书上学来的语句，“看我不打的你满地找牙！”

玄衣男子眉头一皱，梨初身后的女子立即瑟缩了一下，但梨初没有注意，他从女子手中抽出手臂，安抚的看了眼女子苍白的脸，然后猛的往玄衣男子那冲去。

预想的玄衣男子会落荒而逃的场面竟然没有发生，他就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梨初冲过去，脸上一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这跟天书上的剧情不符啊。

梨初心下疑惑，仔细的回忆起书中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节，然后该怎么化解，还不等梨初想到，他已经冲到了玄衣男子的身前，走近了才发现自己竟然矮了对方一头，气势似乎也没对方足，这实在可恶。梨初想也没想的拉起玄衣男子的手臂，然后张开嘴用力的咬了下去，这一口不算轻，虽隔着衣料，但梨初有信心能咬破他的皮肤。

“……”

“……”

四周一片寂静，梨初眨了眨眼，他抬起头看向玄衣男子，玄衣男子一脸无语的看着梨初。这时身后似乎有什么动静，玄衣男子和梨初一同看向那红衣女子的位置，只见女子一改先前惶恐的模样，明媚一笑，然后朝梨初眨了眨眼，便快速的闪进了巷子深处。

“站住！”玄衣男子想要追。

梨初用力拉住玄衣男子的手：“你不许走，你还想对那女子做什么！”

玄衣男子甩开梨初的手，略有些无语的看着他说道：“你知道你刚刚放走了谁吗？”

“……？”梨初一脸茫然。

玄衣男子正要说话，就听见另一侧的巷口传来脚步声，一男一女侍从打扮的人来到了玄衣男子的面前。

“主人，属下办事不力，让邪教贼子跑了，请主人降罪。”两位侍从跪在地上说道。

玄衣男子摆了摆手：“起来吧，不是你们的问题。”

“可是主人，您体内的蛊……”

“我心里有数。”玄衣男子打断道。

眼看三人就要离开，梨初连忙问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玄衣男子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但并未回头。

“难道你刚刚不是在调戏良家少女？”梨初试探的问。

“放肆！”女侍从斥责道，“主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玄衣男子抬起手制止女侍从，然后转过身看着梨初。

双方对视了几秒，梨初慢慢反应过来，他刚刚心底那不对劲的感觉好像更强烈了。

“你可知你刚刚放走的是邪教的贼子？”女侍从不依不饶的说，“主人一刻前遭到了那个贼子的暗算，要不是主人机敏，否则我们也不会抓到那名贼子的踪迹——可偏偏半路出来一个你，害的我们主人现在又要另想办法了！”

“好了，微月，”玄衣男子制止道，“不要跟无关的人说太多，这是我之前告诫过你的。”

微月一惊，连忙跪下：“微月知错，请主人恕罪。”

男侍从也跪下说道：“微月只是担心主人安危，请主人恕罪。”

梨初看着这两个动不动就下跪的凡人，心中虽然感觉有些莫名，但毕竟是他闯出的祸，刚刚听来似乎是这个玄衣男子会有危险，那么他现在更无法一走了之。

“一人做事一人当，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都可以做。”梨初坦然的说道。

“不必了。”

玄衣男子冷漠的转过身，想迈步但是却动不了，他一低头，看见梨初用力扯着他的衣袖，一双明亮的黑眸紧紧的盯着自己。

“……”玄衣男子默然，“你做什么？”

“我说了，我得负责到底，”梨初固执的说，“但是我的确不知道刚刚那女子是坏人，不然我也不会出手击退你。”

“出手击退我？”玄衣男子慢慢的确认道。

他的两位侍从闻言也是难以置信的看着梨初，在他们看来梨初这单薄的身板刚刚居然击退了主人？如此看来这小少年的实力不容小觑。

梨初没有去计较，他此刻还带着歉意：“这是我的不对，所以我得向你道歉。”

玄衣男子默默的看着梨初，没有任何反应，也没说原不原谅。

“你不原谅我，我就不松手。”梨初拽紧了玄衣男子的衣袖。

玄衣男子就这样看着梨初，然后开口道：“陆一。”

“？”

梨初疑惑的看着男子，然后就看见他身侧的男侍从往前一步，下一秒他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