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骁一步三回头离开了边家。
点着催情香的房间里,边月满脸怒容地坐在床沿:“边安,过来。”
隔壁迟迟没有动静。
“怎么,敢出这种下三滥的主意,不敢承担后果?”
“边安,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是那种娇滴滴,把贞洁看得比生命还重的女性。就算今天如你所愿,我做了错事……”
“首先我不会错!”
边月傲然道,“在发现自己中了蛇情香后,我立刻用疼痛保持清醒。”
她松开紧握的手掌,指甲印痕处渗出滴滴血珠。
“就算真错了……那又怎样?!你觉得你能如意?演戏,要挟,离婚。好算盘,当真是好算盘!”边月嗤笑,“你以为我会这么放你走?”
“最终结局不过是我多了名兽人丈夫。三年前我未再娶,这个丈夫名额可是一直空着。”
“边安!过来!我说最后一次。”边月低喝。
不情愿的脚步声终于响起。
一个身材挺拔、但清瘦俊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边月抬眼望去,目中满是凌厉。可看到扭头不看自己的边安,那凌厉,最终转为无尽痛苦。
边安穿了件有些宽大的狗狗印花棉t,是边月前天新买的。下身是牛仔裤。他赤着脚站在地上。
边安身后,比狼骁还要蓬松宽大的尾巴,直直地向上竖着。
身为兽理学教授,边月很清楚尾巴不同动作代表的意思。
尽管边安努力演得平静、放松,实际上他很紧张,非常紧张,紧张地像在面对可怖敌人般视死如归。
而这个可怖敌人,就是自己。边月心中落寞。
“进来啊,愣在门口做什么。”边月淡淡道。
边安嗓音清冷,尾调有些抖:“屋里有香,你先把它灭了。”
边月气笑了:“这可是你放的香!……也是,这才是你,高贵又无辜。明明是狼,装得和仙子一样。”
她心情很不好,平常是不会说这些重话的。
“是,我虚伪得很,那算我求求你,离婚吧,我们再不相见,你再不必看见这么讨厌的我。”边安恳切道。
谁说你讨厌了。边月没有接茬。
此刻边安就站在面前,盯着眼前狼人油光水亮的大尾巴,边月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
“该死!”她颇为懊恼地自言自语道,“我真是酒喝糊涂了,头发认错情有可原,我怎么能认错尾巴呢?”
“狼骁是个普通学生,食堂菜那么难吃,还没啥营养,就算他细心呵护,尾巴也免不了全是分叉干枯的杂毛。安安一天天养尊处优,尾巴怎么可能差嘛。真是的,我怎么能认错!”
边月可是自诩为边安尾巴的头号粉丝。认错尾巴,这粉丝当得太不称职。
“喂!”虽是自言自语,狼人听力极好,边月的呢喃丝毫不差地涌入边安耳朵。
他近乎恼羞成怒,脸也不自觉红了:“我们在说离婚,请自重,不要讨论我的尾巴!”
“哼,我偏讨论!就讨论!怎么样?怎么样!”边月翘起二郎腿。
“这是调戏!赤果果的调戏!”边安怒了,“姓边的,你别嬉皮笑脸想扯开话题。你又想这么轻易地原谅我,对不对?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原谅我,只要我不离开你!”
“啧,姓边的,说得好像你不姓边一样。”
“那是你的姓,我当然不姓边!”边安气得胸口起起伏伏。
“不姓边,还是不想姓?”边月笑容猛地顿住,眯起眼睛,“你想姓什么,姜吗?”
“你!”边安被戳中小心思,面色变了变,没有否认。
边月心中火苗蹭得燃起。
“是!我就是想姓姜怎么样!”边安心一横。
“闭嘴,你这蠢狗!”边月眼睛死死盯着边安,他那决意要破釜沉舟的决绝面容。
求求你别说,说了,我们就真的回不去了。
“我不是狗!我是狼!”边安眼睛一闭,“我就明说了,不管你爱不爱听……”
边月从床边一跃而起,伸手用力抓住边安领口:“那就别说!”
“不,我要说!边月!我讨厌你,我恨你!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我从来不爱你,我爱姜雨萌,她才是本该要娶我的人!”边安用力撇开边月的手。
边月捂住耳朵:“我不听,你闭嘴!”
