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八章
西北边境接连大捷,整个大周军队气势十分高涨,战报送到京城,皇帝固然十分欣喜且兴奋,但欣喜过后皇上也陷入了一阵沉默。
皇上去奉先殿对着祖先的牌位和画像静默了半晌,然后磕了三个头上了三炷香,回到御书房后皇上写了一封谕令,命人快马加鞭送去了西北。
皇上的谕令并不算官方圣旨,只是一道“谕令”,而且也不是给雷霆军主将的,是给衡王的,听起来更像是给衡王的一封家书。信的大意是:打了两个多月的仗了,军队疲惫劳民伤财,眼看年关将近,收整军队让兵士过个好年。
这封信送到西北后,是大驸马周克昱接的,然而信并没有到衡王手里。衡王不在帐中,甚至不在军中。
衡王,不见了。
衡王去了哪里呢?衡王已经不见三天了。三天前,天气晴朗风高气爽风向甚至从西北风转成了东南风,衡王同雷霆军主将建议,既然天时利于我军,且因为接连大捷将士们正气势高涨,不如一鼓作气继续攻打,将大周的个国土面积再扩个几十里。
当然了,衡王并不满足“几十里”,他心里想的是几百里才好。
可惜,雷霆军主将却不同意,他认为这个时节突然出现这样的天气很反常,接下来会有狂风暴雪来袭,不适合大规模出兵。
衡王虽然是王爷,是皇上派来的,但是并没有军权。整个西北作战的主将依然是雷霆军的老元帅,就连前来支援的其他几个军队都只能做副手。
如今雷霆军的主将元帅不同意,衡王自然是无法调兵的。
不过,此路不通衡王又想了一招。你不是说“不能大规模出兵”吗,那我就小队出击,打游击战,等我取得了胜利回来,看你怎么说。
不得不说,衡王的想法其实很很不错,游击战确实很好用,但是并不适合这个时候的西北——天时地利都不适合。
衡王跟郑广隶要两个小队的士兵,但是也没说自己的真实想法,只说天气不错,想要出营去转转。郑广隶不疑有它,跟以前相识交好的校尉要了五个小队近百的人马——五个小队已经相当于一个阵了,完全能护得了衡王的安全,若是有什么意外也能应对。
衡王带着郑广隶和这近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城,像是真的是出来打猎似的,慢悠悠地走着,边走边欣赏着西北的风光。
“连日征战,都没有时间出来好好领略一番西北的风光,”衡王走在前头,抬起马鞭指向东方,“天地辽阔,太阳都比别处更大更圆些。”
郑广隶的马落后衡王半个马身,顺着衡王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并没有觉得如何,只有耀眼的感觉——没有云彩遮挡,阳光直直地照射下来,让人睁不开眼。
郑广隶连忙收回目光,但还是被照得眼前一片白花花,用力眨眼了几次才缓和过来,但还是流出眼泪来,视线模糊了一瞬。
其实,西北的这个时节,并不是打猎的好时节,很多都已经进入了冬眠。而且这附近方圆百里才经过几场战事,动静不小,通常是不会又动物出现的。
郑广隶这么跟衡王讲,“要不,我们出来转转就回去吧。”
衡王没有理郑广隶的话,径自策马往前,甚至拉紧了缰绳,越走越快。郑广隶心中隐隐不安,不得不也驱马快走,紧紧跟在衡王身后。
远处一阵风打着旋儿地吹起,在队伍前方刮过。
郑广隶伸出手掌垂直在空中感受了一下,然后驱马上前同衡王并行,“王爷,风向变了。只怕要变天,不若回营吧。”
衡王不当回事儿似的“嗯”了一声,依然策马前行,过了两息才回应郑广隶,“变天怕什么,西北不是经常变天下雪,再说了,你看看这天这日头,连片云彩都没有。”衡王用鞭子指了指上空,“郑小侯爷你不要这么紧张,你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这么胆小干什么。”
郑广隶一阵无语,只好继续跟随,同时对身后招了招手,然后就有一个小队长模样的人赶了上来,郑广隶对着人低声吩咐了一番,来人微微一点头,重新退回后面的队伍,对着其他几个小队长说了一番话后,其中一人调转马头赶回了军营。
之后几个小队长对着剩下的士兵打了几个手势,这个百人的队伍便无声中开始变换队形,形成了以衡王为中心点的半扇阵型,将衡王拱卫在了中间,以防有意外可保护他。
衡王对此不以为然,但是也没说什么。
又往前行了一段路,西北风越来越大,空气中隐隐有了水汽。尤其是走下一个土丘后,郑广隶发现远处已经有薄云升起,刚刚没有看到是因为被土丘遮挡了。
不对,不是薄云!郑广隶抬手,“停止前进!”
