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大风吹过。
丁梨身体一抖,双手下意识摩挲着,山间的风凉到如刺刀刮着脸皮。她偏过头,思忖着:“你的遭遇我同情,但是我们得赶紧下山。”
一是要赶紧报案,二是天气预报说了晚些会下暴雨。
窝在山洞里等待救援绝不是最佳选择。
对面的肥龙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掏出手机一看,“他们来了。”
也没解释给她听。
肥龙捣灭了火堆,洞内昏暗一片。加上半人高杂草作为遮挡物,如若不出声,那些人得花上好些时间才能找到这来。
事实上。
男人下意识举动就暴露了意图,丁梨皱眉,往黑乎乎的人影瞧了眼。与其乖乖被扣,不如来一个你追我藏。
“走。”
丁梨松了松肩膀,随即打开手电筒,一刹那洞内亮堂起来。
“没耽误时间。”
肥龙并非本地人,白天还能顺利上山,但天色黑了下来,他没硬要走在前,反倒跟在身形娇小的女人身后。
然洞外风很大,树竹杂草呼呼摇曳,时不时林间还传来几声怪叫。
确实有几分毛骨悚然。
肥龙喘着粗气,双手叉腰,小声说:“我走不动了。”
语气很虚。
闻言,丁梨食指放在嘴前,轻“嘘”了一声,“别说话。有人。”
借着月亮散发的一点余光,她招了招手,俩人默契地趴弯,整个人融合在超长蕨类植物堆里。
这边。
周哥大口呼吸,一路上不知骂了多少人。
真是一群白吃干饭的家伙。这么久了,还没找到人。
至于那个快两百斤的男人,等找到他,定要将他狠狠抽打。这个二五仔,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说好在山洞汇合,然他赴约上山,洞内只有一些没完全碳化的废柴。
耍人?
一想到这儿,周哥眸色加深,浑身散发着极度戾气,吩咐道:“那死胖子跑不了多远,给我搜。”
仍是熟悉的套路。
拉网式搜查。
*
“阿铮。放轻松。”
梁潮楷拍了拍男人肩膀,示意不要这么黑着脸。
对方脚步没停,跟着前方大部队往山上走。结合地形跟天气,他们从兰格村这一面上山,这边被私人承包,开发程度也够高,遇到危险也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事实上。
园主是对五十多岁的夫妇,听完来意后,女园主为人和善又配合,还跟他们指了一条路。怕他们找不到路,还指使丈夫在前带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队伍整齐划一,方圆百米只听得见脚步声。
沈善铮转了转脖子,表情愈发阴鸷。一旁的梁潮楷不由噤了声,内心祈祷着赶紧找到人,不然这家伙又控制不住了。
-
大约过了一刻钟。
前方杂草乱动,同时伴随着交谈声。
沈善铮脚步一停,跟黑衣男人相视一眼,后者立马扬了扬手。
下一瞬,百道黑影如鬼魅般四处分散,而后快速围成一个圈,欲接下来的惊鹊捕入怀中。
距离收紧,走在前方带路的男园主率先大喊:“阿梨!”
在场所有人心中一惊,小步跑上前一瞧,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惨。
恶。
可怖。
入眼可见两队人马发生争执,准确来说,是单方面的碾压。
周哥双手抱胸,嘴上还叼着烟,鼻钉在夜间愈显冷酷。此时他蹲下身,用手拍了拍躺在地上,脸青嘴歪眼肿的男人,邪邪一笑:“喜欢她?”
说着还不过瘾,他随即深吸口烟,火光嗤地亮了起来。
“帮她逃跑?”
“还帮她拖延时间?”
周哥啧了一声,幽幽道:“肥龙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善良有爱心。”
语气随意,但嘲讽意味极浓。
肥龙额头冒着冷汗,无奈双手捆在后背,他哑声说:“收手吧。”
后者嗤笑一声,掸了掸烟灰,烧的通红烟头直直杵在肥龙嘴角。
滋啦一声。
现场人心中一颤,这架势恐怕要烫熟了。
周哥很满意男人龇牙咧嘴,额角爆青筋的模样,吹了声口哨后站起身,走向一旁的女人。
“又见面了。小美女。”
满满色意的眼神上下打量,看得丁梨眉头一蹙,冷声道:“你想要什么?”
“聪明。”
男人打了个响指,凑近女人耳旁,嗅着她身上的甜香,邪笑道:“我?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
丁梨闭了下眼,很快说了句,“滚远点。”
后者也没恼,美人嘛脾气越大越有征服欲。
男人低低笑了声,一字一句地说:“我想跟你做好朋友。”
话落,现场的人都笑了,满脸揶揄。
唯独当事人面色淡淡,她“哦”了一声,下一瞬她转过头,以猝不及防之势张嘴狠狠咬着男人的耳朵。
尖锐的虎牙刺穿皮肤。
热流,顿时往下流。
至于男人,他“啊”了一声,大掌捂住耳朵,另只手重重攥着女人头发,用力一抓。
丁梨被迫张嘴,随即一个巴掌狠狠甩了上来。
全身似麻木了,她完全感受不到痛觉,只觉得嘴角似有什么往下滴落。
周哥心底涌起一股火,当即想要再狠狠教训这个看不清情况的女人。就在这时,四面八方现身一众警察,他手一顿,随即抓住女人,扣在身前。
沈善铮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女人脸色苍白,眼皮半阖,头发凌乱,左脸红肿,嘴角还流血。他蓦地攥紧双手,大步向前,怒喊:“你想死吗?”
