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姜雨萌究竟答应了什么?”
“……”
“你真觉得她能洗脱你的罪名,带你出牢房?”
“……”
“你宁愿接受她的帮助,却不肯接受我的?你知不知道她可能别有用心——”
狼峖猛地扭头,恶狠狠看向此刻他根本不愿见到的人,被铁环紧束的双手是他避无可避的的痛楚。
他不再沉默,高声怒斥:“是你!别有用心的人是你!你有什么资格觉得姜雨萌不好?她愿意帮我,是因为我付出相应的价值,我们各取所需。只有你,只有你一直喋喋不休地纠缠,只有你毁了我安稳生活的一切!”
“价值?你有什么价值?给她泡一辈子咖啡拉一辈子花吗?还是给她洗衣、烧饭、伺候她一家的生活当个敬心敬职的保姆?”
边月问得平静,但长久的想念和陡然的愤怒,为她心境染上尖锐的刻薄。
“边月——!”狼峖气得发抖,眼底通红,牙齿打颤,瘦削的肩膀控制不住地晃动,“不遮掩了?现原形了?你根本就看不起我!你觉得我只能做那些!”
“我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兴趣、理想,有了想到达的未来,你却把我贬得一文不值!你还拿我当你的佣人、奴仆,事实证明你就是这么看我、就是这么对我,你才是那个只会让我洗衣烧饭、伺候你称心如意的最坏最坏的人!我恨你!”
边月木着表情,没有反驳。
行,说开了也好,说开了,让她意识到她在他心中就是这么个形象,让她从今往后再无期待。
狼峖像是终于找到被藏起来的发泄开关,又或者此刻他犯了罪坐在铁椅上,一切脸面全丢光,他觉得自己再没有什么可失去。
狼峖滔滔不绝、自暴自弃地说着:“看见我这幅样子坐在这里,很高兴吧?是,没了你,我一事无成,我什么价值都没了!我不仅不能靠工作养活自己,付不起物业费,我还犯罪、蹲监狱、将来要去坐大牢!我就只能求着你,摇尾乞怜,眼巴巴地说边月你可怜可怜我吧,救我出去吧,没了你我要死啦!”
“嘴上说担心我,爱我,非要来警察局探望我。可结果呢?结果是你在外面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结果是你拦着真心想帮我的姜雨萌!结果你打情骂俏的人,是抓我的警察!边月你不觉得你太会羞辱我了吗?”
“你根本就不是爱我,你根本就不懂爱,你只是把我当成趁手的工具,这工具偶然觉醒了意识,你觉得一切不在控所以你嫉妒!嫉妒我更喜欢、更信任姜雨萌,嫉妒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你这小人,你这虚伪无耻、阴险狡诈的小人……”
边月像是被话戳到痛处,她猛地跃起,抡圆膀子扇人。
狼峖下意识想躲但被铁椅子困住,避无可避,索性闭上眼睛迎接巴掌到来。
“边小姐——”一旁看守的小苗警察大叫着扑过来,“不能打人!”
眼睛紧闭的狼峖坦然等待巴掌来临,脑子里却不断闪现他刚才对边月叫喊的话。
说出来了!终于说出来了!被打也无所谓,那些困扰他多年的心声,今天终于能亲口说出。
他的不满,他的愤怒,他的怨恨……
心跳得好快。咚、咚、咚、咚。像是要跳出嗓子眼。
“——呃!!”