“唰”地一下,整个队伍都停下来了。
“郑小侯爷?”衡王不解,转头看他,“怎么了?”
“王爷,风雪来了,请您立即回营!”郑广隶驱马上前对衡王拱手。
衡王向前看去,“不就是云彩么,哪有那么快。”
“不,您不知道,西北的风雪……”郑广隶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破空之声,抬头看去一支弓箭直奔衡王而去,郑广隶顾不得许多,立即抽剑拦挡,在那支箭到达衡王面前前堪堪拨开。
下一瞬,更加密集的弓箭雨从前方射来,郑广隶看到一群须臾士兵从前方冲击而来,急忙策马上前挡在衡王身前,一边躲闪阻拦箭雨一边仔细看去,发现这些须臾的士兵都穿着和砂砾颜色相似的衣裳趴在地上等待伏击的。
难怪没有发觉。
郑广隶一边懊悔自己大意了,一边调整队伍的阵型次序,将衡王拱卫在内圈,与兵士共同对抗几乎已经近前的须臾兵。
可惜距离太近了,而且发现的其实有点晚即便大周的人数是须臾的一倍还多,还是有不少的士兵中了箭从马上跌落下来。
郑广隶带着士兵们且战且退,边等待回去报信的士兵能早点带人过来救援。从土丘下撤退回土丘上,郑广隶他们逐渐占据了易守难攻的地势,且兵士们也逐渐从刚开始的慌乱状态逐渐恢复过来,开始有了章法,一时间态势逐渐逆转。
须臾的士兵见情况不妙,也开始便射箭边后退。郑广隶见状,知道自己这一方暂时没了关系,就抬起手示意大周的士兵们暂停攻击,准备等须臾的人走远之后立即返回军营。
可惜大周这里才停下射箭,衡王突然抽出了长剑,高喊:“捉到须臾俘虏的,赏银百两,冲!”喊完就率先驾着马冲下了土丘。
郑广隶一愣,骂了句脏话,急忙一抖缰绳跟了上去。后面的士兵见王爷和校尉官都冲了下去,立即也跟着冲下去了。
本来衡王想的很好,大周这里人多又有马,对方是因为事先埋伏了又离得近才得手的,现在优势转到了大周这一方,岂能白白地放过这些须臾人,不说全抓住,就抓住一个那可都是大功一件,抓住了再严刑拷问,说不定还能套出些消息来。
可是有时候事情的变故来不过一瞬间,须臾的人拼命跑,跑到了他们最开始的埋伏点,突然有哨声响起接着就有几匹马跑了过来,须臾兵两人合作翻身上马,已拍马屁股,瞬间跑远了。
事况发生了转变,别说衡王就是郑广隶都觉得这也太巧合了吧,只不过二人对此的态度又不相同。郑广隶觉得既然须臾人能备下马匹,后面说不定有更多的准备,因此不宜追击,立即命人鸣锣收兵,以免落忍敌人的圈套。
可是衡王却觉得不过差几百米就能追上了,此时放弃实在是太遗憾太不甘心。也是因此,他完全忽略了鸣响的金锣,继续往前追击。
郑广隶不料衡王如此执着,一个劲儿地往前追赶,不过瞬间就跑出去很远。郑广隶无奈,立即带人追随,一边追还一边命一个小队往回走,“立即回营像主将元帅求救!”说完拍了拍马屁股追着衡王而去。
前面说过,前方起了“薄云”,而郑广隶后来判断出来其实那不是薄云,而是风雪。一望无际的戈壁,几乎没有任何阻挡,风雪很快就到了跟前。
衡王追着须臾兵往前跑,无论怎么追都只是差个一百几十米。衡王见状,也不存抓活的的心思了,当下从马背上摘下弓抽出箭、瞄准放箭。
可惜,风吹来箭偏了,只差一点点。
“后来我都跟你讲过了,”郑广隶语气中充满了懊悔和自责,对周克昱说,“风雪来了,我们的人乱了一下子,再往前追就发现王爷不见了。”
而为了稳定军心,这件事不能说出来,但是衡王一直不出现又会引起怀疑,两人只得谎称衡王病了,甚至连雷霆军主将都瞒了下来,只有当时出营的几个小队知道——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小队士兵是没有办法,总要有寻人的。
周克昱明白郑广隶的自责和懊悔,但也说不出“一定会找到的”这样的话,只能拍了了拍他的肩膀权当安慰。因为从开始到现在已经三天了,派出去好几个队伍,一直找到边界,方圆几百里内都没有找到人——西北一片荒无人迹的戈壁,除了几个土丘几乎无所阻挡。