“她爱你?!放屁!她不爱你!姜雨萌要是爱你,她为什么会放你走?你如果不爱我,为什么又同意我的求婚?”
边安辩道:“我嫁给你只是报恩!”
“报恩?”边月失魂般重复着他的话。
“是啊,边月,我只是感谢你当年,在我成年时,把我从家族里救出来……但如果没有你,当时姜雨萌也做得到!只要她娶我,就能带我离开。”
边月冷笑:“你怎么知道姜雨萌想娶你?你怎么总是一厢情愿!”
“我一厢情愿?明明是你颠倒黑白、拨弄是非、只手遮天!”边安怒吼,“姜雨萌给我写了信,她信里说要娶我!信被你拿走了!你一直在骗我!说信丢了!”
边月听了这般指责,突然沉默。
“怎么?心虚了?被我说中了吧!你这个狡猾阴险的人类骗子!”边安见边月哑口无言,以为自己终于揭穿她的骗局,洋洋得意。
“这些推测,我从来没说,就是多少看在你我的关系上,不好意思戳破你。我确实承蒙您大恩大德,你绑我在身边八年,够久了吧,该放我走了吧。”
边月沉默许久,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四年前。”边安得意道。
边月嘴角突然掀起笑容:“四年前?姜雨萌娶第二任老公的时候?你说,她想娶你,怎么第二任老公不是你呢?”
边安面色一变。
“安安,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辛辛苦苦演这么场戏,和我撕破脸皮,就是想离婚,做姜雨萌的三相公。”边月笑脸盈盈。
“人类,不论男女,可以自由选择与人结婚、与兽结婚。人人结婚是一夫一妻制,人兽结婚,是一人多兽制。在第一次结婚后,每四年能新娶一次兽人,政府意思是防止人类滥娶,造成社会混乱。”
边月慢悠悠道:“但我怎么听说,如果一个人类想娶兽人,就算未到婚期,也能生活在一起,到四年,给个名分就完了。”
“边安,如果姜雨萌想娶你,她怎么不带着你过日子呢?”
边月简单的几句话,效果,堪称是杀人诛心。
边安结结巴巴:“那,那是因为你不放我走……”
边月一声冷哼。
现在,战场的控制权又重新回到她手里,边月终于有心思,欣赏边安懵懂、惊慌失措的表情。
当真是新鲜呐!边安,往常你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还真以为你清朗如谪仙,不食人间烟火,没有心中龌龊。
半晌无人说话。
边月重新坐回床上,翘着二郎腿,欣赏边安的美貌。
啧啧,皮肤白皙如玉,不是她养着,风吹不到日晒不到,能有这般肤色?
鼻梁高耸,柳眉弯弯,薄唇紧抿。只是可惜这双清澈似水的眼睛,此刻满涨着迷惘。
边月突然想起曾经见过边安和姜雨萌接触,那时边安望向姜的眼睛里,满是璀璨如繁星般的笑意与爱意。他看得是那么专注,专注到边月就站在姜雨萌身后五六米开外,他都没发现。
那时自己是怎么做来着?边月费劲地回忆着,她现在只记得边安那双漂亮过头的眸子了。
她好像只是默不作声地离开了那里。
边月手指轻轻敲打膝盖,心里又起了火苗。
“姜雨萌有什么好的?”她问。
“她当然好!”他答,“姜雨萌善良,聪明,有拼劲。”
“善良?聪明?”边月笑出声,“我怎么不觉得?”
“那些优点,我哪条不满足?我不善良?我每年资助贫困学子捐款近万。我不聪明?我是教授,姜雨萌呢?她连学校都没读完,跑去创业。有拼劲?拼到创业失败,破产被追债,要找你借钱?!”
“你……你和她不一样。”边安小声道,“你是边家大小姐,你做什么不比她好?你当然比她优秀无数倍,如果,如果她也能有你这般家境……”
“边安!她有什么资格和我相提并论?!”边月怒道,“行,就算我们家境一样。刚才我评价她,已经算客气,很客气了!”