小苗警察眼睁睁看着边月巴掌越来越近,就在快扇到狼峖脸的那一瞬,改掌为捏,拇指食指,用力扯动狼峖左脸颊上的肉肉。小苗警察脚下差点刹不住车。
感觉脸颊肉越拉越长,和被扇巴掌一样痛,但却特别莫名其妙。
狼峖睁开眼睛,边月手紧紧捏着他的脸,人却松松地倚靠在桌边,弯弯的眼睛瞧着他,表情似笑非笑。
狼峖心猛地漏了一拍。
“这么会骂人呀?两个月不见,口才见涨了嘛。”
“泥…松手……”脸颊被捏,嘴巴合不拢,快要流口水没法用手擦,狼峖艰难地吐着字。
“不松!”边月态度恶劣地说。甚至她又伸出一只手,拽住狼峖另一边柔软的脸颊肉。一边松一边紧,一会儿拉长一会儿缩回,像玩橡皮泥一样不亦乐乎。
“行了,我知道你心里怎么看我了,那就这样吧。我累了。”
边月走近,低着头,强迫狼峖向后仰去,抬头看她。
她嘴角扬着微笑,很淡。
“两个月前我们离婚,我以为你是一时想不开。心存侥幸,想着只要放你去社会上毒打几个月,你就会怀念我的好,乖乖回到我身边。”
“现在看来我错了。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这样的货色……”边月松开手,却不让狼峖脖子回正,仍是艰难地后仰着。
她用右手拇指摩挲狼峖脸上被揪红的地方,动作轻柔又缱绻。
“你看你,皮肤真薄,轻轻捏两下就红了。”
……哈?!哪里是轻轻捏?你明明是像要把我脸皮撕下来一样用力地揪!
心里还没来得及吐槽完,狼峖突然身体一震,他感觉到边月冰凉的左手,慢慢抚上他滚烫的脖子。
她的手好冷。
狼峖睁大眼睛,呆滞地看着边月低垂的眉眼。
那只手,从喉咙,逐渐游移向下,经过喉结,到达锁骨。
直到边月双手离开,狼峖还处在震惊中。
他脖子上每一寸肌肤都在反复咀嚼那番酥麻怪异的触感,感觉神经把那种神魂颠倒的滋味传进大脑皮层,最后点燃他胸口一团无法言喻的火焰。
“边…边月……”
被唤名字的人低声笑起来:“就这样吧。我们。就这样吧。”
“累了。真的累了。我不会再喜欢你了。你去坐牢、或者请姜雨萌帮忙,随便吧。”
“是,你说得对,我不爱你。我只是因为对你父亲的一个承诺,才这么照顾你、守护你。这份责任以后交给姜雨萌,或者任一个你真心喜欢的人好了。”
“我…我爸爸?”
边月看着狼峖怯生生的表情,终究是于心不忍。
算了,一晚上受这么多刺激。就算他现在和姜雨萌上床让她受孕,离生小孩出来也至少有十个月,不急于现在一时刺激他。
以后,等狼峖出狱,心情平稳,再说也不迟。
她还是对他狠不下心。
这么想着,边月自嘲一笑:“唔,你当我刚才说的是梦话,当我没说过吧。反正我不会喜欢你了,就这样吧。我走了。”
狼峖讪讪道:“那好,不喜欢就好,我们个性不同,真的没法当爱人、夫妻,做朋友足够了。”
“朋友?”
准备离开的边月脚步一顿,她回过头,“你之前就一直说什么朋友朋友的,听得我心里不爽。”
“朋友?凭什么你觉得我们还能做朋友?我的朋友,不是高校教师,就是政府人员、企业高管。你为什么觉得我们能做朋友?我是首人大教授,你连做我的学生都不够格。”
边月面色平静地指出这一事实,指出两人间曾被一方无私的爱填平的,身份、金钱、地位的鸿沟。
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审讯室。
“赵律师。”边月面色如常,“接下来不用再照顾狼峖。看来他已经找到了解决方法,你可以走了。”
“是,小姐。”
想了想,边月又叫住了他。
“赵律,后面麻烦你帮我关注一个事,我曾经那套绿岭家园房产,最后到了谁的名下。”
“边小姐,你是觉得狼峖会卖这套房,用钱来摆平食物中毒的宾客们,让他们不上诉?”
边月冷笑:“卖没问题,我怕的是他不是卖,而是……”
赵律师神色一凛:“那需要我阻止吗?”
“不用,既然房子给了他,想怎么处置都是他的事。我只是好奇,好奇这一切究竟有没有神秘的手,在背后推动。”
告别赵律,她拨通杨紫晴的电话:“老杨?老地方,陪我喝几杯……是,本来是要陪学生没时间,这不一有时间我就想到你了吗?快来,我心难受。”
*
十点多,好不容易安顿好八卦的两位先生和一双儿女,杨紫晴匆匆赶到嫚语酒吧。
她到时,边月已经喝了一桌子红的白的花的。
奈何女□□度数向来低,喝惯了52度六粮液的酒仙月不仅一点没醉,反而越喝越清醒,拿着笔参加一笔不断一字不错从0写到600免单小游戏。
“紫晴?来来来随便喝,今天我们这桌免单!”