衡王只怕凶多吉少,周克昱心中猜想,如果命大能活下来,那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不定比得过天花的崇王几率更大。
“你也不用安慰我,”郑广隶扶着额头,声音低沉,情绪低落,“请罪的折子我已经递上去了,皇上怎么处置都能接受,这辈子能认识你们几个兄弟,值了。父亲那里我也不担心,他还有个儿子给他养老送终延续荣光,我只担心祖母,她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以后你若是有空多帮我照应着。”
郑广隶一番话说的情深意切,隐隐有了交待后事的意思。
“胡说八道些什么,”周克昱对他瞪眼,“总有办法的,不至于到那一步。”
嘴上是这么说,可是他们俩都心知肚明,郑广隶这颗项上人头,能保住的机会微乎其微。
到了傍晚时分,出去寻人的小队回来,依然是一无所获。而到此时,衡王失踪已经三天近五十个时辰。
两天后,事情终于瞒不下去了,郑广隶和周克昱不得不对雷霆军的主将元帅将事情说明。
“标下愧对主将栽培,”郑广隶将自己的帽盔摘下来,“此事广隶一人担责!”
“你……”雷霆军主将看着郑广隶欲言又止,想说自己与他同担,却又说不出口,只得看向周克昱。
周克昱明白主将的意思,沉吟了片刻后,同主将商议,“请罪折子已经递上去了,估计今天该到京城了,不知道皇上将如何处置,我们也不好随意揣测军心,不如先免了她的职,让他好好闭门思过。”
主将和郑广隶共事过一段时间,对他也很赞赏,出了这样的事他也很同情郑广隶,现在大驸马这样说了,他立即就坡下驴,“既然如此,那广隶,你这日子就待在帐中不要出来了,等圣旨到了之后再说吧。”
而此时的京城之中,皇上其实还没收到西北的来信,他正在御书房见崇王和跟随崇王一同进宫的康离。
康离两日前见过了崇王,跟他说了自己打算捐粮食的意图,崇王没有答应,但是转身就跟皇上透了口风,皇上让他过两天带康离一起进宫,“到时候让朕听听她的话。”
于是两天后崇王和康离就一起进宫了。皇上并没有问康离这一次打算捐献多少粮食,而是细细地问起了她今年的耕种和收成的详情——何种作物耕种多少亩收成如何,何种作物卖钱多何种作物禁饿。
康离一开始不解,后来就了悟了——“民以食为天”,别说古代这种靠粮吃饭的,就是现代也将农业放在第一位,每年新出的一号红头文件历来与农业相关,古代甚至有“天子亲耕”的惯例。
而纵观今年大周,几乎处处都是歉收,至少比往年收成有所减少,唯有康亲王府的农庄收成与往年持平,难免引起皇上的青眼。
康离早知道皇上对康王府关注得紧,因此并不意外,但若是说心中没有不满也是假的,只不过皇权面前,她也没有他法。而且从大局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其实关于耕种一事,阿离也不懂,都是各庄子的庄头和管事负责的,我就是个出银子的。”康离对皇上笑着说,“您要是问详情,那阿离也得回去问庄头管事,得过些天才能总结出来交给您。”
皇上听了微微点头,“好,朕等着你。”
康离没先想到皇上竟然答应下来,看来接下来自己有的忙了。
康离见这里没有自己的事了,便起身准备离开,“我去六公主那里,皇伯父和二哥哥谈论政事吧。”
皇上没有留她,却说让她一会儿过来用午膳,“让小六也来,到时候老四老五都在。”
康离答应下来,正准备走呢,高公公快步进来了,“皇上,信鸽传书,西北急报。”
康离脚步一顿,她知道此时自己不应该多留,可还是不进放慢了脚步。
“混账!”
康离才走到御书房门口,就听到皇上一声怒喝,崇王和高公公已经跪了下来,“皇上息怒。”
康离站在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了一瞬间,只好也跪下来,心中却在疑惑:最近不是接连大捷了吗,好像捷报才送到不过几日吧,怎么突然出现了变故?难道突然被人反攻了?
