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堇跑到KTV门口时,救护车给他留了个车尾便开远了。
如果要开车去追必定来不及,他跳上一旁等待的的士,从裤兜摸出几张一百元:“帮我追上刚出去的救护车。”
现在的的士司机都是有故事的司机,能辨别要求跟车的客人是遇到了什么样的情况。愤怒着让跟上前面的车的客人,一般是捉奸的,心急如焚说跟车的客人,大部分是要挽留恋人。
而这位着急不已要跟救护车的客人,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出了事。
共情很强的司机大叔猛踩油门,为了不跟丢救护车,甚至将车速提到超速边缘。
将客人送到医院门口,大叔看着飞奔下车的客人,将车上播放的歌曲换成了《好运来》。
也许有人会需要好的运气。
下了车的厉堇直奔急诊室,一眼便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站在一起,还省去了问护士救护车送来的人在哪的时间。
他走过去,在离他们还几步时,听到尹辉问:“三年前嫂子离开是因为脑肿瘤吗?”
厉堇的瞳孔猛地收缩,脑子嗡的一下,“什么脑肿瘤?”
见是他来,穆玥琅与余航对视一眼,保持沉默。
他们都是同一个想法:渺渺说过这件事她会亲口告诉厉堇,那么就不该从他们这里得知。
符瑜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带着哭腔说:“他们不说,我来告诉你。”
“小瑜!”余航拉着她的手臂,摇摇头。
“渺渺是说过会亲口告诉他,但是渺渺在里面急救,凭什么他可以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站在这里!这对渺渺来说不公平!”符瑜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掉。
她转头看向厉堇,“你不是想知道吗?我告诉你!三年前你出任务那天,渺渺检查出了脑肿瘤,医生说手术成功几率不到百分之十。”
“抱着可能是误诊,她到米国又检查了一次,医生说手术的成功几率很小,但是不做手术,她活不过三个月。”
“后来手术成功了,可是她昏迷了两年才醒,忍着疼努力配合治疗就为了早点回来找你。可你做了什么?你骗她你有女朋友,你让她哭了一次又一次。”
“你肯定在想她为什么不告诉你,告诉你有什么用?你没办法抛下任务陪她,她却要担心你会因为她在战场上分心而受伤。”
符瑜流着泪笑了笑,“你知道吗,做手术之前,她跟我们说,如果她没能活着出来,一定要瞒着你,能瞒多久是多久。可能是想瞒到你结婚、生子,瞒到你听到她死也不会有任何情绪……”
“够了够了,小瑜不说了。”余航把符瑜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摸她的头发,哄着。
一旁当背景墙的商诺哭得稀里哗啦。
呜呜呜,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女孩子!自己生病了还担心男朋友。要是她,早就换一个能时时刻刻在一起的男朋友了!
至于厉堇——
符瑜的每一字都犹如带着毒的刀子,精准插在他的心上。
腐蚀,溃烂。
他从未觉得如此痛过。
比刀子划破皮肤、比子弹打进身体、比她当初离开还要痛百倍、千倍。他只要一想到她当初没能活下来,心脏就像被人千刀万剐一般。
他突然想起,在那一次前的每一次分别,渺渺都是窝在他怀里,让他说好多情话、说他爱她,才嘱咐他不能受伤,会等他回来。
唯独那一次,她哭了。
他却没有问多一句,只以为她是舍不得。
为什么没有问多一句?
可是问多一句也不会改变任何事,他依然不能留下来陪她。
所以渺渺选择不告诉。
因为怕他分心,因为怕她不能活着。
而他却在渺渺昏迷不醒时怨她,还在她回来后,做了让她伤心的傻事……
厉堇忍着来自心脏处一阵一阵铺天盖地的疼痛,来到穆玥琅面前,艰难开口:“她……”
他问不出口,怕得到不好的答案。
到时候他会怎么办?
他会活不下去的。
眼前的人被巨大的悲伤包裹,穆玥琅于心不忍,“渺渺会没事的。”
厉堇听到他这句话,木木地点点头,眼睛紧紧盯着里面,半点不敢放松。
她一定会没事的。
他想告诉她,厉堇真的很爱穆渺渺这个人。
当初还没退伍,他这条命是国家的,心是她的。而现在,厉堇的余生都是她的,哪怕要他这条命,也拱手送上。
接到电话的穆家人赶来,哭成泪人的穆妈妈直奔穆玥琅,抓着他的双手问:“渺渺是不是出事了?”
穆爸爸也没有平时的风度翩翩,急得额头都是汗:“医生怎么说?”
穆玥琅扶着穆妈妈坐下,对他们说:“叔叔婶婶别着急,医生还在检查。不过,渺渺肯定会没事的。”
穆妈妈点点头,泪水滴落在手背上,“嗯。”
厉堇看着他们,握紧拳头,又放松。
来回好几次后,他像是下定决心,走到穆爸爸和穆妈妈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穆爸爸有些茫然,问:“你是?”
厉堇站直身体,礼貌恭敬:“叔叔阿姨,我是渺渺的男朋友,很抱歉在这种情况下与您二位打招呼。我有些话想说,麻烦您们听一听。”
穆爸爸和穆妈妈对视一眼,“你说吧。”
厉堇:“我叫厉堇,三十二岁,深市人。父母身体健康,家庭和睦。我从军十年,两年前因伤退役,现在经营一家小店。”
顿了顿,厉堇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他继续说:“不管渺渺以后会怎么样,我都会从一而终爱护她、保护她、以她的意愿为第一位。”
“您们也不用担心我的父母,他们很喜欢渺渺。”
话说到这,穆妈妈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说:“孩子,等渺渺醒来再说这件事好吗?”
现在所有事情的首位,都是渺渺。
厉堇:“好。”
等了半个多小时,急救医生走出来,穆妈妈急忙上前询问:“怎么样?是复发吗?”
复发这两个字太过沉重,让厉堇本就僵直发麻的腿直接一软,高大的男人跪在地上。
他的腿受过伤,比不得当年能站好几个小时,如今站一会也觉得难受,但他却不肯挪动半分。
急救医生看着旁边的人把他扶起,露出轻松的笑容,还有心情打趣道:“虽然年还没过,也不用行大礼。别紧张,不是复发,明天病人就能醒过来了。”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大气。
急救医生:“等会护士会送她到病房,可以去看看。不过这个时间也晚了,医院有规定,只能留下一个人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