杨紫晴无奈地看着人不醉心醉的好友:“我说,失恋的人买醉,就应该去普通酒吧寻找新的艳遇,而不是在这种女性清吧,一杯一杯灌醉自己。”
“嘁,酒吧的人我才看不上呢!”边月又豪气地饮下一杯,然后“啪”地把杯子掷在桌上。
“走肾不走心呗,找个看的顺眼的。”
“才不要!”边月用力摇头,“那我不和姜雨萌一样了?我——嗝!”
她打了个酒嗝,“我不是看不起她,我,就是讨厌她那种做法……我相信真心,我需要爱。”
“……”
情感突然从身体某个隐蔽角落冒出来,蹿至头顶、心尖、眼角,像藏不住、咽不下的嗝一样。
边月眼尾唰得涌上泪花:“我好蠢,好蠢对不对,我现在还相信真心……”
杨紫晴爱怜地拍拍边月:“哎呦,狼峖今天又给你什么气了。”
“你怎么知道我遇见了狼峖?”
“不是他和姜雨萌,还能是谁惹得我们傻月月这么伤心?说吧,今天什么事,我这个爱情导师来帮你参谋参谋。”
于是边月眼泪哒哒地讲了今晚在警局,和姜雨萌、狼峖的不愉快。
她没有问谁对谁错,只是格外情绪低沉地问了一个问题:“老杨,他说我不懂爱,那爱是什么?”
酒吧突然切歌,特别应景地放了首奶茶妹妹《一辈子的孤单》,“我想我会一直孤单,这样孤单一辈子。”
杨紫晴默然。
“我爹从小教我宽厚、仁慈、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避免因为偏爱,被政敌恶意中伤。我这么做了,也这么发自内心地认同着。最后我丢掉心动的权利,再也爱不上任何一个人。每个人都挺好,每个人都有遥远的距离,每个人都让我不自由。”
“好不容易因为长久的接触,我对狼峖有了深厚的情感,我想他时时刻刻呆在我身边,什么事都想着他念着他,我以为那就是爱……可他却说我不爱他,我爱一个工具?!”
边月放纵自己陷进沙发的柔软。
杨紫晴听着,招手让扎小辫的服务员上了杯低度数果酒。
“岚城有个兽人对我很好,他说爱我,天天变着花样做菜给我吃,我心里只有感激,没有动心。可能狼峖说的很对,我只是需要一个服侍我的佣人。但佣人我不能自己请吗?为什么要浪费和伤害别人的感情?”
最后,边月自怨自艾地总结道:“我可能这辈子都要孤单一个人了……”
杨紫晴叹息一声,慢悠悠问:“要不要听听我的想法?”
“你说!找你来就是想请教你。”
杨紫晴抿了口酒,开口时俨然一副爱情大师姿态:“边月,刚才你问我爱情是什么?十年前我兴许会说爱情是一切,爱情大过天。但现在,到我们这个年纪,快三十岁,我觉得你也不用理解了。”
“唉?”边月被她的话说得一愣。她以为聪慧如杨紫晴,怎么也该告诉她爱情是什么、爱情的真相、如何寻找心爱之人,最后再来三五句大道至简的爱情金句,吓死她这个爱情小白。
没想到,杨紫晴直接对爱情的意义来了个釜底抽薪。
“你也就是没怎么经历过,又在狼峖一棵树上吊着,才觉得稀奇、想不通。爱情是什么大不了的玩意吗?没有就没有呗。十几岁、二十岁格外憧憬,但在婚姻围城里呆个几年,爱情早消磨殆尽。”
“是吗?”乖乖受训的边月正襟危坐。
“你不懂爱情,那就不懂,在婚姻里继续当个好人,就像你对狼峖做的那样。喜欢你的人,如果你需要他,又不反感,那就收下,收一个两个,好好对他们,不乱玩、不过分,也就得了。爱情有那么必要吗?”
