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 第4章 事因

第四章

退堂后，县令回去书房去写奏章，写完后立刻让人连夜送往京城。

而康离等人却被曹典从带着出了县衙。曹典从是不住在县衙的，她在离县衙一条街的地方有自己的住所，只是作为宛城县负责女监和律法的典从，要每日去县衙点卯。

曹典从的住所是一个小院子，院子不大，散件正房三间偏房，有个婆子早早地等在了门前，见人回来立即上前迎来，“姑姑回来了？”

曹典从应了一声，抱着康离走在前头，“热水饭食都准备好了吧？”

“都准备好了。”婆子回答，“换洗衣裳也准备好了。”

曹典从点头，“那你带这三个去清洗吃饭吧，收拾好了我还有话要问。”

康离趴在曹典从肩上，看着春霞她们仨被带进厢房，疑惑了一下，那自己呢？马上她就知道了，竟然是曹典从亲自带了，给她洗澡洗头发，换了干净的衣服后又喂吃的。

常言道：精神支柱，这话是没有错的。之前精神绷着，康离丝毫不觉得困和累，可是现在一放松下来，倦意就席卷全身，差点吃着饭睡着了。

曹典从见她眼睛都闭上了，干脆不再喂，将碗和勺子放下来，抱着人放进被窝里，盖上被子出去了。

外间的椅子上，春霞三个人已经在等着了。一见曹典从出来立刻站了起来，十分紧张拘束的样子。

“坐吧，都吃饱了吗？”曹典从在主位上坐下，询问了一句见她们点了头就放心了，“不用害怕，我就问你们一点事情，你们有什么不明白的也能问我。”

三个女孩子互相对视了一下，点点头表示理解了。

“还记得你们当时被拐的情形吗？”曹典从问，“当时一点迹象都没有吗？”

“没有的，”先开口的是春霞，“那天是花灯节，全都出来看灯了，我和爹娘想要去大佛寺请佛，就跟着人群走，人太多了，我被冲散了，后来就晕倒了，醒的时候就已经被拐卖了。”

曹典从看向另外两个，“你们俩呢？也是吗？”

另外两个女孩子一个摇头一个点头，点头的说自己也是花灯节晚上被冲散了的，而摇头那个和他们俩都不一样那个虽然也是花灯节晚上被拐的，但是实际上是被家人遗弃了。

“我爹让我在馄饨摊等，他回家拿钱，后来就再没回来，然后大叔过来说我爹摔断腿了来不了了，他来过来接我回家。”小女孩说着说着，开始掉眼泪了，“我知道我爹早就不想要我了，嫌我是个丫头还说我吃得多，可我还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摔断腿了。”

曹典从没说话，从袖子里抽了条帕子给她，“那你还想回去吗？”

小女孩接了帕子低声道谢，听到这个问题，顿了一下，摇头，“不想回去了，”接着又提出疑问，“不回去我去哪儿？”说到这儿，就又开始哭起来了。

就是这时候，春霞突然出声了，“我也不想回去。”

所有人都看向她，曹典从也比较吃惊，“为什么？你家人对你不好吗？”

春霞却只摇头不说话，也不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曹典从便不再问这个，提起另外一个话题，“那另外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有人知道吗？”

春霞三个都摇头，“她不说话的，一开始问啥都不说，我听大叔说可能是个哑巴，昨天晚上饿了才开口说话的。也不知道叫啥，不知道是谁家的。”

后面路上事在公堂上已经讲过了，曹典从就不再多问，安排婆子带她们回厢房去休息，然后才熄灯回了里屋。床上的小娃娃还睡着，两手放在头两侧，嘴边吹出了一个小泡泡，沾湿了两根头发。

曹典从将头发拨开，又把水泡泡擦掉，在床的外沿躺下了。

京城，皇宫奉先殿内，一个少年跪在一排画像前，这些画像一共五张，正是大周朝从开国到前朝的诸位皇帝像。这些画像庄严肃穆，在大殿不甚明亮的烛光中，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地下跪着的少年。

少年仰起头，也看向他们，沉默不语。

殿门突然响起，少年原本微微放松的身体立即跪直，似乎在惧怕什么。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从身边经过，飘过一片玄色的衣裳。

大周当朝皇帝祯华从供案上取了香点着，对着列祖列宗拜了拜，插进香炉然后转身在少年身边的蒲团垫子上跪下磕头，少年见此情形，也赶紧弯腰伏地。

祯华皇帝偏头看了一眼少年，回头问跟随的高公公，“高生，几天了？”

“回皇上，第五天了。”高公公虽然是无根之人，声音却并不尖利，甚至还有些温和的感觉。

“第五天了啊。京城附近都找了？”