顺着声源望去,周哥手掌力度加大,冷嗤:“终于见面了。沈大老板。”
女人脖子被短刀勒紧,对峙期间隐约有了一道红痕。
“我找你很久了。”见对方脸色沉了下去,他勾唇,“不过你怎么舍得把她丢在酒店。”
“你猜。她知道你是故意的吗?”
此话一出,怀里的女人动了动,周哥笑意加深,继续说:“这样吧。她给我,你的事我以后绝不参与。”
闻言,沈善铮冷静下来,余光瞅到黑衣男人以极度隐秘的角度点了点头,他终于开口:“你算什么东西?”
“一个不入流的货色。”
明晃晃的轻蔑,犹如他是一个连垃圾都不如的臭鱼烂虾。
这话果然激怒了周哥,他呸了一声,反驳:“你又算什么?连个女人都护不住——”
砰嘭两声。
短刀被震掉在地上,周哥发出惨叫声,眼神惊恐,望着双手汩汩涌出的热流,踉跄后退几步。
与此同时,黑衣男人挥了挥手。
一批人冲上前,把这些早已怂蹲在地的男人们抓捕。
至于丁梨,她只觉双脚无力,眼前一阵发黑,身子蓦地软了下来。意识彻底消失之前,她似乎听到一道慌乱急促的声音,很耳熟。
*
北城第一医院。
高级病房。
门外两侧站了四个保镖,若非允许且必要,一切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此时门内,病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嘴唇干涩起皮,脸白则显得嘴角淤青有些可怕,此时她闭着眼睛,呼吸浅浅,让人不由心底一酸。
戈烟推搡了一下父母,示意让女人休息,交流的话就转到休息室。
“阿烟这怎么回事?”
“对啊。阿梨好端端怎么会被绑架?”
戈建标一想到那日,他就一阵后怕,手也止不住发抖。一旁的烟母见状,拍了拍丈夫手臂,说:“阿烟你还需要告诉我。那个小伙子是谁?”
那晚动静太大,她一直守在果园里,哪哪也不敢去。
好在两个钟后,大队人马下山了。只是画面有些诡异,按照两个警察一个头套袋的人的队形往下走,大约过了一刻钟,她终于见到戈建标。
还没来得及出声,只见丈夫指了指身后。
一个身形高大但浑身戾气包裹的男人大步走过来,怀里抱着个女人,头发挡住脸,她看不太清。
此时,丈夫终于发话,“是阿梨。”
很难形容这一刻的情绪,烟母只觉眼前一阵发白,耳朵嗡嗡嗡听不清别人在说些什么。醒来后,就看见丈夫女儿一脸紧张。
这时人高腿长的男人走了进来,简单说了一下前因后果。
意思就是——对不起。害你们受惊。
可烟母绝不会看错,医生进门后都是卑恭卑敬的态度,想必这男人一定是位高权重。
然阿梨,她怎么会跟这种人搭上关系。
为何回到蕉子山,又不来果园跟她见上一面。
一想到这儿,烟母就觉得后脑一阵阵抽疼,她摆了摆手,说:“算了现在不问这些,阿梨要赶紧醒。”
“上天保佑。”
*
警局。
询问室。
黑衣男人推开门,目光一顿,边走边说,“喂注意态度。这里不能抽烟。”
哪知对方眼皮也不掀起来,沉默地抽完一根烟。
直至逼仄的空间烟雾缭绕,黑衣男人没好气地挥了挥手,提醒:“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他们都已经坦白了。”男人顿了顿,补充了句:“你大伯人心挺狠的啊。一家人——”
“傅亭瑾。”
话被打断,傅亭瑾也没在意,继续道:“证据跑不掉,你不妨可以闹大点。”
似是想到什么,他补充了句:“我的建议是先立案,医院那位小姐一醒来就带过来,她需要补录。阿铮,她最适合作证。”
话里有话。
沈善铮终于抬起头,认真地看了眼男人,见对方没说笑,他“嗯”了一声,起身离去。
事实上,傅亭瑾担心慢人一拍。
堂堂北城太子爷在西湛又是被尾随又是被要挟,动静太大,哪能不引起媒体的关注。虽说安鸿集团公关下场,随性保镖也增加一组。
但消息还是快速流传出去。
就连他刚走出警局,门口处迅速窜出几个人影,手持话筒,疯了似地靠近。高秘书和保镖开道,却仍挡不住这群人逼问。
“沈总你怎么看这次西湛之行?”
“沈总麻烦回答一下,绑架案会不会对环萍村有影响?”
“听闻您未婚妻受牵连入院,现在情况如何?”
“沈总,听说您未婚妻被绑遇到不好的事情——”
话没说完,男记者心中一颤,没说出的话卡在嗓门。只见被包围的男人脚步一停,眼神极冷地看过来。
“哪家报社?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