“你不懂爱?没关系,不需要你懂。选一两个幸运儿满足他们对爱情的想象,他们对你好,你也对他们好,这不正符合你奉献者、救世主的形象吗?各取所需,不用纠结!”
边月点头,若有所思。
“我啊,唯一担心的是你还对狼峖恋恋不忘。婚姻一方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哦吼,狗血故事里好像这种下场都挺惨的。”
“从今往后,你到底还爱不爱狼峖?有没有彻底放下了?!早点放下,他好你好大家好。”
边月微微摇头。
又轻轻点头。
最后越来越用力点头。
她像下定什么决心,格外郑重其事道:“放下了,不会喜欢了,真的。”
“过去还留有侥幸,今天,一丝侥幸不剩。我为我的喜欢和付出不值。狼峖,一点不值得我留恋。”
聪明人一旦抽离喜欢就会抽个干净。
遍体鳞伤地踏出爱河,回看河中礁石的聪明人,眼神格外明澈犀利。
服务员又一次送来鸡尾酒。边月笑着道谢:“不用再送酒来了……这是小费,谢谢你今晚的服务。”她给了她比免单额还多的小费。
把酒一口饮尽。
耳边音响又换了首新歌,是六百老师的泪桥。“寂寞的人,总是习惯寂寞的安稳。至少我们直线,曾经交叉过。”
“老杨,我知道爱情是什么了。”爱情初学者爆出独属于她失败故事的爱情金句。
“爱是错误的占有欲和虚荣心。”
她爱他所以想时时刻刻拥有他,她爱他所以想和姜雨萌一争高下。
“我俩爱的失败,是一方太过纵容,另一方不知他可以索取。”
边月是心肠软、好说话的超级多金钻石王老五。狼峖如果早开口他想要什么,边月当然一一溺爱满足:不想烧饭就请保姆,想画画就送美院学习。尊重、支持、理解,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只要他爱她。
狼峖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孩,对悲惨身世无知,肆意描述爱恨,体验喜悲。边月纵容他心生怨怼,纵容他偷藏爱恋,纵容他想走就走、想闯就闯、想回就回。可悲啊,可悲她爱他。
*
第二天,比赛如期举行,四个不受胃痛折磨的岚大学生竟全部拿到二等奖、三等奖的好成绩。
其他人,听说也拿到一笔不菲的补偿,没人再提上诉,喜气洋洋回校去。拉一顿咋了?吃路边摊窜稀可没拿到过赔偿!
看上去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可喜可贺。
边月抽空回家看了老爹老妈。曲岚许久不见仍是光彩照人,边山头发却像是秃了,也不知累的还是愁的。
气得边月一边眼眶发酸,一边狂揪她爹所剩不多的头发:“就你丫混蛋遗传我头秃基因,怎么保养都不顶用,你看我的马尾束起来就那么一点!”
回到岚城,走出机场,岚大派了一辆中巴来接。正准备上车,后面有辆SUV一直在嘀喇叭。
边月回头看去,是副驾上摆着玫瑰,脸上笑得灿烂的虎爷。
在学生们热烈的起哄声里,电光火石间,边月反思自己对虎爷究竟有没有错误的占有欲和虚荣心。没有。但她又很快想到杨紫晴关于爱情的建议。
边月叹了口气,然后脸上扬起并不虚假、但也实在算不上幸福的笑容。
她走向虎爷。
虎爷跳下车紧紧拥抱着她。
最终决定只是正文1v1(?)因为感觉虎爷有点可怜,可能番外会写个边月同意虎爷一起去首都的开放结局
来来回回地写就是想说狼峖其实没伤害女主多少,他自己更倒霉,我写追妻火葬场绝对是因为这两个人本质都是很好的人,我希望她们能永远在一起~
然后我xp是弱男追强女,大纲里真的写了非常多非常多的,狼峖小心翼翼讨好边月的段子
哼哼等着吧,虽然边月的事业线不小心写长了,但这段时间我的跪舔小段子灵感是一个接一个,耶
没人看也没关系,人要习惯为爱发电×
没人看那这本小说就是我一个人的世界啦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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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