“回皇上，京畿营来消息说已经派人往天津府和冀州府方向找去了，寻人令也派发出去了。”高公公说的委婉。

皇上点点头，“那就是还没找到。”祯华仰起头看向大殿前方墙上挂着的画像，“先皇在位时最心疼老十了，因为老十身子不好，特意赐封了‘康王’，老十膝下就这么一个闺女，连满月都没出就走了，还有太妃……”

太妃出身护国公府，当初，先帝一直在皇后生的嫡子祯华和皇贵妃生的长子祯弘中选谁做继承人犹豫不决。是出身护国公府的太妃，说“祯弘虽然为长，但祯华为嫡，且皇后出身名门又一向温柔贤惠德行端正，更重要的是，对祯华管教虽严却并不过多插手。”

这话说的就有深意了，先皇初登基时就被先皇的母后和外戚管束过多很多雄心壮志不得施展，自然不愿意自己未来的继承人也有这样的遭遇。

想到这儿，祯华皇帝又叹了口气。少年听到此处已经开始低低啜泣了，“父皇……”听起来非常自责懊悔。

“别哭了，让你跪在这里不是让你哭的，起来吧，既是发了寻人令也出动了京畿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祯华皇帝站起身，重新看回墙上的画像，“先皇若是在天有灵，定会保佑的。”

皇上说话的时候，殿外来了个小太监，对着高公公直招手，高公公看了眼皇上，悄悄了走过去，小太监递了个信封过来，“京畿营有人回来，求见皇上。”

高公公收了信，刚好皇上说完话回过身来，不禁询问，“何事？”

高公公将信封递上前，“京畿营有信来。”

皇上一把将信封夺过来拆开，一目十行地将信看完，“好！好！高生，你带着人亲自去接，明日一早启程，快些将荣佑接回来。”再不接回来，太妃那里恐怕要瞒不住了。

“父皇！”一直站在旁边听话的少年突然开口，“是找到阿离了吗？儿臣也要去，儿臣要亲去将阿离接回来。”

祯华皇上沉吟了片刻，点头，“可以，既是你闯下的祸事，自有你来收场。朕为了瞒过太妃免她担忧，谎称皇后喜爱荣佑郡主，带着她去西山泡温泉了。你带了荣佑归来，不必进京，直接去往西山。”

“儿臣明白。”少年兴奋地答应下来，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冲高公公拱手，“崇齐年幼，多有不懂，这一次出行，还望高公公多指点。”

高公公赶忙躬身行礼，“二皇子折煞老奴了，这本就是奴才的本分。”

皇上在旁边看着不禁微微颔首，对二皇子崇齐的表现表示满意，但他既为人君又为人父，不能表现太明显，“行了，跪了好几天了，去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是。”二皇子应诺道，“父皇也早日歇息，儿臣告退。”

等到二皇子退出大殿，皇上回身看了眼挂着画像的墙，沉默着离开大殿返回御书房。这一路上高公公觑着皇上的眼色，思索良久，终还是开口了，“经此一事，二皇子看着长进不少。”

皇上“嗯”了一声，良久没有下文，就在高公公以为自己说错话的时候，皇上再开口了，“他若是再不长进，哼！”

二皇子离开奉先殿，回到自己的宫中，不理围上来嘘寒问暖的宫女太监们，将人都赶了出去，鞋都没脱躺到了床上，闭上眼睛开始回想这些天的一切。

花灯节那日，他同母后央求了半天，才求得晚上出去观灯的机会，一同出宫的还有他的胞姐大公主、早了自己半个时辰的贵妃生的皇长子，还有几位其他王爷家年纪相仿的子弟一共六七个主子并一堆下人。

这些人里，最小的一个就是康王爷家的荣佑郡主了。荣佑郡主长得好看，白白胖胖的样子，特别招人疼，因为康王太妃的缘故，皇上敬重她，连带皇后所生的几个孩子也亲近阿离。

都说小孩子心灵最澄净，大公主二皇子对荣佑好荣佑也喜欢贴着他们。这一天阿离也是前前后后跟着他们不离开，一直“哥哥”“姐姐”地叫。

本来荣佑一个女孩子应该随大公主一起玩耍，可是大公主十三岁了，有了女孩子的秘密，不想带着阿离，就将她推给了二皇子。

二皇子虽然不耐，但是想到临走前母后的教导和父皇对太妃的敬重，他又不敢，只好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不要乱走。

荣佑郡主毕竟只有四岁，怎么可能坐得住，不一会儿就说要去看花灯，二皇子本来想让个公公带她去，是大皇子突然说也想去，另外还有几个人附和，于是大家就一起下楼去观花灯去了。

阿离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呢？二皇子完全不知道，只知道回头拉了个孩子，却发现手感不对，不是阿离那肉肉的手，回头一看，竟然是个百姓家的孩子。

直至此时，众人才发现，荣佑郡主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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