“既然你不满意,好,那我重说一遍。姜雨萌,她不思进取,成绩烂到倒数。她好高骛远,不上学去创业。她好大喜功,逼走创业伙伴,自己又不会经营,手下几十人领不到工资只能罢工打官司。她朝三暮四拈花惹草,老公是只有两个,被她骚扰过的兽人不知道多少……!”
边月话没说完,就被边安猛地扑倒在床上,掐住了脖子:“你!你闭嘴!我不许你污蔑她!”
“污蔑?!笑话!我边月评价一个人需要靠污蔑?!”边安掐的力气很大,边月脖子要断,但她懒得挣扎,只是冷笑着看着边安。
边安一米八的精瘦身躯重重压在边月身上,他们暧昧地重合,交叠。
边安急促热切的气息喷到边月脸上。
边月敢说,八年了,他们没凑这么近过。
边月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健硕的胸肌,有力的大腿,还有垂下来,不断扫过自己肌肤的尾巴。
妈的,边安尾巴就是和狼骁的不一样啊!当时怎么就认错了?!真是蠢爆了!
鬼使神差的,边月费力地举起手,慢慢抚摸上边安生气的脸。
乖,别气了,气得脸上有皱纹了。
边安没想到都这样了这女人还能调戏自己。
他浑身一激灵,甩开边月的手,被触碰的地方噌得红起来,像被火燎了下,又痒,又刺儿。
边安猛地松开边月的脖子,身体像安了弹簧般biu地从床上跃起,连退几步。
边月被边安一串动作整得目瞪口呆,盯着自己被打开的手:“边安,我只是摸摸你,你反应就这么大?”
“你就这么讨厌我?!”边月声音颤抖,不知道是生气或是心痛。
她抓起手边枕头向边安砸去。
边安不躲,被砸个正着。
边月跪坐在床。
“边安,你晚上打电话说,‘我想你了’。现在我想听这句,在这里,你亲口说给我听。”
边安嘴巴动了动,却是什么声音都没传出来。他低着头,不敢看边月。
“你说啊!说我想你啊!”边月抓起另一只枕头砸他,“电话里你说得不是很顺口吗?”
这次边安伸手接住枕头,轻轻抛回床上。
他不说“我想你”,而是说。
“我走了,你再考虑下,离婚吧,没意思。”
边安转身,抬脚向屋外走去。
“走去哪?你能上哪儿去?!”边月怒不可遏,“找姜雨萌吗?”
“不……我出去找家酒店住两天。我们都需要时间冷静一下。”
“……那你花的也是我的卡,我的钱!”
“我不花钱,我去随便找个桥洞睡睡。”
边月慌了,她叫道:“边安,给我回来!”
边安没有停下,越走越远,越走越急。
“蠢狗!给我回来!蠢狗!”边月尖叫着。
“蠢狗!你给我回来呀!”边月边哭边叫。
伴随着屋外重重的关门声,边月终于克制不住,放声大哭。
“蠢狗!”
“白痴!”
“傻瓜!”
“…………”
逊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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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走?!”
大门外,边安看着狂按电梯,一会看天一会看地,满脸尴尬的狼骁,冷哼一声,“偷听得挺过瘾是吧。”
狼骁挠挠头,他们狼人每个都听力绝佳,何况边月边安两人吵架声音完全没收着,想听不到都难。
这么难得的八卦机会,尤其八卦女主角是他心爱的女人边月,狼骁当然要听啊!
边安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狼骁。狼骁则嘿嘿傻笑着,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有住的地方吗?收留我几天。”
“啊?”
“哼,你今晚可是被边月摸爽了吧,要是没我出主意,你能碰的上边月一根指头?”
“额……”
“叮——”电梯门开了。
狼骁想着边安的话,觉得很对,马上狼腿子地做了个请进手势。
“哥,里面请。”
“哥,等你离婚了,帮我给嫂子说说呗。我想嫁给她。”
“哥,你说我的尾巴,如果吃好点保养好点,能不能当您的平替?说不定边月也会喜欢我……”
“恬噪!”边安一个眼刀过去。
狼骁不甘心地闭嘴。
电梯门缓缓关上,边安听着屋里女人哭泣的声音越来越遥远,一抹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心疼慢慢跃上眉头。