同样疑惑的还有崇王,不过他没有问出来,只是先给高工使了眼色,示意他先出去将门关上——无论是什么消息,令皇上如此愤怒,还是不外传的好。
康离见高公公起身出门,自己也赶忙起身准备走,却被皇上叫了回来,“阿离留下。”
康离虽然对西北的急报很好奇,可是她并不想知道的太多,毕竟“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啊,康离转回身,为难地看向皇上,“皇伯父,国家大事阿离什么都不懂,就不留了吧。”
皇上却一反常态,非要她留下来不可,“你年纪也不小了,该知道些事了。”顿了顿,重新对高公公吩咐,“去将四皇子五皇子大公主三公主六公主八公主都叫过来吧。”
除了五皇子只有十岁,剩下的四皇子加上三公主六公主八公主,都是已经读完国学宫,皇子甚至已经开始入朝听政,大公主已经成家立业,剩下的公主们都已经到了适婚年龄,按照规矩可以知道些政务上的事了。
康离听了皇上这番话,知道这是躲不开了,只好硬着头皮留下来。
皇上召见,没有人敢耽搁。最先到的是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人说正准备往御书房来,然后到的是六公主,最后是三公主和八公主。令康离奇怪的是,这二人竟然不是一起,而三公主这个贵妃之女竟然比八公主到的还晚。
不过很快康离就想明白了。这两人大概以为皇上召见是有什么好事吧,看起来明显是重新装扮过的,衣裳首饰都很华丽,与平时在自己院子里完全不同呢。
倒是六公主,依然是平常模样。康离猜测她刚刚大概在作画,袖口上染了些颜料。
六公主在路上就已经听说了康离也在,进来后先给皇上请安,又与崇王四皇子五皇子互相见了礼,然后就和康离并排站着了。
六公主是个聪明人,一进来就注意到了皇上面色难看,而崇王也是一脸的凝重,便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她朝康离走过去的时候就在用目光问她:怎么回事。
康离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等到最后三公主到了之后,高公公就将御书房的大门关上,然后将所有的太监赶到五步远去,自己也站到离御书房大门两步远的地方,开始装起聋子来。
“看看吧。”皇上将西北战报扔到地面上,“看看你们的好皇兄干了些什么事。”
皇上话音一出,首先变了颜色的是三公主,甚至抢先崇王冲过去将战报捡了起来,接着颜色大变,“不,不可能!父皇!”
康离和六公主对视一眼,都在各自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衡王出事了。
崇王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这急报是与衡王有关,脸色不禁也微微一遍,上前从三公主手中将战报拿过来浏览了一番,“这……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吧?”
“是你!”三公主突然尖叫起来,还推了一把崇王,“一定是你!你听说了大哥哥有了战功,你怕他压过你,所以才命人设计陷害他,是不是!”
哦豁。康离心中一跳,三公主疯了吗,说出这样的话来。
崇王被三公主推了一把,手里的战报没拿稳掉在了地上,四皇子急忙捡起来看了一遍,也是脸色大变。接着战报从四皇子手中传递到五皇子,然后是康离和六公主,每个人看过之后都是大吃一惊——衡王居然被俘虏了?
却原来,郑广隶和周克昱将衡王走失一事告知雷霆军主将之后没多久,就有人来报,说有个须臾使者在营外要求见主将。
主将和周克昱郑广隶对视一眼,点头让人把须臾来使送进来。须臾来使说,他奉了他们新王之令,来与大周商议衡王被俘虏一事。
周克昱三人大吃一惊,心说难怪一直寻不到衡王,竟然是被俘虏了。这可麻烦了。
“我们衡王正在帐中休息呢。”周克昱看了眼来使,笑着说:“你说你们俘虏了我朝衡王,是讲笑话吧,不然有什么证据呢?”
