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睁开眼,我就听见该隐急切的声音,“你终于醒了。”
他担忧的情绪不似作伪,可我晓得他真正担忧的恐怕只是我会恢复记忆。
我缓缓从床上坐起来,显出虚弱的样子。
该隐试图探出线索,“你睡了整整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装作无知无觉的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乏力,兴许是饿昏了头。”
该隐似乎信了我的说辞,“难怪你出现会在血奴的房间。”说罢唤来女仆备置晚餐。
我坐在床上,安静地端着杯子,啜饮鲜血,平复多日未进食的饥渴,思索着该怎么办。
该隐很精明,说什么戴上项链就解开禁制,结果禁制压根儿就没解开,顶多开了条小口子,让我意识到自己与他一样,是具备能力的血族,因而不会试图质疑他的话,如果没有雷镰,我还不知道要被他蒙骗多久。
坐在床边的该隐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待我饮尽,接过我手里的空杯子,手指擦净我唇上残留的血珠,喉头滑动,忍不住朝我倾身过来。
我突然轻声一笑,“你不是说要娶我吗?”
该隐没想到我会说这句话,愣了一下。
我不退反进,反握住他的手,脑袋一歪,靠在他的肩头,“我想现在就嫁给你。”
该隐原本死寂的心脏怦怦乱跳,尚存的理智敦促他开口,“你怎么突然这么热情?”
我故意用委屈的语气说话,“我梦见好多人都讨厌我,只有你喜欢我,对我好。我热情不好吗?难道你变心了?”说完后我佯装生气地推开他。
该隐赶紧回抱住我,杯子也被他随手扔在地上,“我怎么可能变心?你心甘情愿地嫁给我,我高兴都来不及。”
我在他怀里蹭了蹭,“那你现在就去安排。”
该隐吻了吻我的额头,柔情蜜意地说了一个“好”字。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面上伪装的笑意渐散,有胆子给我安排这一出,待会儿也别怪我太狠心。
安静的城堡随着纷至而来的宾客变得热闹,楼下大厅的交响乐曲在三楼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透过窗户打量那些来客,饶是我也不禁感叹他还真是有本事,凭一人之力弄出来这么多有头有脸的吸血鬼。
三位女仆不厌其烦地替我整理发型与裙摆,直到该隐出现,她们才停下工作,静立在一旁。
该隐换了一套新的黑色礼服,领带的颜色与我裙摆的一模一样,头发被整齐地梳到后面,瞧着精神十足,喜气洋洋,尤其是看见我的刹那,恍若有流星落在他的眼里,熠熠发光。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牵起我的手,嘴角噙着笑,温柔地唤我,“莉莉,我的王后。”
我是个逢场作戏的好手,含羞带怯地望着他,好似他就是我的唯一,我的挚爱。
交响乐骤停,众多来客也停止攀谈,无一例外地等着主角登场。
该隐牵着我出现在众人面前,抬手伸出两指,蓦然显现的陌生力量牵引着场景变幻,眨眼之间,我们来到另一处更为空旷的地带。
这是个漂亮的庭院,左右两侧对称地摆着几条白色的观礼席位,中间是条铺满蔷薇花瓣的过道,前方有座高台,而高台上则漂浮着一个显眼的黑色漩涡,比人的脑袋大不了多少,但释放出来的气息却很不详。
我无意识地攥紧了手心。
该隐察觉到我的紧张,安慰道,“不用怕,他是真神,来见证我们婚礼的。”
我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随着他一步一步朝高台走去。两侧坐着的吸血鬼向我们行注目礼,上面的漩涡虽然没有眼睛,但我清楚地感觉它也在看我们。
不管那所谓的真神为何物,我都按计划来,千万不能慌,保持冷静。
更重要的是,我认为它的本体不可能出现在人间,路西法虽然伤势未愈,但也不至于只撑那么一会儿就挡不住,我要相信他。
就这么走神的一会儿,该隐已经说完誓词,并将后冠戴在我的头上,台下响起响亮的掌声,气氛被烘托得热烈非常,接下来轮到新娘说誓词,在该隐期待的目光中,众目睽睽之下,我突然挥出雷镰,婚礼瞬间变葬礼。
该隐低头看着自己被砍成两半的身躯,眼里的哀痛似乎化作了实质,“为什么?”
我褪去虚情假意的伪装,捏碎他亲手给我戴上的项链,扔在脚边,冷冷地看着他,“你自找的。”
该隐失神片刻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从嘴里拿出我曾经给他的那颗红色发光小圆球,“你说过可以为我做一件事的。”
我看着这颗还沾着他口涎的小圆球不说话。
该隐却生出错觉,好像看见了让我妥协的希望,“我要你爱上我。”
我笑他的可怜,笑他痴人说梦,“不可能。”
该隐眸子里的蓝色逝去,只剩下一片灰败,他垂着头自言自语,“我从地狱里爬出来,我要报仇,我要把路西法也撕成碎片。”
接着他又抬起头眷恋地看向我,“我也要你,莉莉丝,我的主人,为什么你不要我?你不是说过喜欢我的吗?父母不喜我,神厌弃我,我只有你了啊。你看,我为你建了一个王国,他们都是我们的臣民,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看着他几近疯魔的样,又是一刀砍下去,那颗只为我跳动的心脏永远停止了搏动,那颗他曾含在嘴里、捧在手心的珠子也从高台上掉落,不知遗落何处。
看完全程的黑色漩涡,桀桀发笑,“莉莉丝,百闻不如一见啊。”
我对这东西没什么好脾气,直接一刀挥过去,漩涡消弭,幻境消失,禁制也不复存在。
转眼我们又回到了城堡的大厅。
此前打过照面的十二位吸血鬼已然站到最前列,警惕地盯着我。
我不感兴趣地扫了他们最后一眼,便瞬移到伦敦王宫,看看米迦勒还在不在,结果偌大的地方却空无一人,远处阴暗的天空中飞着好些个猎魂恶魔,再瞬移到伦敦街头,瘟疫已经把这座城市变为人间炼狱。
隔离区内的境况还算好些,区外的简直惨不忍睹,腐烂发黑的尸体都没人收殓,老鼠满大街乱窜,虱子蹦来跳去,叫人看了头皮发麻。
死亡的气息无孔不入,连教堂都不例外,患病而不自知的人虔诚地祈祷,却不知恶魔的镰刀早早高悬在他们的头顶,讲台上诵经的牧师也不能幸免于难。
每个人都在极力忏悔自己平生所犯下的罪过,不知天堂宝座上的那一位能否听见他们的锥心泣血。
背景补充:黑死病起初是在14世纪左右出现在欧洲的,但之后的几百年里并未完全销声匿迹,这个时间点伦敦的确受黑死病影响,连亨利八世与第三任妻子的婚礼都没法大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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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Crisis (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