须臾使者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周克昱一眼就看了出来,那是衡王的令牌。
“一块令牌而已,”周克昱依然微笑,“并不能证明什么,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伪造的,毕竟这牌子见过的人多了。”
须臾使者似乎早就料到周克昱的说法似的,又取出一样东西和一张纸来。东西是一支匕首,纸张则是衡王写来的信。
周克昱将信纸打开,里面的确是衡王的字迹,只是有些潦草。衡王在信中说他须臾待他尊重并无大碍,但也提到他不顾退兵令擅自追击才造成此后果,“延秉父皇,儿臣愚昧不孝,不值营救”,甚至还隐晦地说让皇上不要顾及他,立即出兵平了须臾才好。
周克昱一旁阅读着信件,使者一边跟他们讲述,“衡王虽然被俘,然不肯失节,想要自尽,被我等拦了下来。”使者顿了顿,“就是用的这把匕首。”语气中尽是尊敬和佩服。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象到的,甚至可以说是十分震惊的,周克昱和郑广隶以及雷霆军的主将都呆住了,说不出话来。
衡王,竟然如此决绝?
沉默一会儿后,主将突然想起来,问使者:“你刚刚说,你们新王?敢问是哪个王?”难道丹夜篡位成功了,老王终究不行了?
“我们新王号‘尤耶’,是原本的二王子。”须臾使者站起身朝西北的方向扬起双手,向须臾的方向行以最高礼节。
须臾老王韩耶有三个王子,大王子是丹夜,深受老王喜爱,也是继承王位的最大可能者。可惜他不满足于一直做太子,软禁了韩耶老王、撕毁了与大周的盟约、挑起了此次战争。
没想到,新上位的王竟然是二王子。二王子名犬尤,是老王的大台吉所生,但是并不受老王待见,甚至因为十年前被大周俘虏一事,一直处于王庭的边缘。
这两三年来,须臾的主事人已经默认为丹夜王子,包括大周也是一直在以丹夜为未来的须臾王,从而对他进行信息的收集,对另外两位王子虽然也收集了些信息资料,但是远远不如丹夜王子的齐全和详细。
就连上一次大周与须臾的对战时,须臾阵前也还是丹夜在统帅,虽然他们屡战屡败,但是丹夜的态度不见丝毫败馁,甚至仍然很嚣张,没想到不过几天时间,须臾居然翻天覆地了。
想来这位名为犬尤的二王子、如今的尤耶王,很有些手段啊。
“既然如此,”周克昱出声问须臾来使,“贵方和王上有何意欲?”
于是须臾来使站起来,将犬尤王的意图转述给周克昱和郑广隶他们。须臾的新王说,自从十年前签订了盟约后,须臾一直尽力遵守和维护,虽然中间出了些小插曲,但并不是须臾的本意,须臾的新王尤耶依然愿意与大周重修旧好。
周克昱和郑广隶还有雷霆军的主将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主将不肯说话是因为,他只懂军事,对这些政事外交一窍不通。郑广隶不说话是因为,他是戴罪之身,已经不适合再发表意见了。
周克昱没说话是因为,他在思考要说些什么。
大帐中突然安静了,须臾的使者左看看右看看,不明所以。
“使者,”最终周克昱开了口,“兹事体大,非我等可以做主,待下官送信回京城,禀明圣上,”周克昱朝京城方向拱了拱手,“待圣上做出决断,再告知于你。”
须臾来使思考了一下,问他这期间大概要多久。
周克昱心里苦笑,这消息传到京城皇上必然大怒众臣必然十分震惊,等情绪平复了再将这件事拿到朝堂上去议事,谁知道要多久——京城官员的互相扯皮周克昱可是没少见识。
可是心中是这样想,嘴上当然不能这样说出来,周克昱甚至还要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安抚他不会很慢,“但事这是大事,肯定也快不了,十天半个月总是要的。”
使者一听,就起身了,“既然如此,本使就先回须臾,待大周有了决断后再来。”
周克昱怎么可能同意,连忙将人留下,“在下只是说了可能,尚未可知,使者不如留下静待回复。”又说使者若是觉得军营不方便,“五里之外就是英风城,您可以住到那里去。”
总之就是不能让人离开大周的境内。
周克昱说完,就命人将使者带到城中客栈去安顿,使者见状知道自己走不了,也就不再坚持,从善如流地跟着人走了。
等人走了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郑广隶开口,“怎么,你怀疑有诈?”不愧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彼此还是很了解了,郑广隶一下子就明白了周克昱非要将使者留下的用意。
周克昱点头,“自始至终都是他在说,这些信件也好证物也好,总归是不太把握。”他说着看向郑广隶和主将,“等一等我们在须臾的探子传回来的信儿吧。”
信鸽当天晚上飞进军营,传递回了大周在须臾的探子探听到的消息。探子得到的消息和使者说的大概一致。既然如此,周克昱便不再耽搁,立即往京城送信,向皇上汇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